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着乔琰一众穿营而过的时候,这夜间巡防将士多有与他打招呼的。 乔琰笑了笑插话道:“部曲督不过领五百人而已,但我观足下倒是与诸将士皆有话可言,实在难得。” 刘备本以为她这话中有些讽刺之意,但一回头又发觉,这孩子朝着他看来的眼神分明有几分敬佩之意。 乔琰确实是挺敬佩刘备。 能将路过之人的名字和信息记住,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总不能说个个都跟他有一道玩闹的经历,更不可能个个抵足而眠。 这还跟孙坚和曹操与底下兵卒的相处不太一样。 刘备毕竟还年纪尚轻,不知道乔琰这“对社牛的称赞”眼神之下,还有些其他意味的打量,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备是个闲人,也只有这些事可做了而已。” “足下这便有些过谦了,我如今暂居军营中,倘若遇上些麻烦事,说不定还要靠着这本事。” 刘备不明就里,只觉得以乔琰这第一次与老师见面就颇得他青睐的样子,应当用不上他这等本事才对。 但本着与人交谈多留余地的习惯,他还是先应了下来。 将乔琰等人送抵了营帐后他方才折返回去找卢植复命,他更是发觉他的这个判断或许并未出错—— 卢植在此时也还将那张绢帛握在手中。 这实在是极重视的表现。 见刘备归来,他缓缓开口道:“方才我为防那孩子骄傲,没将义真在话中的另一句话说出来,他说乔琰此女有乔公祖之风,实乃王佐之才,玄德方才应当与她搭过话,你看她如何?” 王佐之才? 这四字实在是个很重的评价! 刘备不由更觉惊诧,但他又陡然意识到,若非要让他给乔琰一个评价,他居然很难给对方下一个定论,甚至在方才的几句交谈中,他连她的底细都没能聊上两句,反倒是答应了她一件事。 这好像确实不是个可以用年龄来形成定视之人。 刘备想了想后回道:“女公子有运筹之能。” “运筹之能啊……”卢植将这个评价在口中转圜了片刻后,便仿佛已在心中做出了什么决定,摆了摆手示意刘备先退下去。 直到这军帐之中并无除了他之外的人时,他方才望着眼前的烛火叹道:“义真啊义真,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比起卢植此刻的心思纠结,乔琰便要舒坦许多。 卢植的军营安排得法,这营地中就不显得局 促,因着她也算是半个客人,这营帐也多分了几顶。 如此一来,起码她这“为首之人”能得个独享的空间。 而她刚在兵卒替她布置得当安顿下来,便听到系统问道: 【好事啊,咱们这一番行动下来,竟已将孙坚、曹操和刘备三人见了个全,还都对你印象不错,你有没有想好你到底要加入魏蜀吴的哪一方阵营?】 “那么着急作甚。”她拨弄着营帐内的烛火,在心中回复系统的语气也颇为闲适。 “我如今的确是已经见过了他们三人,但袁绍呢?袁术呢?又或者是如今还年岁不比我大的刘协呢?这乱世之中多的是选择的机会,我如今已打出了些声名,正是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后待价而沽的时候。” 这“待价而沽”四字成功将系统给说得有些意动,它便将想说的【早日加入能让从龙之功更有分量,还有于微末之中来投的情分】又给吞了回去。 它又紧跟着听到乔琰说道:“何况虽说这年头的谋士大多并不是捧着个铁饭碗便不松手的,诸如荀彧离袁绍而投曹操,庞统于周瑜死后投刘备,但我既要当这天下第一谋士,便最好给人以一击即中,慧眼识主的印象,你说是不是?” 系统想了想回道:【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这么着急】 在乔琰画出的养望、成名、待价、投主这整个流程的大饼面前,系统完全没觉得乔琰这话有什么问题,只觉得她着实要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也的确有这个兑现计划的本事。 再一想到一旦卢植和皇甫嵩此番的一方夺城、一方后应计划得以实现,乔琰纵不能再达成什么成就大捞一笔,却必定有对应的谋士点获取,系统也不由搓了搓自己无形的爪子。 它已经不是一次看到她对谋士点达到100之后的立体地图多有觊觎垂涎之意了,一想到她这为了奖励而上进的样子,它就很有一种往阶段奖励里塞东西的冲动。 然而萌新系统翻了翻背包,发觉自己没有一点存货,最后决定,它还是给宿主提供精神鼓励算了。 乔琰刚躺下休息,便听到了那安静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的系统忽然蹦跶着来了句:【宿主,你绝对会成为头号的谋士的!】 “……谢谢。” 这果然是个气氛组。 不过谋士系统留意到,在乔琰合上眼睛休息之时,嘴角浮现出了一缕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它的功劳。 于是它也相当称职地按照乔琰此前几日吩咐的那样,给她当起了早晨起床的闹钟。 这特殊用途好像是有哪里不太对…… 系统刚犯着嘀咕,就看到乔琰已经飞快地洗漱更衣完毕,掀开了帘帐走了出去,也连忙收回了那想法,继续随她一道观察外边的情况。 卢植的北军大营,无疑要比她先前见过的军营,都要更有在一见之间直面的军营重地观感。 梁仲宁和波才的兖豫二州黄巾大营就不说了。 皇甫嵩的军队仓促加入长社一战,本就是人未到齐的状态。 而后倒是陆续有人抵达,但奔袭冀州下曲阳是个速攻之战,也不可能带上多少人手。 以至于乔琰时至今日方才正式见到,正规军超过了两万人的营盘到底是个何种模样。 她在夜间的时候已觉其中秩序井然,又不失威严肃穆之气。 此刻白日里日光落入军营,将营中沟壑分区,巡守兵将的样子映个分明,她缓步而行,直到踏入议事军帐的一路上,方觉优越的军营布置能让人颇有收获,诚然是个真理。 这可和她指点梁仲宁而临时折腾出来的那样子大有不同。 若是在卢植的军营中,一处发生动乱,必然不可能让其发展到当日波才部逃窜至另一方处寻 求庇护的地步。 不过倘若当真将乔琰放在他的对立面,也不会用这种笨办法就是了。 乔琰本以为自己来得已算早了,没想到卢植更是好像已经在舆图之前站了许久。 刚一帐中,便听到了卢植的声音,“你来了。” 乔琰循声朝着卢植看去,自然也不免分出了几分关注在那舆图之上。 若放眼整个冀州,曲周与广宗,以及卢植此时屯扎之处,几乎快交汇到了一个点上,可在卢植于此地掘沟铸营的时间内,他大约也没少将身边的兵卒派遣出去勘探地形,最后便成了这张呈现在乔琰面前的地图。 以卢植的北军与张梁的曲周守军为一侧,张角屯兵的广宗为另一侧,中间的丘陵河道以及黄巾临时屯扎之所,皆清楚明白地呈现在了偌大的图幅之上。 卢植显然秉持的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作风。 皇甫嵩的到来固然是要让他将原本的计划大改一番,但也不算让他手足无措。 这张舆图上的行军路线已经被他以炭笔勾勒了出来。 “不知昨日卢公说有事寻我,是有何事相询?” 乔琰话刚出口,就看到卢植将手中的炭笔搁置在了一旁,在回身朝着她看来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微妙的笑意,“为何是有事相询而不是有事相托?” 乔琰坦然回道:“琰此来所带不过数十骑而已,北军五校兵员却远胜此数。卢公在此地经营多日,无论是对山川地势还是手下兵卒的掌控,都已有缓图可胜之象,当不起这有事相托一说。” 卢植对此答案不置可否,只回道:“那好,便当我是有事相询。” 见卢植对她招了招手,乔琰走近了几步,又听他问:“我今日出兵前去与义真会合,你觉得何时出兵妥当?” 乔琰打量了一番他的神情,情知他这话里可不像是他对此事不知,反倒像是对此事存有几分考校之心。 她目测了一番此地与广宗的距离后回道:“入夜之后便可。届时卢公领一队直走广宗,沿路避人耳目,另一路西行折返,于破晓之时回返,最好扬尘而起,令曲周城外探子得见,做出洛阳又遣强援前来的假象。” “洛阳增兵,将军又素来稳重,固然并不在此时兵临城下,只怕那张梁也不敢前来劫营试探,那么此时纵然营中人数不足此前一半,也足以于城外稳守,直到广宗胜负已定。” 卢植拊掌而笑。 乔琰所说也正是他的盘算。 “好啊,说的不错。那么——” 卢植顿了顿竟抛出了个惊天大雷来,“在我离营之后,你可愿接起这剩下兵卒统帅的责任?” 乔琰呆了一呆。 这着实是一件让她不曾想到的事情。 卢植却仿佛全然未曾觉得,自己将这等重任交托于一小童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见这一次不是自己因为乔琰的战果而震惊,却是这孩子因为他的意外安排而脸露惊诧,他也不由有了几分恶趣味。 他现在能理解皇甫嵩为何在信中说,他诓骗乔琰来此是寻个安稳去处,实则不妨让她做些事情了。 “义真言及,你于军中事务上颇有急智,我方才所问你也给出了个让我颇为满意的答案。” 卢植见乔琰有开口阻拦他这交托重任的行径,先抬了抬手示意她不急开口,而是继续说道:“我知你想说,军中要务,谋划需得万般谨慎才是,你也并无一个军中官职在身,接替此位多有不妥,甚至容易引得营盘动乱,是也不是?” “卢公既知其中要害,为何还要做出此举?” 他这一开口,交托的可不是一个区区虚名而已,而是将多少人的生死都托付于她了。 “我若说这是因为我信 义真的判断,你只怕不会相信。”卢植说道,“不过说是在他的影响下做出这决定,却也不算错。” “义真在信中还提到了一句话,让我苦思了半夜,最后下了决断。他说汉室明日皆在未成之栋梁,与其让栋梁磋磨于养名进习十年,举孝廉擢侍郎又十年,庸庸碌碌,辗转于积攒封官拜相之钱财,何如放手一搏,令其早日有出头机会。” “此是义真肺腑之言,我不能不听。” 乔琰眼神一震。 这话比之她先前自皇甫嵩那里得到让她保重安危之话,还要让人有心怀震荡的力量。 举孝廉,提为侍郎,又迁为北地太守,这不是寻常的话。 这是皇甫嵩自己的个人经历。 在他渐居高位的时候,天子刘宏就已经折腾出了那卖官鬻爵,按官职分量叫卖之事,若非黄巾来势汹汹,皇甫嵩要上位这左中郎将必然要花费一笔不小的钱财,或者预支他未来在任上的数年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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