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待遇算是比较好的,毕竟朝日在前几年最狼狈的时候能想到过的最好死亡结局也就是曝尸荒野。鬼杀队的主公派遣队员做任务的时候可以说是毫无仁慈之心,但却在他们死后温柔地记着每一个人的名字,并且会在墓园里和这些素未相识的剑士们讲话。 朝日只听过一次,他说的是:“没关系,我很快也会去陪大家了。” 她愣在原地,好长时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从加入鬼杀队以来,关于这个组织的种种奇怪的行为都在一瞬间得到了解释——从这个还是少年,体弱多病的领导人堪称可怕的觉悟里。 从那之后,即使是在队伍的安排下遇到了远超出自己应该应对的等级的敌人,或者在柱的手下被无慈悲地打成半死不活,朝日也都只怪自己倒霉,没有怨过别人。 ——不管是会因为她的报告书笑出来的主公,还是有三个老婆花街熟客的宇髓天元,还是会因为费心侍弄的花被猫踩死了而暴跳如雷的不死川实弥,或者有时候会被逮到缠着姐姐撒娇的蝴蝶忍,这些人在成为一个人之前,都先把自己当作了刀。 一个人把自己都当做可损耗的武器,却还能分出一点点柔软来对待她,朝日觉得实属不易,值得珍惜。 “这些都是您发现的吗?”朝日问。 “是啊,因为是个老头子了,有时候就会想出去转一转,”付丧神青年微笑道:“有一次被你们鬼杀队的孩子拜托了,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习惯。” 在德川家苏醒之后,付丧神偷溜出门闲逛的技巧更加炉火纯青,沉睡了这么久,发现外面已经完全变了,对新时代还相当手忙脚乱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习惯了现代的便利,和山姥切不同,火车汽车女仆咖啡厅都光顾过了。 只是没有想到现在妖怪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可怕的东西。 ……也不是没有记忆,只不过过去的很长时间他都被困在内室高阁的刀架上,只模糊地听过有人说过关于“恶鬼”和屠杀恶鬼的“猎鬼人”的谣言。 第一次见到着实把他惊了一下。 人类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只剩下了一 半身体,恍惚中看到眼睛里有月亮的付丧神还以为自己看到了神明,躺在地上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哀求:“请,请神明大人,至少……把我的刀带回家。” 他害怕他模样狰狞的尸体被憧憬的主公和敬爱的前辈看到,所以只请求神明把他的刀带回去。 三日月宗近答应了他,男孩却没有坚持到说出自己的名字,付丧神刚想着说不定这个鬼杀队能认出自己队员的刀,就从那把已经断成两截的残刀上看到了模糊的痕迹。 ……那把刀已经隐隐生出了“灵”的雏形,随着刀身的断裂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死去,注意到同类的视线,用最后剩下的一点点幼小的意识,勾勒出了一个名字。 「优太」 「他叫藤原优太」 拥有“神隐”能力的强大付丧神还是第一次被如此郑重而不设防备地托付名字。 ……但惭愧的是,本来就不太擅长认路的他一直也没能找到鬼杀队总部到底设在哪。偶尔再遇到队员,基本上也都已经死了,除了手上的刀数目不断增加之外,毫无进展。 朝日听着他用不疾不徐的声音讲这些日轮刀的来历,这位是真的很怕她觉得他是骗子,有在努力解释。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心血来潮问膝丸,有没有可能富冈的刀有一天突然变成一个美女,然后他就有了老婆,膝丸告诉她该去看看脑袋了。 日轮刀本来因为锻造的时候加入了特殊材料,就不容易产生付丧神,极少数能生出“灵”的,基本上也在还未成熟前因为战斗的剧烈碰撞损耗而半途死去了。 刀剑这种造出来就是为了破坏和被破坏的东西,产生付丧神的概率也是物品里相当低的程度,所以一旦形成的付丧神,都是经历了血火淬炼的宝物。 三日月宗近明丽端正的声音划过耳畔,朝日却完全没有在听他说什么了。 她眼前就像是旧电影胶片一样,一卡一卡地闪过模糊的画面,每一帧都在脑海里带起剧痛。 白发的青年,穿成浑身雪白的样子,兴致勃勃,神采飞扬。斗篷上有细碎的金链和绒花般的毛球。 阳光落在他与阳光同色的眼睛里。睫毛贴着皮肤眨动带来悉悉簌簌的痒意。 “你要珍惜我,源朝阳。我可以从一个人形凭空变成一把刀哎,你知道这是多么神奇又稀有的东西吗?” 朝日心说你骗谁呢,我听说你出来的地方没有一千也有一万。 “嗯,我超级珍惜你,所以要一直在一起。”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说什么肉麻话。” “朝日?”这个叫做三日月宗近的付丧神,长了一张年轻美人的脸,却喜欢自称老头子,化名潦草地起了小月,但平静地讲出残酷的故事的时候,却让人觉得他真的像天边的月亮,平和且遥远地洒下月光。 和那个人非常不一样。 那个人笑眯眯地捂住她的眼睛,在她额头上落下又轻又暖的吻。刀鞘硌得腰间生痛。 他说我真舍不得你啊源朝阳。 他说这就是最后的道别了,这一次我的小女孩总可以像个普通小孩一样快乐长大了。 “朝日?” 他说唉,真想看你长大啊。 “朝日?” 他被鲜血染红。 白发少女猛地睁开眼睛,从桌子上坐直身体,一条棉被从她身上滑下去。 朝日这才发现周遭天已经黑得像墨一样了,离她不远的地方摇摇晃晃地点着一盏灯,坐在她对面的付丧神正手忙脚乱地把她的一缕头发从火苗中捞出来。 “?我睡着了吗?” “嗯,突然就趴下去,把爷爷我吓了一跳啊。” 朝日揉揉眼睛:“对不起,不知道 为什么一下子特别困。”她脑子还不太清楚,只是觉得难受,喘不过气来,手摸到脸,发现自己在哭。 灯光在三日月宗近动人心魄的美丽侧脸上投下一半的摇曳光影,他体贴地给朝日倒了杯茶:“是因为你身上付丧神的印记在减弱吧,灵力震荡可能就会突然晕过去。” 女孩停下了动作。 “付丧神?” “朝日不知道吗?” 太刀的惊讶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他点了点头:“其实刚见面的时候就有点好奇了,朝日眉心,印着一个付丧神的刀纹呢。” 和普通的神眷不一样,如此清晰醒目的刀纹,简直就像是把力量和神格都分出了一半给她一般。 和他很久以前见过的那位不同,似乎弱了一点,但仍然像是烛火燃烧的余烬,摇摇晃晃地用光包裹着这孩子,快要熄灭了。 “您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朝日听见她自己问道。 “唔,时间过去太久了,让爷爷我想一下……” 在付丧神震惊睁大的眼睛里,朝日看到自己的手正在变成透明。 那个名字和向着胸腔呼啸而至的尖锐拳风一并灌入朝日的心脏,什么人一把拽住她急退,膝丸条件发射地被她抽出来一把挡在胸前,发出金铁相击的巨响。 她狼狈地被什么人按在怀里滚落到地上,从余光里看到被血浸透的火焰披风,两秒钟之前宛如幻境的声音和现实交叠在一起。 “他叫鹤丸国永。” “朝日?!”
第122章 一百二十[我不愿放开的前篇] 名叫“无限”的这一辆列车的任务之行并没有炼狱杏寿郎想象的那样顺利。 在接到任务从蝶屋告别的大半个星期之内,他分别在晚上从三个不同地点搭上了这辆城际列车,在上面待了三小时到一整夜不等,几乎每一节车厢都去过,也斩杀掉了几只鬼。 但不详的感觉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果然再多留了一会之后,他杀掉了又一只突然冒出来的鬼。 ……前仆后继,源源不断地出现,简直就像是泉眼深埋在地底,接连不断浮现出来的浑浊水花一样。 这种问题多想无益,只要他还在这辆列车上,里面潜藏着的鬼就无论早晚都会自己出来的,没有人会再因此死去了。年轻的炎柱这么想着,拿起手上第八盒牛锅便当,发出来自肺腑的赞美。 “好吃!!!!!!” 遇到蝶屋里的三个后辈是意料之外的事,主公大人身在千里之外都能准确地料到他这里可能人手不够的状况,及时地派出援助。 这三个人里炼狱杏寿郎熟的只有之前见过的灶门炭治郎,这少年相当扭捏地坐在他旁边,看样子还没有摆脱在柱合会议上被聚众审判的阴影。 “哈哈哈,在害怕我吗?”橙发少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突兀开口。 “!!!!”炭治郎一个激灵坐直:“不不不怎么会!?”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只是有点紧张……经常从前辈那里听到炼狱先生的事,但还是第一次和您一起出任务。” 然后他看到从他上车以来就一直用正坐姿势的年轻的柱突然转过了脸来:“朝日吗!” “…………嗯。”前辈在柱中的人缘真好啊,炭治郎默默地想。 这就像是某种暗号或者安全词,原本只能单向交流的人突然就变成可以顺畅交流的类型,甚至连善逸都不再揪着伊之助了,三个人一起安安静静地听灶门炭治郎咨询他关于火之神神乐的事。 ……完全不知道。 听了一肚子关于初始呼吸和日轮刀颜色的常识,还被炼狱杏寿郎拍着肩膀表示今后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可以来问他的炭治郎叹了口气。 善逸本以为他们是坐着火车去杀鬼的,没想到恶鬼竟在火车上,快乐的心情荡然无存,从炼狱杏寿郎嘴里听到任务细节的瞬间就崩溃了,抱着膝盖缩进座位下面自闭,只有炼狱杏寿郎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炭治郎的修行情况。 只不过说着说着就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快问快答。 “有好好约束妹妹吗!” “有的!祢豆子很乖!大哥!” “养伤期间有听蝴蝶的话努力复健吗!” “非常努力!大哥!” “学会全集中·常中了吗!” “学会了!大哥!!” “…………”两个人加上一只猪都燃起来了,只有金发的雷之呼吸少年再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在车底。 灶门炭治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朝日完全不能在炼狱杏寿郎面前撒谎,在这位年轻前辈闪亮的注视下,实话就像是有了它自己的想法一样,不经思考地就直接从嘴里自动地说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炼狱先生似乎很喜欢这种对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亮又柔和,像是在怀念什么。 车厢里森白的灯光微微地闪烁着,乘务长的帽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他的半边脸,他来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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