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一手抱着手肘, 另一手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 他记得,那天她穿着黑丝绒拖鞋, 衬得脚背白皙而丰腴, 踝骨微微凸起, 在昏黄色的光线下呈现出略带杏色的淡红, 让人无端生出强烈的食欲。 他忘记了那晚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却唯独记得那种食欲未能满足的焦渴感,每回想一遍,身体便亢奋一分。 埃里克低着头,久久不发一语。 莉齐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脚魅力减弱了。她想了想,不动声色地跷起腿,颠来倒去地玩起了拖鞋。 她玩了一会儿, 就感到了无聊,觉得自己的脚跟蹦上岸的活鱼没什么区别,毫无美感可言,埃里克要是能对这画面生出欲念,那他的爱好挺特别的。 她想着,抬头一看,却见埃里克的视线真的被她的脚掌吸引了过去。 就像掠食野兽无法不注视逃跑的羚羊一般,他金色的眼睛也无法从她的脚掌上移开。 “哎呀,”莉齐得意洋洋地想道,“早知道他这么容易被拿捏,我还撒谎干什么,直接给他看脚不就完了。” 她深知,想要把一头野兽引入陷阱,绝不能让他轻松地尝到食饵。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放下了脚,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下一秒钟,埃里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仍在轻颤,上颚骨也浮现出一丝极轻微的痉挛,但那并非抑制嫉妒心所致,更像是在压抑某种躁动的冲动。 莉齐心里发痒,很想在他不停滚动的喉结上咬一口,但为了诱他上钩,她忍痛扭开头,冷哼一声:“别碰我,我不想和骗子说话!” “……你先不要生气。”他说,神态和语气都颇为古怪,既像亢奋,又像妒忌,还混杂着一丝无法描述的渴望,“我没说不履行承诺,但你得给我一个准备的时间门。” 胜利的曙光越来越近。莉齐内心在欢呼雀跃,面色却相当冷淡:“那你准备吧,准备好了再来找我。” 埃里克又陷入了沉默。 “还有事吗?” “不要跟罗西特夫妇走得太近,”埃里克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似乎在安慰她,“他们很可能是那对被五个州通缉的食人魔夫妇。这段时间门,那个女人可能会引诱你,挑拨你和我的感情。” 这件事与角色扮演无关,莉齐总算可以露出真实的表情。她惊讶地问:“引诱我?挑拨我们的感情?为什么?” “他们喜欢对感情不睦的夫妻下手。若是丈夫对妻子不好,女人就会对受害者夫妻的妻子宣扬,她的丈夫是如何优秀,如何体贴,一定要受害者和自己的丈夫见面,然后撮合他俩在一起,等两人发展出真感情后,女人就会在他们‘通-奸’时,一枪打死受害者,或用猎刀割断她的脖子。反之亦然。” 莉齐愣住:“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埃里克沉思了一下,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赎,更多时候人们都在同恶相党。” 他说这话时,金焰似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在暗示什么。 莉齐以为他在觊觎她的脚,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掉头走了。 走到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他那眼神好像是在补充他的话——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碰见你,得到救赎。 “糟糕,误会他了。”莉齐心想,“算了,也不是什么大误会。多经历几次误会,对他也没什么坏处。” 莉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忽然感觉有些困了,就上楼睡午觉去了。 她一觉睡到了下午,坐起来,擦了擦眼睛,余光瞥见埃里克在旁边看书,便下意识拱进了他的怀里,在他颈窝处蹭了两下。 不知为什么,他身上的气息总能令她十分愉快。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气味,他不洒香水的话,只能闻到坚硬皮革和纯种公马的气息,这两年他很少跟马匹待在一块儿,便只剩下硬牛皮的气味。 因为她最近钟爱佩戴薰衣草香囊,他衣领间门又开始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味,要是他再洒点儿柏树、薄荷和香根草制成的香水。她闻着闻着,甚至会生出一口把他吞掉的冲动。 莉齐这么想着,忍不住张开口,轻咬了一下他的锁骨。 她以前经常这样咬他,他从不会有什么反应,今天却猛地推开了她,仿佛她的举动越界了似的。 莉齐抬起头,茫然地望向他,随即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居然真的扮成了E先生。 尽管他五官冷峻俊美,神色却比真面目还要狰狞凶狠,牙关紧咬着,下颚骨突了出来,显得利落而骇人。 他将头侧到一边,一只手时而攥紧、时而松开,呼吸也上气不接下气,很明显他在极力抑制焦躁不安的情绪。 就这样,足足过了五六分钟,他才稍稍冷静下来:“我可以陪你玩这个游戏,但你不要亲近我。我受不了你用对我的态度对待这张脸。” 这个误会她必须解释清楚:“我刚睡醒,不知道你已经扮成了E先生……”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你的想法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爱我,也知道你不会以貌取人,仅因一张脸就移情别恋,是我自己又卑鄙又狭隘,不能容忍你用看我的眼神看别人,即使那个人是换了一张脸的我。我们做了两年的夫妻,你应该非常清楚,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是的,她非常清楚。 她对他古怪的癖好、阴暗的情感与疯狂的占有欲了如指掌。 可她还是爱他。 莉齐心软下来,有点儿想叫停这个游戏,可想到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熬到他愿意扮演E先生,实在不甘心放弃,正满心纠结、不知如何是好时,埃里克突然站了起来。 他取下衣架上的黑色长大衣,利落地穿在身上,理了理袖口和衣领。 不知是否他有意为之,他的神情变得淡漠、生硬,一举一动都显得极为陌生。 要不是她知道前因后果,几乎要以为眼前的人,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俊美陌生人。 只见他戴上腕表,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下楼用餐吧,艾德勒太太。我们只有一晚的时间门。” 莉齐被他这样子弄得心痒难耐,暗想:“他知道有句话叫‘适得其反’吗?” 他平时对她那么体贴,视线的终点永远是她的身影,连从客厅到卧室那么短的一段路,都想抱她过去。 现在,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也不等她挽住胳臂一起下楼,似乎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难道他不知道,这一场面不仅无法使她反感E先生,反而会激起她的好奇心和征服欲吗? 霎时间门,莉齐不心软也不纠结了,整个人变得兴致勃勃,只想看他会怎么表演下去。
第66章 Chapter 12 莉齐故意没有立马跟过去。 她关上卧室的房门, 脱下晨衣,换了一条浓绿色的丝绸长裙。这条裙子也是她画图纸叫裁缝定做的,裙摆只到脚踝上方一英寸, 可以把两只脚完全露出来。 她戴上羽毛帽, 换上一双摩洛哥皮低跟鞋,琢磨片刻, 又蹬蹬脚, 踢掉了脚上的低跟鞋, 扯下袜子,换回了黑丝绒拖鞋。 想到他看见她这样打扮会露出怎样的表情,莉齐不由得微笑起来, 心情愉快地走下楼梯。 埃里克已经坐在了餐厅的主位。罗西特夫妇正尝试跟他攀谈, 他们面面相觑, 不知道这位俊美的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无论他们说什么,埃里克都用冷漠、嘲讽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罗西特太太不禁很觉气恼, 大声说道:“哦, 你不必对我们这么有敌意。我们只是想提醒你,这幢屋子是有男主人的!你要是有点儿绅士风度的话,就该知道餐桌的位置是不能乱坐的!” 莉齐看到埃里克的腰上挂着一条灌铅的马鞭, 有点儿怕他直接给这夫妇一鞭子, 尽管他们罪有应得,但那样的话,她心心念念的小游戏也泡汤了,连忙说道:“他不是客人。他是我另一位丈夫……我之前不是说过吗, 我有两个丈夫。” 话音落下,三个人都望向了她。 罗西特夫妇的表情震惊而不可置信。 埃里克则无动于衷地扫了她一眼,似乎不管她说什么, 都不能引起他内心的波澜。 莉齐撇了撇嘴,挺直肩膀,趿拉着拖鞋,故意咚咚咚地走到他的面前。 埃里克还是没有看她。 罗西特却饶有兴趣地望了她好几眼:“艾德勒太太是纽约人?” “是的。” “啊,真是解救了我的耳朵!要不是为了找牛,我真不愿意到科罗拉多来,这儿的人说话都跟牛叫似的,要么鼻音很重,要么拖得很长,叫人无法忍受。”罗西特笑着说,“要是他们的口音都跟艾德勒太太一样动听,我说什么都要在这里建几座治疗营的。” 这时,埃里克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Un hypocrite de bravoure.” 他说的是法语,意思是“伪君子”,罗西特没有听懂。 尽管西部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能在这里看到各种各样的人,甚至能看到红脸膛的挪威人,但淆杂的环境并没有使这里的人都精通数国语言,外国人要么只会说“好”、“谢谢”、“钱”,要么一张口就是流利的英语。 莉齐听懂了,笑吟吟地瞥他一眼,对他眨了下眼睛。 他虽然还是没有看向她,搁在桌上的左手却逐渐攥成了拳头。 莉齐知道他的感官异常敏锐,肯定感受到了她抛过去的眼波,便微笑着对罗伯特说道:“噢,我早就想问了,这里为什么那么多治疗营和疗养院。” “你不知道?”罗西特惊讶地说,“科罗拉多拥有北美最舒适的气候,患肺病的人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到这儿来参加治疗营。可惜我的商业嗅觉不太灵敏,不然早就靠治疗营和伐木场赚得盆满钵满了。听说不久后这里还要开一座精神病院,说明这儿的气候连疯子都能治愈。” “是吗?”莉齐说,完全不信这套说辞。 她并不觉得埃里克到这里来后,精神状态有什么变化,嫉妒心倒是越来越强了。 她垂下眼睑,开始琢磨怎么逗弄埃里克。按照规矩,她应该坐在餐桌的对面,可那样她就碰不到他了。 莉齐想了想,直接走到埃里克身边,坐了下来。 罗西特夫妇又是一阵惊讶。 莉齐偷偷瞥了埃里克一眼。女佣开始上菜了。他没什么表情地在杯子里加了一些冰块,倒了一杯威士忌,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似乎想靠里面的冰块镇定情绪。 莉齐当然不会让他如意,故意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她没有吻上去,只是微微转头,让他感到自己温暖湿润的呼吸。 果不其然,他的手指轻颤了起来,抬头冰冷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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