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対此并不在意,还安慰薛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薛宝儿却都记在心里。 长房要找的是代理人,断没有将祖辈留下的泼天富贵拱手让人的道理。 若薛蟠能挣回军功搏个一官半职,那么这个代理人将会继续以薛家家主的身份打理长房的生意,实际控制人还是薛蟠。 实际上,很多官员家里都是这么干的。 若薛蟠无功而返,这个代理人就要退回幕后,将手头的生意全盘交还。 这対代理人的要求就比较高了。 首先,他必须対长房死心塌地,绝不能有取而代之的心思。 其次,这个人的能力和人品都得靠得住,既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不会被手中的权力和富贵迷了眼,从而忘了自己的身份。 在回薛家的路上,薛宝儿心中早已有了人选,便笑道:“哥哥若是想好了,只管去奔前程,我自会照顾母亲。只是分宗容易,哥哥走后,谁来代管长房的生意还要仔细推敲一番。” 薛蟠闻言便要开口,却被薛宝儿抢了先:“妈觉着二房的蝌族兄可使得?” 薛蝌和薛宝琴是薛母看着长大的,又曾在长房住过几年,与薛母十分亲近,薛母自然看着好:“二郎是个好的。” “不行,不行!”果不其然,薛蟠立刻跳出来反対,“薛家二房那可是,怎能与商贾为伍,被铜臭气熏了?” 薛蟠直接引用了二房老爷薛炳的原话进行反驳,那语气那神态清高中带着酸腐,惟妙惟肖,把薛母和薛宝儿都给逗乐了。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就算我们上杆子去求,二老爷也不会点头的。” “那可未必!”薛宝儿也站起身来,好像薛蟠站着她坐着很没气势一般,“蝌族兄已经是南直隶的管事了,二老爷反対了没有啊?” 她猜想二老爷心里是极不情愿的,怎奈家道艰辛,再不愿意也架不住那妾室的枕头风。 再说他又不是只有薛蝌一个儿子。 薛蟠:“……”还有这小丫头片子不知道的吗? “就算过了二老爷这关,那薛蝌比我还小几个月,怎能当此大任?”薛蟠说完有点心虚地看了卫持一眼。 忽然想起卫持在马车里怼他的那句——搞得好像薛家男人都死光了似的,你一个纨绔都能做得好的生意,换了正经人反而做不来了? 谁知卫持此时也在看他,满脸都写着“要不要我把话再说一遍?”。 薛蟠狠狠别开头。 他跟薛蝌尿不到一个壶里,宝儿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认定他了? 自从“别人家的孩子”薛蝌和薛宝琴住进长房,薛蟠在族学里逍遥快活的小日子就结束了,整天被薛父拘在家里跟着西席读书,几乎成了薛蝌的対照组。 偏薛蝌觉得一个人努力还嫌不够,非要学那菩萨普度众生,逮到机会就在他耳朵边上碎碎念,让薛蟠在梦中都惨遭四书五经的支配。 那段记忆简直是薛蟠毕生的噩梦。 他永远都不想再见到薛蝌! 永远! 可卫持的嘴巴比薛蝌还毒,两相比较,满嘴酸文大道理的薛蝌都显得不那么讨人厌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薛蟠在心里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决定不跟卫持这个讨厌的家伙硬碰硬,话锋一转道:“先分宗,要是二房老爷和薛蝌都没意见,让他试试也无妨。” 还不忘强势挽尊:“不行随时换人,反正三房、四房合适的人选多得是。” 至于合不合适,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事情就这样愉快地商议好了。 薛蟠急着去前院写信,晚膳也没顾得上用,薛母倒是一改之前的冷脸十分热情地留了卫持用晚膳。 卫持从善如流地用了晚膳,席间他发现,薛家的餐桌上山珍海味都有,唯独……没有鱼。 看来薛宝儿确实不爱吃鱼。 薛宝儿也看出了这一点,忙吩咐莺儿:“你去厨房瞧瞧,今儿买鱼了没有?” 莺儿则朝她眨眨眼:“大爷说姑娘闻不得鱼腥味儿,从不让厨房买鱼,就怕沾到锅铲上惹姑娘不高兴。” 原来不是不爱吃鱼,是连鱼腥味也闻不得。 想起在慈宁宫用午膳时,自己给薛宝儿盛的那碗鱼羹,卫持恨不得穿回去打死那个自己。 让她受委屈了。 见莺儿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薛宝儿索性直接吩咐:“厨房没有的话,让人去春风酒楼买,记得,鱼要新鲜。” 春风酒楼是薛家到京之后才开设的,还是卫持给薛蟠出的主意,主做江南菜,卫持去过几次,鱼做得确实鲜美。 他曾在薛宝儿面前提起过,没想到被她记在了心里。 可春风酒楼在城西,薛家在城东,马车来回怎么也要一两个时辰,买回来早凉了。 卫持开始反思,他是不是把薛宝儿看护得太过了,以至于自家开设的名满京城的酒楼也只是从他的嘴里听说过。 每天都待在公主府,待在他身边,会不会让她觉得不自由? 会不会少了很多乐趣? 安国公府没有女孩子,卫持対闺阁女子的日常生活并不了解,可看安宁一天到晚闲不住的样子,应该也是缤纷多彩的吧。 如今蒙让已然臣服于他,有了蒙让的帮助,皇帝也被他捏在掌心。 长公主怕他资历不够被内阁那帮老家伙给架空了,硬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把安国公从幕后推到了前台。 安国公不得已,一边为他出谋划策対付那些看他不顺眼的阁老,一边还要忍受御史台关于驸马不得出世的弹劾,整日自顾不暇。 皇后更是拖着病体被皇帝指使得团团转,白天晚上不得安生,本来只是偶感风寒,到现在居然熬成了沉疴旧疾,稍微着点凉便咳喘不止,已然瘦成了一把骨头。 借着安国公的手放倒了两位阁老,卫持亲自去请太傅出山补了其中一个空缺。太傅虽贵为帝师,却因为曾经教授过废太子而被皇帝忌惮,纵有满腹经纶,苦于报国无门。 甫一上任,便死心塌地地辅佐卫持,瞧那架势不把他辅佐成千古一帝是不肯罢休了。 现如今前朝安稳,后宫无事,那些有意无意算计过他的人都疲于奔命,是不是可以让他的小姑娘也过一过高门贵女该有的轻快生活了呢? 卫持在心里飞快把前朝后宫的人都过了一遍,而薛宝儿和她那个贴身丫鬟貌合神离的対话,仍在继续。 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姑娘,你真的想吃鱼了?”莺儿还记得上次大爷从外面回来,可能吃了鱼,身上带着一点鱼腥味,姑娘闻见了连着好几天都没怎么吃饭。 姑娘倒是没说什么,大爷却再不准家里的厨房买鱼做鱼了。 薛宝儿在心里叹气,只好挑明:“无妨的,世子爷爱吃,我也想跟着吃一点。” 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耳根处有点热。
第76章 自由了 莺儿惊恐地看向卫持, 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这么笨,这么没眼色! 却见卫持勾起唇角, 又很快压下,好脾气地道:“不必那么麻烦!再好的东西也不能顿顿总吃。” 说着随手夹了一筷子青笋道:“换换口味也不错。” 话虽这样说, 薛宝儿却知道他是在有意迁就她。 在公主府住了小半年,上院的小厨房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卫持做鱼, 天天不重样,也没见卫持哪天说不爱吃了。 薛宝儿还想说什么, 就听站在旁边的莺儿记吃不记打地道:“我们家姑娘最爱吃鸡汁煨冬笋了, 没想到世子爷也喜欢,还真让灶上的胡婆子给说中了, 她说……” “没规矩。”薛宝儿轻轻呵斥了一声,“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 我白交你了。” 莺儿自知失言,忙要退下。 “灶上的胡婆子说了什么?”卫持忽然很想知道薛家下人背后是怎么议论他的。 用膳的时候,卫持总是安安静静的,讨厌别人多话, 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些浑话,怕污了世子爷的清听。”薛宝儿忙道,生怕莺儿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卫持摆摆手:“大道理听得多了,偶尔听些浑话, 倒也新鲜。” 他抬眼看向莺儿, 笑着鼓励她:“快说来我听。” 莺儿感觉自己摊上大事儿了, 后悔没听香菱的话, 在贵人面前少说话多做事。 她求助般地看向薛宝儿,薛宝儿暗怪她自作主张, 想给她一点教训,并不理会,莺儿无法,又向薛母求助。 薛母倒觉得没什么,不过一句话而已,便笑道:“难得世子爷想听,你且说说吧。” 莺儿早没了刚才的叽叽喳喳,小声嗫嚅道:“胡婆子说世子爷看着挺唬人,对咱家姑娘却是极好的,饭菜只照着姑娘爱吃的做准没错。胡婆子还说……” 她小心翼翼看了卫持一眼,见他脸上笑意不减,才壮着胆子道:“还说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卫持闻言哈哈地笑起来,对莺儿道了一声赏,结果那天薛家上上下下人手一个荷包,那灶上的胡婆子和莺儿还另有封红。 那顿饭在卫持看来格外可口。 他虽然无鱼不欢,可薛家的晚膳样样精美,端上来还是热气腾腾的,比宫里那些半凉不热的御膳好吃多了。 还有薛家浓浓的人情味和烟火气,莫名地令人放松,饭桌上并没讲究什么食不言。 这才是家的感觉吧。 卫持想。 用过晚膳,卫持又在薛家坐了一会儿,直到薛蟠给金陵那边写完书信到后院给薛母问安,才话不投机地告辞离开。 薛宝儿将他送至垂花门,卫持恋恋不舍地牵着她的手,半天都不愿意松开。 “世子爷,长公主还在国公府等着您呢,再不走就赶上宵禁了。” 长命战战兢兢地又催了一回,卫持才松开了薛宝儿的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卫持。”薛宝儿忽然在身后唤了一身。 卫持回过头来,见薛宝儿红了脸别别扭扭地道:“春天……冬笋不好买,你若是也喜欢那道菜,可以……可以来我家吃。” “知道了。”卫持强忍着没折身回去,生怕自己反悔,大步出了垂花门。 直到薛家的角门关上,公主府的双人香车才缓缓前行,等转上闹市,车里忽然有人吩咐:“护好了她,不得有任何差错。” 夜风吹过,车帘掀起,来时热热闹闹的双人香车,回去时只剩卫持一个。 薛宝儿是夜歇在了薛母的院子里,薛母把值夜的都打发出去了,等屋里只有母女二人,才压低了声音问薛宝儿:“世子……待你可好?” 薛母到底在担心什么,薛宝儿一听就明白了:“妈放心好了,世子待我如亲兄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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