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暹绷着脸,低声回道:“找个替罪羊。” 不错,他们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替罪羊。 像他们这种人可绝不愿意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更不愿意承认仿佛天降奇兵的乐平侯麾下,跟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大到了这个地步。 所以只能让别人担负起这个战败的责任。 看在还不能将杨奉给得罪死、以免他们连还在山中的剩下部从都见不到,这两人眼珠子一转,格外默契地对对方的想法有了数。 谁能是这个甩锅的对象? 只有徐晃了! 韩暹当即朝着随同杨达而来的杨奉部从走去,即便对方朝着他怒目而视,也没改变他朝着那边走过去的脚步,也随即开口说道:“且先听我说两句吧。” 见对方稍有几分犹豫地停住,韩暹趁热打铁地说道:“那乐平侯又没有比旁人多长一双眼睛多长一个脑袋,想想也知道不该将我等的行动知晓得如此清楚。我们前脚才到那卫氏的坞堡之外,他们后脚也就到了,这算个怎么回事?” 卫觊很符合自己名字谐音的有危机意识,又哪里是他们这些觉得卫氏可欺的人能理解的。 因而听韩暹这样说,这些个杨奉的部从还真觉得确实在其中有些问题。 “韩帅的意思是?” “我们的行踪必定被人汇报给了那乐平侯,才招来了今日之祸。”韩暹越甩锅越觉得其中可能还真是这么回事,将自己都要给说服了。 他便顺其自然地说了下去:“小杨将军也在队伍中,以杨帅对其关切之意,绝不会为了除掉我二人而连累到小杨将军。当然,杨帅宽厚心肠,既然接受我与李帅在此,自然也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唯有我等守望相助,才有可能抗衡那乐平侯。” “你说在这种情况下谁有可能做这件事?” “郭帅或者……徐晃?”被韩暹一步步引导的白波贼下意识开口说道。 “只怕还是徐晃更有做这事的可能!”李乐当即接话道。 “他既在行动之前觉得我们围攻卫氏坞堡不可行,就自然不会让我们得手!将消息泄露出去,借助别人的手阻止我们的行动,既证明了他所言非虚,又让他绝不会招致任何的怀疑,这岂不是对他来说最有利的局面。” “可是……小杨将军和他都是杨帅的左膀右臂啊?”那杨奉手下颇为不解。 “左膀右臂又哪里比得上只有唯一的倚靠之人,”韩暹语气不无沉重地说道,“更何况,你又如何知道徐晃没有取代杨帅的心思。” “当然,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只跟杨帅说,我们是遭了旁人提前设下的埋伏就是了。” 韩暹说完又叹了口气,表露出了一派“我绝不从中挑拨离间”且身不由己的意味,让那被他引导开口的白波贼越发分不清此时的情况。 他只能想着,总归等见到杨奉的时候他就将今日的情况据实相告,到底如何判断肯定是杨帅比他要清楚。 只可惜他们逃得太过忙乱,甚至没人将杨达的尸体给抢出来,也不知道要如何跟杨帅交代。 底下的兵卒想着这些事情,为首的韩暹和李乐打量着他们的表现,生怕自己的说辞没能成功将这些人给骗过去,便形成了一支异常沉默的队伍。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助力,在他们回返于山中之前,恰好和徐晃的队伍再一次撞到了一起。 只是比起下山时候的人数差异,此时两方的人数便着实相差无几了。 更何况—— 徐晃这边说是满载而归也不为过。 这些个推着粮车的部从脸上都洋溢着分明的喜悦,在交头接耳之间所说,正是那吉县赵氏的外强中干,更是让两方人马在精神面貌上呈现出了极大的差距。 两边遇上,除了泾渭分明就是对比鲜明。 韩暹李乐二人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他们甚至觉得徐晃朝着他们看过来的目光中也正是对他们的嘲讽。 但这可就着实太冤枉徐晃了。 他为人向来阔达忠厚,哪里会有什么落井下石的想法,充其量也就是在此时于人群中看去,忽然蹙眉问道:“杨达何在?” 可他不问也就算了,这问题一问出口,在他面前的这一干人等都朝着他投来了个堪称怨怼的目光。 徐晃绝不会错认这种目光。 这种不加以掩饰的怪责情绪,汇聚成一片的时候更不容易认错。 他直觉杨达很有可能已经出了事,但恐怕不止如此,在对方这种表现面前,他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比起这些来回奔波的白波贼,乔琰就要舒坦得多。 她虽不知道将这些贼寇被放到一起的时候,又让他们遭逢了赵云和张杨二人的联手打击,在戏志才所说的“远香近臭”上到底会有何种发挥。 但总归差别也只在她能否趁机将徐晃给招揽于麾下,又能否多收获到几位俘虏而已。 这点差别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在她于两年沉积后迈出乐平,所要的是一场结局不容改变的胜利。 如今的发展也正是朝着这个目的而去的。 在这种足够镇定的情绪下,虽然她此时驻扎于平周,却并没有改变她此前在乐平时候的习惯。 晨起开始习练枪法、射箭以及骑术,等到这一遭训练结束,日头也便彻底升起了。 郭嘉抵达平周之时,也正是在这样的时候。 他被领到乔琰的面前,见她丝毫也没因为领兵在外有所松懈,恰在此时接过了身边侍从递过来的绢帕,将前额和脖颈处的热汗给擦拭干净。 因刚放下枪,她手腕上缠着的吸汗布条还未撤下,此时转头朝着郭嘉看过来,怎么看都有种…… 大概是能一拳把他打倒的状态吧。 “你怎么来了?”乔琰有些意外居然会看到他孤身前来此地。 当然他开口便说出的话也挺让人意外的。 郭嘉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从她的手腕上挪开,转而对上了她的眼睛,回道:“嘉以为乔侯所提首功制度尚有存疑之处,故而来见。”
第82章 杀胡赎死 首功制度的弊病,乔琰自己也未尝不知,故而在各项细节的完善上,还需得通过随后作战中面对的情况来平衡。 举个极端一些的例子,就像前两日她所想的那典韦临阵杀敌,一场战争下来若按照造成的杀伤结算嘉奖,必定会造成文武俸禄不平衡。 但显然,郭嘉此时所说的弊病绝不是这一类,否则他没有这个前来“找茬”的必要。 甚至于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正是对乔琰看好的表现。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第一次进言就显得尤其重要,谁让这等同于奠定了他在这个势力阵营之中的定位。 乔琰回道:“你随我来。” 这种话就显然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该说的了。 郭嘉随同她踏入了主帐中,分别就座。 乔琰并没有问及他为何会知道首功制度的实行——这若不是戏志才告知的也没有第二种可能。 但在此时,这一恰到好处的告知绝不能算泄密,而叫推波助澜,起码此时郭嘉已经坐在了她的面前。 在她以“愿闻其详”开了这个对话的头后,便听郭嘉问道:“俘虏可代首,是为了保全俘虏性命,进而扩张乐平人口,此想法诚然不错。以乐平安居、逢战有赏的条件也不难令其倒戈。但敢问乔侯,以何约束或者说是处置俘虏?” “又或者说,乔侯要如何确定,他们不会今日倒向你,明日便倒向别人,总归投于乔侯麾下的时候他们乃是士卒之战功,得蒙乔侯接纳,便一跃而成了自己人。” 除非乔琰能够始终保持足够的优越条件。 可这一句话,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就像她此前想到过的曹操招募青州军的情况。 在他遭逢宛城之败后,这些青州军在军纪上的松散,甚至是反过来行作恶掠夺之事,反而会成为捅向自己的一把刀子。 也正如郭嘉所说,若是不对其做出限制或者说是前期的惩处,今日将其俘获,明日他便可扛起武器上阵,斩杀敌人首级,领取到属于自己战功的三十石米粮。 看似人口扩张有若滚雪球一般,实际上呢? 乔琰指尖扣着桌案,若有所思之间就听郭嘉继续说道:“并非人人都同黑山贼一般,在乔侯麾下已然三年。三年之中的同甘共苦,齐享丰收,德行教化种种,都让他们已经脱离了黑山贼的身份,而以乐平人自居。” “甚至以嘉所听到的那样,他们也并非一开始就享有如今的待遇,而是先以囚徒身份从事劳作,渐有工钱,而后有乐平户籍,现在又有了这首功制度的推行。”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但这种循序渐进的前提是,能有这样一个缓步发展的环境。 汉室权柄尚能支撑,并州也还并未因为那些外族陷入动乱的情况下,是可以这么做的,但往后呢? 一种相当不动脑子的做法,就是让这些人也走一遍黑山贼经历过的过程,先让他们以最为低级的种田兵卒做起,经过一个归化教导的过程,可大多数的情况下,只有四个字能形容—— 时不我待。 在战场上有过实战交锋的兵卒,往往要比普通人有更清晰的战场认知,也要更具备杀伤力。 那么在极端缺乏战力的情况下,就绝没有这个条件去搞出什么三年培养计划之类的东西,而顶多是将其分编打散,就直接开赴下一处战场。 至于说什么将士卒分出个三六九等来,降卒为最低等,逐级进行升迁,这或许是一时之间的可行之法,却还存在着种种不小的隐患。 军队内部的鄙视链,尤其是原本的兵卒和降卒之间的鄙视链不能形成! 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很容易随着出现的欺压行径,造成军中裂痕。 这种裂痕往小了说只是在配合之中的小问题而已,往大了说却是敌方撬动我方内部矛盾的开端。 故而乔琰在此时冷静而决绝地回道:“首功制度不能只推行于一部分人。” 在以上弊病面前,这是一条必须严格执行绝不能让步的底线。 “不错,这是必然。”郭嘉回道,“但以此番为例,乔侯对白波贼势在必得,才有了那先前未尽全功的三战,可若是乔侯得白波贼为俘,进而为兵,直接将其收入门墙,那么——” “那么以一种不在乎于将人往坏处想的方式来评判,只怕往后贼寇将再不怵与乔侯敌对,因为一旦不敌,只需投诚便是!不仅能免于枭首,还能享有乐平兵卒斩首为功,一首三十石的绝佳待遇。” “我并非在此危言耸听。” 他这话说的同样没错。 汉末诸多军阀何以杀俘屠城之举屡见不鲜,一方面自然是粮食短缺,养不起那么多人,另一方面却未尝不是在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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