韦后心一紧,忙出了殿门,看着为首的羽林军将领,壮着胆子大声斥责道:“谁给你们的担子竟然敢围皇后寝宫,你们难道要谋反吗?” 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颤抖。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嬷嬷从人群走了出来,神色平静地宣布道:“天后废皇帝为庐陵王。王妃,请随奴婢离开皇宫,莫要让奴婢为难。”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韦后指着老嬷嬷,满脸不可置信说道:“你们敢假传圣旨,皇上乃天皇指定,谁敢废他?” 老嬷嬷眉头一皱,对身边的宫女说道:“这寝殿不是庐陵王妃能住的地方,你们将王妃请走。” 韦后满脸惊恐,慌忙后退,寝殿中的宫女将她护在身后。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哭声,韦后猛地抬头,只见她的三个儿女正被乳母抱着上了马车,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 “放肆!重照是太子,长宁和永寿是公主,你们竟敢如此无礼?”韦后拨开人群:“我要见天后!” 韦后尖利颤抖的声音把大一点的李重照和长宁都吓哭了。 老婆婆不为所动,平淡地对韦后说道:“郎君和娘子年幼,还指望王妃去照料呢,请王妃登车。” 韦后咬咬牙,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在老嬷嬷的凝视下,一步一步登上了马车。 车帘重重放下,韦后想要掀起窗帘观察,却看见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她的手如烫住般赶忙放下帘子,将儿女紧紧护住怀中。 李重照已经两三岁了,被韦后抱住后,渐渐停住了哭泣,乖乖地窝在韦后的怀中。 他年龄尚小,还不知道等待他一家的将会是什么。 李显一家全部秘密被带到别所,严密看管起来。 豫王李旦一家则被羽林军护送来到了紫微城。相王李轮,在一年前改封豫王,改名李旦。 武婧儿大约和李旦同时进了皇宫,她被宫人紧急接到宫中,主持宫中事务。 武婧儿急匆匆而来,只见宫中一片肃杀,天空乌云压城,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施剑秋前来迎接她,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天后废皇帝为庐陵王,豫王一家刚才全部接到宫中别殿。天后请你暂为处理后宫诸事。” 施剑秋一靠近,武婧儿就从她身上闻到一股股淡淡的血腥味。来不及思考其他的,武婧儿郑重地点点头,一边走一边问:“京师可曾戒严?” 施剑秋道:“左右武卫将军已经封了各坊入口。” 武婧儿:“在京的诸王府邸可都围住了?” 施剑秋:“昨夜已经围上,且下令若有违抗,以谋反罪论处。” 武婧儿:“天后何在?大臣何在?” 施剑秋:“天后和几位大臣进了贞观殿商议后续的事情,其他的大臣都在乾元殿中等候。” 武婧儿:“禁中轮值的舍人可都看住了?” 施剑秋脸色一白,道:“我这就去吩咐。” 武婧儿叮嘱道:“千万看守住宫廷,连狗洞都不要放过,不许放任何人出去,违者不论缘由一律处死。严密看守皇……庐陵王和王妃,还有太子李重照。” “是。”施剑秋神情肃穆。 “你去吧。” 武婧儿来到贞观殿后面的寝殿,此时韦后和她的子女都已经被带走,崔娘子也被关押起来,只剩下一群胆战心惊的宫女和寺人。 武婧儿扫了一眼,对身后的内监说道:“把她们这些人先都关起来,等候发落。” 寺人们闻言将寝殿中的宫女驱赶到别的宫殿看守起来。 武婧儿吩咐道:“将寝宫之中所有物品登记造册,哪怕是一件衣服,一方帕子都不能落下。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放到一边。” “是。”宫女们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宫殿。 武婧儿在偏殿之中召来尚服局的尚服,问道:“尚服局可有未上身的龙袍?” 尚服恭敬回道:“有。” 武婧儿点点头道:“按照豫王的尺寸修改,今天晚上,最迟子时之前,赶制出一套朝服以及相应的配饰。” 尚服迟疑了一下,随即恭敬道:“是,殿下。” 尚服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皇帝被废,她们虽然猜出继位者很大可能是豫王,但没人敢明确说出来。 只有武婧儿敢这样做。 武婧儿吩咐完事情后,然后想了想,又叫人围住了郑太妃的住所。高宗皇帝的高位嫔妃中,徐婕妤早年去世,只剩下个郑太妃。这人平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恍如隐形人一般。 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不能有半点疏漏。 天空依然阴沉,仿佛要下雪般,寒风阵阵。 武婧儿看着羽林军,知道他们昨晚就开始调动,一夜未睡,此时怕是又困又饿又渴又冷,于是让尚食局煮了粥以及简单做了食物,让士兵分批食用。 至于那些被围困大臣的吃食,武婧儿表示还是等天后那边的结果出来后再做打算。 天后离去后,乾元殿的门窗全部关上并且上锁,大臣被困在里面。虽然刚才向天后表了忠心,但他们依然焦虑不安。 一位大臣趴在窗棂上偷偷向外瞧,后边的人急问:“外边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大臣一边扭着身子转换视角一边摇头道:“我前面只看到羽林军的黑甲。” “唉……”有人唉声叹气。 他们这些人再一次见证了天后的凶悍,她就像经验丰富的猎手,一击必杀,抓住皇帝送天下给韦玄贞这样的混账话废了他。 这些大臣不满皇帝任人唯亲,但他们更惧怕天后。天后这个女人面热心狠,杀兄杀姐,她已经接连废了两个亲儿子。 一废太子李贤。 二废皇帝李显。 想到此处,众人皆不寒而栗。 裴炎、薛元超、刘齐贤、魏玄同等几位宰臣和太常卿王德真、中书侍郎刘祎之,还有武承嗣武三思兄弟,都跟着天后进了贞观殿。 王德真和刘祎之这两人分别是豫王府长史和豫王府司马,可以说是豫王李旦的势力代表。 其中刘祎之除了这两重身份外,他还有一层重要的身份——北门学士。当初,天后招揽学士参谋议政,以分宰相之权,人称“北门学士”。也就说,刘祎之的立场偏向他的旧主天后。 武承嗣和武三思兄弟就不用说了,跪下高呼遵守天后敕令就这二人起头。 贞观殿。 天后坐在宝座上,程务挺和张虔勖护在左右,裴炎等人分立两边。 窗外的寒风吹了进来,帷帐飘动,露出后面身披甲胄手执刀剑的羽林军。 殿内一片安静,裴炎等人心跳如雷,背后汗流如浆。 武媚娘咳了一声,殷红色的唇轻启:“昨夜裴卿向我禀告皇帝昏庸,劝谏我说,若不阻止皇帝,怕会酿成大祸危害江山社稷。先帝临终遗命,军国大事不决者听我裁断。” “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也为了不辜负天皇的遗命,我决定废昏立明,废皇帝为庐陵王,立豫王李旦为新帝。” 武媚娘简单解释完,看向裴炎道:“裴卿为中书令,你来拟道诏敕宣告天下。” 裴炎听到武媚娘的话,双腿发软,几欲昏倒过去。他是向武媚娘打过小报告,但他心中从未想过要废皇帝。如今天后的话音一落,同僚的目光唰的一下钉在他身上。 原来是你小子和天后图谋废帝啊!裴炎不用猜,就知道同僚会这样想。 除了天后的话语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证明裴炎就是废帝的同谋。 裴炎的夫人出身彭城刘氏,是谭州都督刘德敏的女儿。 豫王妃刘道涵也出身彭城刘氏,是刑部尚书刘德威的孙女。 而刘德敏和刘德威是亲兄弟,换而言之,裴炎算是豫王的堂姑父。 裴炎只觉得自己尚未交手,就一败涂地。万幸,最后的结果还是对自己有利,相比于已经得罪死的皇帝李显,他觉得或许姻亲豫王即位会更好一些。 “微臣领命。”裴炎垂下头,接受了这个任命。 不一会儿,裴炎就挥笔写成了一封诏敕,呈送天后,天后查看无误后,让门下省侍中刘齐贤署名,最后下发尚书省。 这份诏敕由中书令起草、门下侍中复核,尚书省执行,它的发出意味着宰臣都同意了废皇帝立豫王。 诏敕发出之后,裴炎等宰执竟然有一种尘埃落定浑身轻松的感觉,再抬头偷偷看向宝座上的天后,不得不称赞天后发起的这场是何等得干净利落。 裴炎几人被迫上了天后的船,态度从刚才的半推半就变成了踊跃出谋划策。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请豫王尽快登基。”裴炎道 “臣等附议。”其他人附和。 武媚娘闻言道:“准奏,明日豫王登基,大赦天下,以安人心。” 中书侍郎刘祎之道:“为防社稷动荡,国家不安,臣请天后依旧垂帘听政。” 武媚娘颔首道:“准。” …… 众人商议完后续的事情,武媚娘让他们暂时先去一座闲置的宫殿处理废帝的后续事情。 几位宰臣离开后,武媚娘叫来心腹左金吾将军丘神勣带人飞驰巴州,密切监视废太子李贤。 至此,天后现存的三个儿子都在或者即将处在她的严密监控下。 武媚娘揉了揉额头,又命人叫来武婧儿。武婧儿看见武媚娘肃穆沉重的神色,不由得也变得郑重起来。 “娘娘,你有何吩咐?”武婧儿问道。 武媚娘的手指敲着桌案,一边沉思一边说道:“你给秦梦年、单于都护府库狄云珠、江南道织造使周文锦、泉州刺史苏庆节、泉州市舶使房如雪、流求都督武徽音各写一封信,阐明朝中情况,并命其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是。”武婧儿应下,去了偏殿,提笔向天后提到的几人开始写信。 同时,武媚娘又派心腹前往荆、扬、雍、豫等要冲之地或者富饶之地,或接手当地的军队,或通知当地的心腹做好准备。 这一日,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皆人心惶惶。那些上朝的大臣都没有放回去。 裴炎等几人还好些,被关在空的宫殿里处理废帝遗留事情,宫殿虽然简陋,但设施齐全,不像被关在乾元殿的那些大臣连个厕所都找不到。 直到中午时分,羽林军才将这些大臣分别送到不同的宫殿关押,又有寺人抬着两桶饭食给大臣们送来。 喝着温热的白粥,啃着大饼,一名绯袍大臣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吃饭间门隙之间门感叹了一句道:“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另一名紫袍臣子靠着柱子闭目休息,闻言轻哼一声道:“今日肯定不能回去了。” “唉……”叹息声此起彼伏。 “晚上冷得很,这天寒地冻地该怎么过啊?”一人担忧道,刚才他不顾油腻在袖中藏了一张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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