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本就被连日来的琐事弄得焦头烂额,此时又听闻他最信任的邝露这般劝说妥协,心里积压已久的怒火登时被点燃,连带着把气都撒到了邝露身上。 “陛下慎言!”邝露听得他这么说急忙在议政殿布下结界,回过头来,只见润玉眼中深邃,如同藏着九幽冥火的深渊,她抿着嘴,下定决心,直直站到润玉面前义正言辞地劝谏:“正是大家顾及天下苍生,这才在克制着没对天界做些什么出格的事,也正陛下口中的唯利是图的他们维持着六界的均衡!不若翼缈洲、青丘、大泽、东海、蓬莱岛这些先天帝的旧部早就集结兵力打上来了,您只有三方天兵,还是不成用的,其余七方全都不听您的号令,他们若不克制,您觉得胜算如何?光穗禾公主,您都要尽全力了……” “陛下,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您是时候懂得了!有舍才有得,一些无权的小仙支持是没用的!大海的浩瀚从不会因为一条小溪的断流而改变,世间的光彩纷呈也不是它本该如此,而是它能容纳各种色彩、无论黑白。邝露斗胆说句您不爱听的,尽管先天帝所行有失德行,但他的均衡之道你可以借鉴一二。” 她顿了一下,偷偷打量润玉,只见他面有讶色,咬咬牙,又道:“上层们都说火神和穗禾公主辅政那会是他们最好的时候,现在这种说法也在小仙中流传开来,陛下可知为何?” “为何?” “他们能掌握均衡,既能让上层得到想要的,也能让下边看到希望。” 润玉凝神,“这些话,可是太巳真人所授?” 邝露低头不答,已然默认。 …… 如此又过了十日,六界混乱的情况仍未好转。上清天诸神终于看不过去,亲自下得天界来警告各家各族以维持六界稳定为第一要务,这动荡的六界方才安定些许。 翼缈洲内境某处密室 穗禾流着泪看着浮于掌中的散着微弱光辉的魄珠,心中是又痛又恨。 她痛自己一时大意,让旭凤被人一刀毙命,魂飞魄散;恨那锦觅下手如此毫不留情面!那个所有人都忽视的、看似无害的花精将致命一击修炼得炉火纯青,骗过了所有人!让润玉那逆贼的谋反居然成功!这就好比一只蚂蚁咬死了大象那般可笑!然而这竟然是事实! 掌中的魄珠闪烁了两下,似乎是因为见不得面前女子的生气,在用自己的方式逗她开心。穗禾注意到了魄珠的变化,满眼的怒火化作柔情,复又小心翼翼地将灵力注入魄珠里边。 若你仔细看,定能发现那小小的魄珠里边藏着一只沉睡的小凤凰,那便是旭凤的真身。 世人皆以为火神已经魂飞魄散,却不知天帝损耗真元和大法力留住了旭凤一缕残魂。或许他人仅凭一缕残魂无法做到死而复生,但凤鸟一族自古和常人有异,他们得天独厚的涅槃重生特性使得死而复生有了可能。 只要不断地往魄珠里边注入火属性的灵力,旭凤有朝一日定能重生,这也是穗禾没有第一时间向润玉寻仇的原因,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要做什么。她将族长之位交于巨鹰长老,并,这便宣布在内境闭关百年。 …… 同年,见得六界局势稍稳,翼缈洲便强行召回天界的所有士兵,之后青丘、大泽、东海等废天帝旧部同样效仿,天界兵力一时少了一半,撤去的天兵都是精锐战力,天界亦因此实力大减。 有人向天帝提醒各族撤兵一事非同小可,若此时魔界撕毁盟约,天界怕是不能承受;而且撤去的兵力本是向着废天帝的亲族、从属,他们此举,怕不是仍念着复辟,如今六界局势不稳各族还不动作,可一旦有朝一日六界局势稳定下来,那他们极有可能会将废天帝从那上清天的海外荒岛中救出,迎回天界。 那人的弦外之音,是提醒他防患于未然。 润玉皱眉,最近各族的异动也充分证实了那人的猜测,这便加强了防范,他本想从上清天回来后给予那人重用,回来却听那出言提醒之人已被几个权臣丢到了忘川守卫边境去了,他当即大怒地在九霄云殿上向那几人质问,便听到他们反驳道:“陛下,那小仙要提醒您做什么您不清楚?废天帝如何说都是您的生父。若依他所言,您和上一任又有何区别?” 润玉知道他们是怕他开始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而后剥夺他们的权力。事实上,他也正有此想法,只不过被这些老狐狸发现后提前剪除罢了。 … 锦觅自从旭凤魂飞魄散那日起便一直昏睡,如今已过了半年有余。 邝露被润玉派来照料着锦觅的起居,她向来是个仔细的人,每每替锦觅洗面时总会观察她有无反应,今日普通往常一般,她叹了口气,可就在起身离开时不经意瞥到锦觅那精致的秀眉动了下。 她顿时一喜,试探着问:“锦觅仙子?锦觅仙子?你听得到我说话么?我是邝露啊。” 锦觅初始并无反应,邝露等了一会,觉得方才不过是个预兆,但终归是好的,她有些失落,但又由衷地高兴,才想去把好消息告诉润玉,便听得床上那人声声念念:“凤凰……凤凰……不要……不要离开我!”一声又一声,哀怨又动情,使人闻之叹息。 若不是发生先前那事,谁能想到锦觅心中所想? 邝露深深地看着床上昏睡的姑娘,又听得她的声声呓语赶入耳中,竟一时不懂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但她又想起阿爹对她的劝告:“润玉这龙打小不受宠,得到的太少,是以一旦认定就再难放手,且看他行事有些偏激、认死理,怕是于感情也一样,这一眼认定了谁就是谁,怕是此生不变了,若他一开始喜欢的是你还好,可……”可唯恐她自怨自艾,阿爹又摆着正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哎,露儿,怪爹长得还不够好看吧,是爹的错才让你输给了别的姑娘。” 想到这,她又露出笑来,只觉方才的失落又全都没了。 “你笑什么?” 邝露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发现润玉正站在门外边,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是有怒的。 邝露低头道:“只是开心,水神仙上开始有苏醒的兆头了。” 润玉听闻迈步进来,邝露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听没听到锦觅方才的呢喃,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不过她并未紧张多久,似乎锦觅很给面子,也低低念了句:“小鱼仙倌~” 声音很小,但邝露是听到了的,她有些失落地抬眸,发现润玉正看着锦觅,脸上是她未见过的柔情,似乎锦觅对于他来说比任何人灵丹妙药都管用,他那多日苍白的脸色竟开始泛出血色来,在一身白衣衬托下这点微红甚为明显。 “邝露,你先下去吧。” 如此又过数月,听闻天界传出消息,水神锦觅终于苏醒,天帝龙颜大悦。 这日,九霄云殿上,洞庭水族请奏说现今鸟族统领的八百里太湖原本为他们所属,盖因废天后强取豪夺这才致使他们流落洞庭苟且偷生,如今天界清明,天帝圣德,恳请天帝做主,助他们取回原本的领地云云,润玉不做他想,当即同意,但看周遭群臣,人人脸色晦暗不辨,他询问众人有何意见,但见他们眼观鼻鼻观心,没人说出一句所以然来。 邝露在一旁心急如焚,群臣本就在看天帝是什么态度,好以此打量他的为人,可他现在所行怕不是要让众人心生嫌隙了——且说天帝本就是太湖亲族,尽管那太湖确为洞庭龙鱼旧地,可那也是过去天界许约分给鸟族的领地,他身为天帝为表示公正应该避嫌才是,如今亲自下场直接决断,分明就有毁约私心在里面。 也不是说不该拿回自己的东西,可如今天界局势不稳,群臣二心,他一个空有名头的天帝就要去动人家的利益,依穗禾公主的个性,若无魔界和上清天压着,她怕不是直接抗命并打上来了。有穗禾公主起头,那那些废天帝的旧部如何不跟?如此一来,殿下这个天帝也就到头了。 “陛下!微臣认为此时谈及此事不妥。”邝露从右而出,上得前来一拜,又道:“如今天界还处多事之秋,言及分封之事为时尚早,况且鸟族在太湖生活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离去的,而洞庭水族在洞庭湖生息多年,并无什么不适,不如先研究一下怎么安置等等一系列的计划,待订好才让大家再一起商量探讨如何?” 邝露一席话说的婉转,其实就是提醒润玉压下去将太湖归还洞庭水族的想法,润玉自然听出弦外之音,但他却是不肯妥协,坚持要让鸟族归还八百里太湖。 传令才到翼缈洲,巨鹰长老见之气不过直冲天界,在九霄云殿上拜也不拜:“陛下,那八百里太湖是先天帝代表天界与鸟族订约,您现在要我鸟族归还回去,是要毁约呢?意思是过去的那些协约统统不作数么?” 两人吵了许久,最后不欢而散,但交还太湖一事也没了下文。 此事传到固城王耳朵里,固城王大喜过望,他早就知道天界会离心,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既然水已经浑了,那我再帮你们弄混些!” 于是他这便派人到九霄云殿拿出天律要求天帝处置杀死火神的花神锦觅,可谁人都知道天帝喜欢锦觅,也正是靠了她的那一刀方才取得大位,又如何会处置锦觅? 那来使见天帝不答,又讽其当初夺位说得多么义正言辞,如今所为却全然不像,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过一丘之貉罢了。 天帝冷着脸,努力地压抑愤怒,遇到这样的诘问,其实本不应该由他自己开口,这魔界来使所言打的是天帝的脸也是天界的脸,应是臣子出来替他说话,但邝露被他派出调查穗禾公主闭关之谜后在场群臣竟无一个帮说话之人,他们只会在一旁观望,冷漠得像看戏的陌生人,像不会说话的哑巴。 这也是压溃他的最后一棵稻草。 魔界来者不善,既然如此…… “天家之事,岂能尔等魔界小人非议!”润玉稳坐高台,蔑视下方魔使,“固城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回去告诉他,若要撕毁盟约,本座自当奉陪!” “陛下,不可!” “陛下慎言!” 看,他们还是会说话的。 送走来使,他当即命令两个势力小的权臣赶赴忘川督军,不管他们如何推脱。 等邝露带着消息回来时才得知此事,才想劝,忘川那边便传来消息说固城王向天界宣战同时攻破了天界在忘川的第一道防线,一万多将士殒命。 大殿上,群臣纷纷指责天帝意气用事,邝露在一旁看着心焦,但坐上那人不动声色,只道:“本座是天帝!还轮不到你们这些臣子指责!做好尔等本分!” 群臣惊讶。 邝露全力劝谏润玉不要算计政见不合的臣子,可那些根基小的仍被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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