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的银色金属钳被拿在苍白的手上,破坏暗黄的车票时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头顶的光再次闪了闪。 炼狱杏寿郎突然感觉到有一点困。 如果是经过屋稚那件事的朝日或者不 死川他们,现在应该PTSD发作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了,但很巧的是被派来解决这件事的一共四个人和一个鬼都还是第一次,于是他们靠在一起睡着了。 炼狱杏寿郎在梦里回到了母亲还在的时候。 名叫炼狱杏寿郎的少年最怀恋的一段时光,大概就是母亲还在世的时候。 身为柱的父亲那个时候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么意志消沉的样子,会握着他的手教他剑术,对他和弟弟露出笑容,在有空的时候带着他出去巡逻,处理简单的任务,锻炼他的胆量。 他的母亲是一位美丽坚强的女性,会搂住年幼的他,满怀爱意地说她为能做杏寿郎这样强大温柔的孩子的母亲而骄傲。 他一天一天变得更强,帮助弱小,保护弟弟,回应母亲的期待,有时候甚至能在父亲顾不到的时候,用简单的剑术对鬼进行牵制。在一次跟着父亲外出的时候,看见了那个自称红领巾的白发孩子。 幼小,孱弱,狼狈,气喘吁吁,却在数倍于她的花街打手面前站出来,用算不上帅气但是非常聪明的办法救走了那一对父女。她似乎是被迫做的——虽然炼狱杏寿郎想不到什么必须要做的理由——干脆利落地忽视了那对父女的感谢,自顾自地在高兴着什么。 这不太礼貌,但那双金灿灿的眼睛里装满了仿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得意和开心,在太阳下面亮晶晶地闪烁着,炼狱杏寿郎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半截虎牙,心里想,如果能再见到就好了。 他后来才明白,那时候那孩子心里在想的,应该是“哇我真厉害,这都能活下来。” 他的生活以父亲的失意和母亲的去世作为分界线,分成了完全陌生的两段。在那之后,他不得不一个人靠看先祖的手记自学炎之呼吸,照顾因为母亲去世父亲冷落而不安的弟弟,这孩子比他更加不幸,可以依赖的人只有哥哥了。 隔着一扇薄薄的纸门,他从敛起母亲的遗物,拿起刀,到孤身一人通过藤袭山的考核,再也没有听到过父亲哪怕一句的肯定。那些充满了温情和笑声的过去像是幻影一样消失了,尽管他不会因此消沉,心中的火焰也从未熄灭,但记忆里春天的花也再不会回来了。 那孩子却完全没有变。 再一次见面时,明明她有轻微地长高了一点,及腰的长发也被什么东西斜着削短了一截,但看到她的瞬间,第一次见到时迎着阳光露出笑容的孩子,就和眼前涕泗横流的小姑娘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了一起。 没有人爱护,孤身一人在险境中挣扎着,野草一般的孩子。她努力的样子,却真的非常耀眼。 娇小的女孩子拉住他的衣角,眼里倒映了漫天晨光问“我能不能叫炼狱朝日”的时候,那一点微光和许久之前他第一次看到的那个笑容一起,作为唯一不变的东西,把割裂的过去和现在重新连接在一起,照亮了不可见的未来。 炼狱杏寿郎为全天下所有这些努力燃烧的微小烛火而挥动手中的刀。 而其中最亮的这一捧被他捞起来,擦干净喂饱起了名字,收进怀里,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满怀耐心地等待她一点一点长大。 却没有保护好。 “抱歉,朝日!!!”他看到自己弯下腰去:“早就该这样说了!” “作为师父,却没有在朝日最需要的时候派上用场,抱歉!” “在朝日难过的时候收了新的继子,沉浸在自我责备里甚至都没能解释,抱歉!” “为了赶时间,一次都没有和朝日一起出过任务,抱歉!” …… 这个时候才觉得,他需要道歉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只有这样一口气把心里积压的话全都说出来,胸口的疼痛才能稍稍地得到缓解。 “一直以来都没能好好道歉,抱歉!” 叫做朝日的孩子目瞪口呆地站着,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被可以使人做美梦的鬼派遣进梦里来,意欲破坏这个橙色头发的人的精神核心的上田光子,拿着特质的武器,潜伏在蝴蝶翻飞的建筑墙后面。 这个人的梦境闪得太快,她被迫看完了他的梦,没有想到在最后这个人心里最想实现的事,居然是和别人道歉。 “炼狱前辈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那被道歉了的白发孩子就像被传染了一样,也弯下腰大声说:“前辈什么都没做错!前辈已经足够好了!” 不,一点都不好,如果朝日觉得他好,是因为他还没有成为她足够亲近和信任的人。 “前辈关心我,教导我,在主公面前维护我,继子的事情是主公的安排,指导有能力的队员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柱的工作也很忙,我都明白的。” 那孩子像是完全不习惯这么正经地讲话,整个人都不太自在:“狯岳的那件事情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我太弱了,怎么能责怪前辈呢?” “反倒是我,以前觉得前辈又温柔又强大,就忘记了自己的立场肆无忌惮地依靠前辈,完全没有长大,给前辈添了许多麻烦,真的非常对不起。” “鬼杀队对我已经足够好了,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如果说难过,也只是因为醒过来发现前辈有了新的继子,稍微有一点寂寞而已。” “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她抬起头来:“人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梦境中的朝日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她面前那个叫杏寿郎的人有一瞬间露出了非常难过的神情。 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就又变回了正常的样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弯下了腰。 “抱歉!刚才才意识到的新的抱歉!一直都没有和朝日清楚地说出来真的十分抱歉!” 他半跪下去抱住那少女:“虽然可能有一点晚了,但我无论如何还是想告诉朝日!” 在被祢豆子的血鬼术烧断连接的绳子掉出梦境之前,都已经快要认不得“抱歉”两个字的上田光子听到他的声音。 “你想的都对!长大是对的,不依靠别人也是对的!但只有一点错了!” “别人那里怎么样都好,但在我这里,依靠也好责怪也好都没有关系!无论如何都记住!” ——“朝日永远是杏寿郎偏爱的孩子!” 梦境的碎片在意识中四分五裂,年轻的炎柱在无月的夜晚从车厢里醒过来,横刀挡住直奔炭治郎面门的一拳。 专门为了猎杀柱而赶到这里的上弦之三恢复了自己被炎刀削成两半的手,在强大的对手面前,金色的瞳孔一点一点亮起来。 “好!只有这种程度的水平才配和我一战!” 被交手的气浪差一点震下火车的三个后辈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桃红色头发的上弦徒手轰开了最前面的车头,从里面硬生生地连着车厢底的铁板一起拽出了一节颈骨。 在伙伴们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给炭治郎造成了巨大麻烦的下弦之一魇梦,在尚未完成把自己和火车融为一体的大业之前,就被上司强行从车上扯了下来。 “你去负责剩下那三个废物,”猗窝座一脚把这些人全都踹下车,自己也跳了下去,在旷野之中兴奋得发抖:“我要和这个柱一对一打一场。” 填满了八|九节车厢的蠕动的肉块,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火车上剥离下来,天女散花一般在空中飞旋着,重新组成了一个少年纤细的身体。 “我好生气啊,可是又杀不掉他,”魇梦青绿的瞳仁里带着恍惚的恨意,向灶门炭治郎举起了手:“只好让你们先去死了。” 骤然遭此大难的火车居然奇迹般地没有翻倒,经历了几个十分危险的摇晃 之后重新在轨道上稳定下来,飞驰出了猎鬼人们的视线。 今晚的节奏太快了,无论是炎柱还是炭治郎他们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人类的身体一旦遭到破坏就难以恢复,被列车上被鬼操控的人刺伤的腹部持续不断地抽走炭治郎全身的力气,他在血肉组成的触手群中,被下弦的血鬼术反复入梦,为了挣脱梦境自杀到精神恍惚,只隐隐约约地听到距离不远的战场上,从连续不断的爆破声中传来只言片语。 “太棒了!这一招真好!你真厉害!” “变成鬼吧杏寿郎!你将拥有无限的时间来磨练你的技艺,你会变得更强!” “人类是有极限的。杏寿郎的肋骨已经粉碎了吧,左眼也完全毁了,内脏还好吗?你还能再战斗吗?” 我可以。 赤红的火焰顺着呼吸流遍四肢百骸,不计代价燃烧自己得来的力量前所未有地充盈在身体里,后辈们还在身后和下弦鏖战,他一步都不能退。 在刀锋与鬼肉体相接,鬼的拳心向着毫无防备的胸口袭来的时候,年轻的炎柱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后辈们似乎已经重创了下弦。天快亮了,只要死前再坚持一下,就能保护好了吧。 头脑在这一刻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冷静地计算着这一击需要斩开鬼身上多大的面积,如果用身体固定住鬼的话需要坚持多久,而另一部分却飘飘忽忽地回到了那个火车上的梦中。 炼狱杏寿郎不是会沉溺在梦境中的人,他敢于面对过去,面对痛苦,纠正自己的错误,弥补自己的过失,如果这一次从任务中回去,他就会找到那孩子和她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但在死之阴影离他近在咫尺,这些话将永远也传达不到的时候,他有些难过地想起了那个愿望实现的梦。 「即使我一直是个很不争气的孩子,也想为您做一点什么。」 他想到朝日留给他的那封信,像是她送给千寿郎的绘本里画的魔法承诺一样。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当您遇到危险的时候,」 「请试着呼唤我吧。」 现在的他似乎很符合朝日的召唤原则,但那孩子那么怕疼又怕死,来了一定会被吓到吧。 真遗憾,梦里的那些话,如果能亲自说给她听就好了。 橙发的大哥这么想着,在鬼不解的目光中微微翘起嘴角,在劲风抵达心脏的同时把日轮刀挥入鬼的身体。 ——可惜朝日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那一拳没能到达它要去的地方。 在这一刻,战场的正中心,在血腥厮杀的风暴交战的正中央,金红相间惊讶瞪大的眼睛里,太阳一般耀眼的白光在空中炸开。 那是炼狱杏寿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那个所谓的召唤过程。白发金眼的少女在光芒中舒展身体,那些赤金与银白相间的细小光弧流淌着凝实,化成那孩子银月新雪一般的身躯,代替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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