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愣,就听法保慷慨激昂地说:“奴才承认,一开始奴才赖着您是为了从您这里学法术,回去之后好显摆。但是奴才跟在您身边这么长时间了,见您明明身怀异术,接人待物却从未趾高气昂。 就连李通判那样的小官家里出了邪祟,您也愿意纡尊降贵地去替他们除了。您的行为准则,让奴才对自己往日的所作所为十分羞愧。 所以,如今的法保已经洗心革面了,已经不是从前的法保了。奴才现在是真心想为四爷鞍前马后,追随您除尽这世间的邪祟!哪怕奴才一辈子都学不会一样法术,一辈子都只能跟在四爷身边做个小卒子,也都甘之如饴!”
第102章 不值当 胤禛差点一冲动就答应了。 幸好他不是真的五岁,及时悬崖勒马,遏制住了心头那一股上涌的热血。 ——好险呐! 胤禛暗暗吐了口气,对法保道:“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皇上说了才算。不过,在问皇上之前,你最好还是先问问你三哥索额图。” 法保还要再继续表忠心,胤禛怕再听下去自己扛不住,急忙道:“我找德娘娘还有事,你先去忙吧。” 说完,对张保使了个眼色,一溜烟就跑了。 张保急忙示意张起麟跟上去,他自己则是笑眯眯地拦住了法保,“法保大人,您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阻止爷尽孝吧?” “哎呀,我就再跟四爷说一句话,就一句,你别拦着我。”法保意图从他左边绕过去。 但张保一直全神贯注地防着他呢,见他抬右脚,就急忙把身子往左一侧;见他又抬左脚,又急忙把身子往右侧。 就这样,法保从左边突围,他就从左边拦住;法保从右边突围,他就从右边拦住。无论是左是右,他都能根据法保双脚的动作提前判断,阻拦法保的去路。 可怜法保一个铁憨憨,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这个张保十分可恶,还十分狡猾。 “你……你给五爷让开!” “奴才奉了四爷之命拦着你,不能让。” “你胡说,四爷根本没让你拦着我,都是你自作主张!”法保气急败坏。 但张保却始终都笑眯眯的,神色一丝未变,语气也是不紧不慢,“四爷的心思,奴才了解。” 眼见突围不了,法保泄气地退回椅子上坐下,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张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妒忌我的才华,妒忌我对四爷的忠心,怕我到了四爷身边,就没你下脚的地方了。” 张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法保仿佛是抓住了他什么把柄,挑眉得意道,“看来是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怒极反笑了。” “如果这样想,能让法保大人高兴的话,奴才一点都不介意。”张保无师自通了嘲讽神技——你高兴就好。 “你……”法保气得跳脚,张保却老神在在地抄着手往那儿一站,仿佛已经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们这些做太监的,最基本的技能就是处处都不在又无处不在。 在主子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他们就要把自己融入到空气里,全当自己是个会喘气的摆件;一旦主子需要人服侍了,他们又迅速化身成人,供主子驱使。 当然了,此时此刻,张保把自己变成摆件,可不是为了让法保静心,而是在表达无声的嘲讽。 ——如果不是有主子的吩咐,咱家根本就懒得搭理你! 而这种嘲讽,居然很神奇地让神经大条的法保百分之百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 啧,这该死的心有灵犀! 法保跳了一会儿脚,见张保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突然灵光一现,迅速起身蹿了出去。 出了这个门之后,他才回身趴在门框上,得意地冲张保笑,“嘿嘿,我出来了,我出来了,有本事你再拦我呀。” 但回应他的,只有张保看白痴的眼神一枚。 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法保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的,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又慢慢拉下了嘴角。 片刻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不对呀,四爷已经走远了,我出来又有什么用?怪不得你不拦我呢。” 张保再一次没忍住,笑了。 ——这可真不像索额图的弟弟呀! ===== 再说胤禛从自己的住处落荒而逃之后,一路跑到了德妃的院子里。等坐在廊下绣花的云栽喊了一声,“四爷,您来了?” 他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呀,有事找额娘只是借口而已,他怎么真跑过来了?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过门而不入吧?他可没有禹皇的情怀。 “云栽姐姐,额娘用膳了吗?” “刚用过。”云栽起身,把针线筐放在方才坐的小几子上,笑眯眯地说,“娘娘一早就吩咐了,出门在外的,不用守那么多规矩,阿哥来了就直接叫领你进去呢。” 胤禛笑道:“那就劳烦姐姐了。” 屋里的德妃也在做针线,她坐在榻上,腿上盖了一条薄被,墨香就坐在她脚边,给她劈线。 “……绣这种图样,线得劈得足够细,把一股线足足劈成十六根,才算是合格。”德妃一边打量着手里的小小绣蓬,一边捏着细小的绣花针在头皮上蹭了蹭,心里估量着下一个下针的地方,嘴里还不忘教导墨香。 她身边这四个大宫女里,墨香的绣活是最好的。但就算是绣活最好的墨香,也比不过德妃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绣工。 因此德妃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极其认真。若不是两只手还要替娘娘劈线,她恨不得拿笔都记下来。 等德妃说完,她才笑着询问掌故,“据说娘娘当年之所以被仁孝皇后选中,就是因为您给娘娘绣的荷包极其精致,入了娘娘的眼?” 提起自己做宫女时候的事,德妃倒是没有什么屈辱的感觉,反而流露出几分怀念。 “不错,当年呀,我就是因着绣活好,被分到了坤宁宫做针线上人。那时三藩作乱,自康熙十年那次选秀之后,皇上就下令暂停选秀,把省下来的银子都贴补到前线去。仁孝皇后贤惠,觉得宫里只有那几个旧人,委屈了皇上,就从宫女里选出了一批容貌绮丽的服侍皇上。” 在那一批宫女里,德妃并不是最漂亮的,最漂亮的是良妃;也不是嘴巴最巧的,嘴巴最巧的那个早就因为口舌惹祸,骨头都化成灰了。 但她却是运道最足的一个,一路上生子晋封,不过短短数年,就已经是妃位小主了。 德妃正满心感慨地忆往昔,就听见门口有人喊道:“额娘,我来看你了。” 是胤禛。 “快,快进来。”德妃脸上立刻就笑出了花,偏见了胤禛嘴里还要嗔怪,“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刚用了午膳,很该歇歇晌才是。” 胤禛一脸苦色,“嗐,快别提了,我若是再不跑快点,法保就真要赖上我了。” 跟自己亲额娘,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德妃又不会害他。 再说了,在这个父权至上,父亲却不止一个老婆的时代,子女有烦恼有苦楚,和母亲倾诉才是理所应当的,找爹的风险比较大。 德妃立刻收敛了神色,身子微微前倾,问道:“怎么回事?法保又是哪个?” “就是索相的弟弟。”胤禛无奈地把法保缠着自己学法术的事个给德妃说了。 德妃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怒道:“这个法保是故意给你添乱吧?” 跟在康熙身边这么多年,对于康熙性子,德妃自认还是能摸个五六分的。 这位皇上,在很多事情上都很宽宏,唯独对“忠心”与“结党”这两回事深恶痛绝。 更有甚者,法保所在的赫舍里氏是镶黄旗人,属于上三旗。而上三旗自摄政王多尔衮死后,就一直是由皇帝亲领的,都是皇上的奴才。 法保一个镶黄旗人,要死要活的非要拜入胤禛门下,到底是何居心? “小四,不管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可不能答应他。若不然,你汗阿玛不会饶了你们的。” 胤禛忙道:“额娘放心,您儿子还没那么眼皮子浅,随便谁来投诚都接。” 德妃仔细看了看,见他不似做假的,才松了口气,重新露出了笑容,“你心里有数就好。现在你还小,有些事情我还能替你拿拿主意。等日后你入朝听政之后,朝堂上的事额娘不好再多问。你要是自己心里没数,或者是把持不住,额娘在后宫也只能干着急。” 一片爱子之心,尽在这“干着急”三个字上了。 胤禛心里感动,笑道:“额娘放心,您儿子既没什么大志向,也没什么野心。反正我这辈子会投胎,注定了不会短了吃用,也就不想努力了。” 此时太子地位稳固,朝中又有赫舍里氏这样的大族支持,出身包衣世家的德妃也没什么大志向。 在她心里,觉得自己能封个妃位,日后儿子能做个亲王就是顶天了。 且她儿子又与太子交好,太子又是个性子宽厚能容人的。只要她儿子老老实实的,早晚得有个亲王的爵位。 因此,胤禛的想法,她是完全支持的。 奈何…… 德妃突然叹了一声,怜惜地摸了摸儿子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只是上天赐予了你这样的本事,恐怕万岁爷是不会让你闲置的。” 对此,胤禛也很无奈。 但他心里再苦逼,面上还是得云淡风轻地安慰额娘。 “额娘放心,我万事都听皇上的吩咐。但若是遇到了危险,我也不是个傻子,自然得往后缩的。到时候,额娘只要不嫌弃儿子没出息就行了。” “傻孩子!”德妃又气又笑地捏了捏他的脸,“你都已经是贝子了,也给额娘挣来了妃位,还要什么出息?额娘不要你出息,只想着你和小六都平平安安的。” 听她提起小六,胤禛猛然想起王六郎说的话,便示意德妃屏退了左右,低声道:“提到六弟,儿子倒是有件事要提醒额娘一番。” 见他神色不同寻常,德妃已经意识到肯定不是好事了,急忙屏退左右,深吸了一口气,对胤禛道:“你说吧,无论什么事,额娘都能承受。” 见她如此,胤禛非但没有放松一丝,反而心头一悲,实话不忍心说出口了。 到了嘴边的话在舌头底下转了一圈,出来就变了个模样。 “儿子特意询问了王判官咱们母子三人的寿命,咱们三个都不算长寿之人。” 听了这话,德妃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提着心问:“你和小六为何不长寿?可是因着额娘怀你们时,胎里没有养好?” 至于她自己为何短命,她是半句都没有问。 “不,不,额娘误会了。”胤禛忙道,“我和六弟之所以短命,是因为命里都有一道劫数。若是过了自然长命百岁,可若是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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