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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救起她的年轻人正在拧自己湿哒哒的外套。卷曲的黑发湿透了，一绺一绺地耷拉在额前，而那张脸在此刻的雨夜里显得格外魔幻———分明也是尼古拉的脸！ 哦，他似乎比另一个「尼古拉」更瘦一些。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了清晰的腹肌线条。 饶是安塔妮亚见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此刻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一身干爽的「18世纪尼古拉」，又转回头看向面前这个更像是「未来」的小尼古拉———他穿着一身看上去料子并不怎么好的衣服，特别是这样随意地拧着外套上的水，很明显不是那种考究的、打湿就不能再用的宫廷礼服材料。 “你没事吧？”小尼古拉看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她是被吓坏了，于是没有再追问名字的事情，“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咳，我简要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幽灵般的尼古拉轻咳一声，“看来我没认错，我们的确都重生了———我不明白原理。” “嗯，你面前这个也是我———欢迎来到我的时代，现在应该是1890年左右。不过，你现在进入了这个女孩的躯体，而我……我还是个幽灵，怎么也没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好吧，我猜可能是因为这个身体里原本的灵魂还在。” “然后……”尼古拉一摊手，“一个坏消息。除了你之外，别人都看不到我———包括这个19世纪的「我自己」。” 安塔妮亚幽幽地看着他。 尼古拉没什么反应，倒是小尼古拉被她往旁边看的直勾勾的目光弄得有点发毛，“你还好吗？你在看什么？” 尼古拉：“……”他耸耸肩，走到了小尼古拉身前，“这样你的视线就比较自然了。” 安塔妮亚点点头，擦了擦从头发上淌下来的水，“我在看你。” 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而且，这个有些青涩的小尼古拉……还蛮可爱的。 小尼古拉愣了愣，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挠挠头，“现在电闪雷鸣的，在户外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好的，布里斯班大街288号。”安塔妮亚飞快地说。 小尼古拉又愣了愣。 是他的错觉吗？这个轻生的少女好像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其实距离并不远，从海滩走回去只要十分钟。 两人沉默地往回走———这是对小尼古拉而言。 而安塔妮亚在听尼古拉介绍现在的情况。 “好吧，这大概是我最落魄的一段时间。”尼古拉飘在安塔妮亚旁边，“我刚刚从爱迪生公司辞职不久。那时我初来乍到，他承诺如果我完成对直流电发动机的改进，就给我五万美元的奖金，结果我完成之后，他又告诉我「你不懂美国人的幽默」，我一气之下就离职了。” “之后，我尝试着自己开公司，结果被合伙人骗去了所有的股份和财产。”尼古拉叹了口气，“看我这一身衣服……最近大概在做挖渠工。” “你从没和我说过这些。”安塔妮亚忽然说。 “啊？”小尼古拉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却被她严肃的脸色吓了一跳。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点心虚，又沉默地低下头。 “都过去了嘛。”尼古拉淡定地说，“你要是心疼，倒不如帮我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才能让我和自己融合。我总这么当个鬼魂感觉太奇怪了。” 安塔妮亚瞥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忽然冲了过来。 “莎雅！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他对一旁的小尼古拉完全视而不见，一脸心疼：“不要总是发神经好吗？你出了事，我父母还要怪我……” “劳驾。”安塔妮亚冷漠地躲开他的手臂，“我不认识你。” 其实她很清楚这人是谁。 这位杰尼尔·摩根先生原本都已快成为曼施坦因小姐的未婚夫了。曼施坦因小姐在第一次随着父母拜访摩根家族时就爱上了这个皮囊还不错的男人，然后很快就和他坠入了爱河———然后她父母就出了事。 “哎呀，你总是这样容易情绪激动…………”男人语调温柔，“像你这样脆弱又易怒的女孩，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爱你，对你这么好？我知道你任性，我不会生气的，来，跟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伸出手去搂安塔妮亚的腰。 虽然安塔妮亚飞快地躲开，但还是被他碰了一下。 安塔妮亚简直要笑了。 说实话，她活了这么多年，别说是当公主、王后和女王期间，就是做死刑犯的时候，也没有人敢这样狎昵地碰她。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一样一寸寸刮过他，杰尼尔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等等，那个总是神经脆弱、大吼大叫的女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安塔妮亚环视一圈，看到了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小尼古拉。 好嘛，这家伙可真没有同情心。 她冷笑一声，一步走到了他身边，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挎上了他的肩膀，对杰尼尔抬起下巴：“请你自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我男朋友。” “什么？！”杰尼尔如遭雷劈。 他甚至下意识地仔细看了看曼施坦因小姐———不可能认错啊！她还穿着今天他见她时的那身衣服，只是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杰尼尔瞪圆了眼睛，这才发现面前这一对男女都浑身湿透了。 一股无名火起，他一个箭步窜过去，高高扬起了手：“你干什么了，你这个婊|子？说！你是不是背叛了我？” 但那个比他高许多的陌生男人下一刻就按住了他的手，一脸冷漠地挡在了她面前，一只手臂还在背后被她拽着。 “智商不正常的人，不要来街上乱晃———都说了她不认识你了……我是他的男朋友。” 安塔妮亚听出他的最后几个字说的音调比平时高一点点，这说明他有些不自然。但这种细微的差别，陌生人肯定是听不出来的。 杰尼尔本来还想发作，但比了比自己和这个陌生男人的身高差……他灰溜溜地走了。 难道真的是认错了？ 这么巧吗？ 不过的确，虽然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这个女孩给人的感觉和莎雅一点都不像…… 确认他离开后，小尼古拉才看向安塔妮亚，眼里满是不赞同：“你就为了这种人想不开吗？不过，你真的认识我？” 同一时间，尼古拉正在旁边说：“确实，我总不能眼睁睁看到一个女孩被欺负而不站出来。” 安塔妮亚没理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她飞快地思索几秒，然后做了决定。 “尼古拉……”她对着小尼古拉微笑起来，“或许我们可以从商业伙伴做起。” 小尼古拉愣了愣。 他其实对自己的理论还是挺自信的，可惜没有人信他———他们都说，如果交流电行得通，爱迪生肯定早就做了。这真是非常打击人。 而事实上，爱迪生对直流电的执念说一不二，他拥有电灯泡的专利，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款能由交流电驱动的电动机。尼古拉自己开公司的经历，又让他对自己的商业头脑实在没什么信心。 这个女孩也太奇怪了。 “或许我突然这么说，你会觉得有些突然。”安塔妮亚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释。” “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坚持你的想法。交流电才是未来。” 第79章 番外·19世纪平行线 ◎还我的小尼古拉！◎ “天才发明家爱迪生：交流电带来的不是便利， 而是致命的诅咒！” “摩根资助的通用电气公司举行公开演示，交流电可以电死大象！纽约州正在考虑使用交流电代替绞刑。” “为什么交流电比直流电更危险？历数交流电的七宗罪！” “直流电可以驱动电动机，交流电不行。就这么简单。” “好了， 没什么好看的。”尼古拉对安塔妮亚说，“这是那家伙的拿手好戏， 而且他背后还有资本的力量。” 当然， 爱迪生背后的摩根家族也给了他不少指点，让他买了和直流电相关的几乎所有专利，实现对直流电的技术垄断。摩根掌控着《纽约时报》这样的主流媒体大报，媒体天天追着爱迪生的事迹报道， 同时则铺天盖地渲染交流电的危险性，还逼迫出于成本考虑选用交流电系统的城市在空中拉电线，不允许他们像直流电一样走更安全的地下电线。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 尼古拉和安塔妮亚得出了结论———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但他们现在重生的世界似乎是尼古拉原本的那个时代，而不是他们死后的世界。 既令人失望，也令人欣慰。 “说不定我们这辈子死后会到那个世界呢。它总该是真实存在的吧？”尼古拉开玩笑道。 片刻的沉默中， 小尼古拉转过身来，微挑起一边眉毛：“曼施坦因小姐， 那个「我」又在跟你说话吗？他说了什么？” 之前几周里， 安塔妮亚斟酌着时机， 在尼古拉的帮助下， 分阶段分批次给这位19世纪原住民解释了自己目前遇到的奇异状况。小尼古拉在听她详细地描述过他17岁时在幻觉中看到的一台涡轮机叶片上的图案后……似乎相信她了。 在她为他画出了一台交流电变压器的示意图之后， 他几乎已不再怀疑。 “他说很快就会有转机的。”安塔妮亚对小尼古拉温和地笑了笑。 尼古拉：“我没说。” 小尼古拉：“真的吗？我怀疑他说的不是这个。” 安塔妮亚：“……” 双倍的尼古拉， 双倍的烦恼。 小尼古拉还在等待安塔妮亚的回答， 尼古拉则双手抱在胸前：“安塔妮亚， 我觉得你对他比对我要好。” 安塔妮亚无语片刻：“他年纪还小。” 下一刻， 两个尼古拉同时说话了。 小尼古拉不满地说：“我年纪不小。” 尼古拉：“我明明比他看起来更年轻。” ——这倒是实话。这个幽灵尼古拉和小尼古拉一样高，但或许鬼魂显年轻吧。 但安塔妮亚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她忍无可忍：“你真的想不到办法进入他的身体里吗？为什么你自己说话，还要我来传话？” 尼古拉：“我们不是尝试过很多办法了吗？可是没有一个成功———我严重怀疑他其实根本没有在配合，他就是不想交出身体的控制权。” 小尼古拉同时说：“我猜那个「我」肯定在说我不配合。但是我要怎么配合？我又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话。再说了，这个身体是我的。” 安塔妮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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