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明知前方是个陷阱,若是再来一次的话,他们只怕也只会选择换一种方式来取得这份粮食而已。 只可惜他们的对手并非寻常人。 这位一县之主如今胜利在手,无论是如何傲慢显然也不为过。 “这好像不太像是乔侯平日里的表现。”徐福端详了一番乔琰此刻表现出的态度,小声与程立说道。 程立只是指挥典韦和鲍鸿等人在合适的时机出手而已,自己又不曾经历过什么交锋,顶多就是熬了个夜的问题,这会儿依然称得上是衣衫齐整,神情从容。 在听到徐福的话后他问道:“你是否是想说,乔侯对褚燕和张牛角的态度,好像跟她对此前也成为阶下囚的张角张梁兄弟、梁仲宁等人以及那些个黄巾贼寇不太一样?” “不错。”徐福回道。 程立解释道:“这并不奇怪,她对张角等人心存几分尊敬和怜悯,无外乎是因为这些人的生死去向她几乎没有定夺的权利,何况像是张角这等黄巾首恶,再如何有什么拯救民生的苦衷,在平乱之后只有死路一条而已,但是眼前的这两位却未必。” 他旋即说出了个此前不曾被徐福想到的可能性。“我看乔侯有招揽他们的意思。” “可是……” 徐福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个黑山贼乃是贼寇的问题,而是,这些黑山贼的人数和规模,已经到了不逊色于昔日黄巾大方的地步,在这样的情况下,以乐平这一县之地,要接纳他们就显然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何况,这场交战之中还有朝廷的北军队伍参与,而鲍鸿是必定要在过阵子离开,返回到洛阳城中去的,那乔琰倘若真要收容这些个黑山贼的话,就无疑是个很危险的举动。 因为难保这条消息传入洛阳会带来何种影响。 不过徐福也从程立的话中品出了些潜台词来。 正因为要收服这些个黑山贼,所以才表现出这样在气势上压制住对方的样子,是完全说得通的。 若不先磨蚀掉这些人的气焰,那么自然也无从谈起什么臣服之事。 这才是为何乔琰以这等近乎打油诗的轻蔑口吻开了头。 虽然这些个黑山贼的到来,导致她的那些个粮食中现在有相当一部分遗留在山道上,也导致了县中青壮在追击之时必定造成的损伤,但这毕竟是近万的人口,而若是按照汉末交战的惯例,稍微来上那么点虚报,说是两三万也说的过去,这并不至于造成她的情绪失当。 褚燕抬眸朝着乔琰看过来,说道:“足下既然已经将我等擒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故在此多言。” 乔琰仿佛不曾看到他目光中的愠怒之意,语气淡淡地回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除恶务尽。” 褚燕眉头一跳。 乔琰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这黑山贼寇虽然少了你们这些人,剩下的那些却也难保不会再掀起什么别的风浪,但与其放任发展下去,或许不知道在哪一日又会进犯乐平,还不如将其他人也一并给解决了。”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让褚燕完全不能理解的是,乔琰没将他们作为诱饵,反而是将他们丢去了修建宗庙,也就是乔玄在乐平应当建起的宗庙。 县衙之中的镣铐数量有限,自然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都给限制住手脚,用来看管他们的县衙人手更是有限得很,若是他们之中有些想要亡命逃入山中并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但褚燕很快发现,就算是有人真能做到这个逃命的举动,也并没有真这么操作的。 谁让这位乐平县的君侯大约是当真在粮食储备上格外宽裕,故而给他们这些个本不该吃饱饭的阶下囚,也给出了足够填饱肚子的饭食。 晋阳王氏送来的米粮,又远非寻常粗粮可比,有这样的饭食在,值此时节,就算是碗断头饭也多的是人愿意吃下去。 他们又怎么会跑呢? 褚燕更是留意到,此后又相继有两次米粮朝着乐平送来,虽然数量不如那先前仓库中的三万石粮食多,却也足以让那门户禁闭的仓库成为众人心向往之的圣地。 这里面……现在起码得有六万石的粮食了吧? “哪有什么六万,能有两万五都不错了。”乔琰以笔杆支着脑袋,露出了几分苦恼的表情。 吃劳工饭确实是让这些个黑山贼暂时稳住的好方法,但消耗也大得惊人。 何况除却给这些个劳工的食粮支出之外,还有先前在追击黑山贼的过程中难免有些伤亡的县民,也得以给出食粮的方式来做出补贴。 再加上鲍鸿等人住在此地自然也不会全无消耗。 此前还可以用这乐平县的粮仓内原本的些许库存,现在却已经开始动用她折腾回来的那些粮食了。 虽然她靠着让人将粮运出再运进的手段,在外人看来,她这位县侯给乐平准备的储备粮有增无减,但这种方法总不可能持续多久,还是得想出个开源的法子才好的。 而想到被她安排去那剩余的黑山贼处招安的人,可能会在随后带回来的人口数量,她就越发有种箭在弦上的急迫感。 此前的底线原则不可能因为人手的增多而做出改变,就像农事还是农事,不会改成酿酒之类的行当,这个开源…… 她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在得了她的示意进来后,便见杨修推门进来,在站定在她的面前后,脸上露出了一派复杂之色。 他当然不是因为还受到乔琰先前所弄出的地形模型的残余影响,更不是因为这先前的太行山一战,对乔琰又要刷新什么印象,而是因为他方才又得到了个对他来说有点……离谱的消息。 “那位……智才先生想见见你。” 乔琰一听杨修这句加上的先生二字,便直觉这其中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变化。 果然她紧跟着便听到杨修说道:“或许不应该叫做智才先生,而应该叫做戏志才才对。” 戏志才?! 乔琰险些想要下意识地站起来,只是她到底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倒也不至于在杨修面前表现出什么失态的样子。 不过她虽见过还在年轻状态的诸位未来英才枭雄,却还真没见过如戏志才这般,将自己以这种半买半送的方式送到别人的地盘来打工的,尤其是他作为一个以谋士身份流传于后世的人,居然来从事的是这什么酿酒的业务。 乔琰想想自己此前还想夸赞他在酿造豌豆甜酒上有些胆大尝试的精神,就觉得格外好笑。 不过现在他怎么又不继续当这个酒鬼打工仔了? 乔琰心中思量却也没影响她镇定回道:“让他进来。” 戏志才依然是那日乔琰见到他的时候一副衣衫落拓的样子,也依然是那一派仿佛还带着酒气未醒的标准酒鬼架势,但在他的目光之中,却自有一派清明谋算之色,也让人足以将他和酒鬼给区分开身份。 他一进屋中便朝着乔琰拱了拱手:“颍川戏志才,为君侯献策而来。”
第48章 种植之策 颍川戏志才—— 这是个在曹魏阵营中作为郭嘉前辈的存在。 在他病逝之后,荀彧方才对曹操举荐了郭奉孝。 这也完全是一个乔琰并未想到会出现在自己这地盘上的人物。 此前于颍川长社平定黄巾贼寇之乱的时候,乔琰尚且没见到几位汝颍名士,也自然更不会在已经来到自己的封地上之后,还会抱有这等期待。 却万没料到居然还会有送上门来的。 这跟赵云找上门来与她商议剿灭黑山贼的行为绝不是一个意思。 尤其是…… 戏志才既然一开始并未选择袒露身份,而是以一个酿酒行当的“员工”的方式来到乐平,他这个忽然自报家门的行为便多少显得有些深意。 乔琰对上了他的目光,问道:“戏先生何以先示以假名,现如今又以献策为由前来?此好像并非是君子往来之道。” 戏志才连写信给何颙都是这么个画风,又如何会以君子自居,此刻听到乔琰这句藏头露尾并非坦荡君子行事的调侃,他也只是笑了笑,便回道: “献策之人自要明晓所助者行事几何,方略高下,如此一来此策方能切合利弊实际。何况在下于乐平小住一月,不曾窥探一分机密,不曾踏足一地要害,不曾领一钱俸禄,虽不敢称君子,却也未有冒犯乔侯之意,还请见谅。” 他说的倒是个事实,这么说起来,连他这个只要有酒喝,完全可以没有钱拿的酒鬼行径,都在这句话里变成了他拿捏分寸得宜的证明。 这种找补的本事的确是能将黑说成白的谋士能有的。 而他说到这里也就足够了。 他实在没必要继续说出,他选择坦言身份乃是因为他见乔琰铲除黑山贼的行为之中,虽执掌也不过一县之地,所应对的也是临时兴兵而起、并无多少谋略可言的黑山贼,但她在其中拿捏人心的表现,着实值得戏志才直呼一句精彩。 这拿捏人心,拿捏的是太原王氏对抚平南匈奴怨气的需求,是那黑山贼对粮食的需求和两位首领的行事差异,也是这乐平县民如何情况下能对她这位县侯全力支持的判断。 而她对自己麾下诸人的调配自如,以及对赵云这位不速之客也器重有加,无疑更是让在旁观望的戏志才对她的印象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那夜黑山贼来袭之时,虽这样说起来有些不合适,但他好像的确从这年幼的县侯身上看到了几分潜在的人主之像。 所谓谋士,有上等世家出身的还可做个王佐之才,王允和荀彧便是这样的情况,可如他这样的呢?能替自己寻到一个合适的主公,能尽显才华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这样说来,他主动坦诚身份前来献策,也着实不是什么说不通的事情。 乔琰随即的表现更是让他确认,自己对她做出的判断的确并无什么问题。 在得到了戏志才这个回答后,乔琰当即离榻起身,行到戏志才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既是如此,不知先生欲以何策教我。” 这表现中全无计较他隐藏身份的意思,也分明并未因为他此前名声不显而对他有所小视的意思。 戏志才回道:“乔侯聪颖,如今需要的不过是个过渡之法而已,故而在下所献乃是一道奇策。” 奇策? 这种自称可不太常见。 但在戏志才将这个建议说出来的时候,即便乔琰自己也着实很喜欢用那些个剑走偏锋的法子,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戏志才此法,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奇。 三日之后,上党郡、常山郡和太原郡的郡守都收到了一封乔琰送去的书信。 乔琰初来乐平的时候,出于表示礼貌的态度,是给这三位写过一封问好的书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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