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那不是纯妃身边的宫女吗? 她停在宫道上,半响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渐渐地,纳兰淳雪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的双眸慢慢变得通红,眼中是明白过来后的耻辱。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气得嘴唇都颤抖起来。 “好你个富察皇后,”她不顾此刻还站在长春宫附近,一双眸子死死地盯向院墙:“不见便不见罢了,刻意折辱于我,又算得哪门子的贤后?真当我纳兰淳雪只能向你长春宫投诚吗?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淳雪深吸一口气,冷声对身后的宫女太监道:“先不回去,我要去储秀宫。” “贵人?”她身边的宫女惊惧抬头看她。 淳雪垂眼看着她,唇边漾出冷笑:“没错,我决定了。” - “你做的这个决定,简直荒唐透顶。” 淳雪做好了被二姐迎头痛骂一番的准备,却没想到时春坐在下面,嘴里说着这样的话,脸色却很平静。 “二姐,对不住,我明白你的担心。” 淳雪说,自那日头脑一时发热冲动跑去储秀宫投诚已经过去了几天,她已经彻底清醒下来,心中也对自己的冲动决定有了一点懊悔的意思。但既然木已成舟,她就再不会改变决心。 “我今天进宫,是来给你送这佛之莲的,至于你在宫里怎么过,我没有权利管你。如今你已经身为宫妃,所做一切,就要对自己负责。” 时春只是淡淡地说,似乎已经累了,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一句。 淳雪咬唇看了眼她,看不出二姐的情绪,她心中有些发怵,于是把视线转开,落到了桌面上的琉璃佛塔上。 “二姐。”她瞪大了眼,声音软了下来:“你……你不用把这尊琉璃佛塔也送进来,我……”她声音发涩:“我要了佛之莲,已经很是过意不去,这尊塔……它……” “拿着吧。”时春只是说:“放在府里也只是落着生灰,我又不信佛,它能给你带来一些用处,也算尽了功德了。” 淳雪只看她,静静的。 时春似乎真的累极了,感受到妹妹怯怯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甚至都懒得回应,只是垂着眼坐在下面,面无表情。 “我……”淳雪顿了顿:“妹妹是不是,做错了?要不姐姐,你把这佛塔和佛之莲拿回去吧,高贵妃那里,我再寻些法子。” “莫说这些傻话,”时春蹙起眉,冷声打断她的话:“要做什么就做好,这次把东西给你送进宫,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抓紧时间得到皇上宠爱才是正理,旁的你不要再多想了。” 淳雪呐呐,刚想张口,就听到门口宫女通报,贵妃宫里的芝兰来了。 她一下站起来,走下来:“她怎么来了?高贵妃找我?” 正惶惑不安,芝兰已经进了内殿。 “奴才给舒贵人请安了。”芝兰行礼,侧目一瞥,瞥到了一旁已经站了起来沉默站到一边的时春。 芝兰嘴角露出一抹笑。 淳雪上前两步:“可是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芝兰把视线收回来,看着淳雪:“贵妃娘娘听说今日纳兰小姐进宫,想着佛之莲应该是到了,想拿去储秀宫看看,免得不小心献成假的,就连娘娘也会被连累。又想起与纳兰二小姐之前的交情,想请二小姐去储秀宫坐坐,陪娘娘说说话。” 淳雪看了一眼时春,强笑:“贵妃娘娘叫家姐去做什么?家姐身上无诰命位分,进宫本就不合宜,我还想着早些让她回府呢。” 芝兰说:“舒贵人不必担心,有娘娘在,莫说一位纳兰小姐了,就是府上小姐们一起进宫也无妨。娘娘没有耐心等人,纳兰二小姐,请您跟奴才走吧。” 时春抬眼看了看她,只福了福身,不发一言,便往出走。 淳雪出声:“且慢!嫔妾正好也有事与贵妃相商,一起去吧。” 说着,她难得硬气地走到了前面,与时春并肩,冲姐姐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时春抬眼看她,眉眼忍不住柔化,既无奈又心软地无声叹了口气。 - 时间倒回三天前,那一日纳兰淳雪一气之下跑去了储秀宫,回宫后内心惶惶,但念及已在贵妃处夸下海口,顾不上跪了小半时辰的膝盖,忙写了一封信,又托亲信宫女将信送至侍卫所宁琇手上。 辗转两下,在宫门下钥后,那封信终于到了该去的人手上。 纳兰府二姑娘院落。 时春倒吸了口冷气,蓦地把手里的薄薄一页纸扔到了一旁。 她扶住身边的小桌,忍了忍,没忍住,茶杯从手中脱手扔出,青花瓷跌在地衣上,依旧四分五裂,足见用了多少气力。 “小姐!” 如意和雀宁见状,吓得跪地。 时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呼吸。 她忽地站起来在地上踱步了一周,闭了闭眼,快步走向一旁的一只隐蔽的柜子。 那只柜子和屋中家具摆设一般,都用黄花梨木打造,平日看来无甚稀奇,但常年挂着一只锁,院中下人从来没有见这只柜子的柜门敞开过。 “雀宁。”时春轻唤了一声。 雀宁膝行上前,从衣领里拉出一只挂着红线的钥匙,她低头咬断那条红线,把钥匙捧在手心里,双手奉上。 时春接过那只钥匙,对准柜子上那只锁,“咔擦”一声,锁头开了。 她把锁子拿开,站在柜前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拉开两侧的把手。 那柜子不大,里面自然装不了多么庞大壮观的东西,事实上,柜门打开,两层夹柜里,不过放着零星几件物品。 时春没有看旁的,目标明确地,直直看向放在最底层的一件东西。 她伸手拿了出来。 如意和雀宁跪在地上抬头看,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佛之莲……”如意敬畏又惊讶地看着那件东西,声音有些颤抖地道。 “小姐,这是……这是若白多杰大人送给您的,您将它爱若珍宝十年,如今拿出来,是为了什么?” 雀宁也震惊地问道。 时春垂眼。 章嘉·若白多杰,三世活佛,自小长于北京城,经两代帝王供养。雍正十二年受封,离开京城迎**返藏,回归藏地,佛法大成。他于雍正十三年,于扎什伦布寺,受戒于五世**座前。 雍正十四年回京,乾隆六年,皇上下令译《丹珠尔》,章嘉国师闭门不出,世间再不见他佛子踪迹。 你看,她记得多么清楚。 时春低声道:“佛法深厚,佛子给我佛之莲,只可惜我是个愚人,注定无法参透了。” 如意和雀宁都沉默了。 雍正十三年,章嘉国师受戒。 消息传回北京城,无人意外。 佛子天生便入佛门,那位年轻的佛中之王,则更该皈依那圣洁佛国。 仙人抚我顶,却不许结发。 那一年一尊琉璃佛塔从西藏传回,那送塔的小僧人一句话也未曾说。 那一直循规蹈矩活着的纳兰氏的骄傲、那从不出任何错处的二小姐,扔了手里的《仕女志》,扔了那唐诗宋词,抱着仓央嘉措的诗集,沉默地坐了一整年。 “假如真有来世,我愿生生世世为人,只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哪怕一生贫困清苦,浪迹天涯,只要能爱恨歌哭,只要能心遂所愿。” 仓央嘉措说。 ——一个人需要掩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这一生。 ---- 作者有话要说: 佛子圣洁无双,世间无两全 你们要的男配(本文其实无男配)——佛国圣子,那一生都无法双全的白月光
第26章 众生心向佛 “纳兰小姐来了,快请坐。本宫这储秀宫不比皇后的长春宫,还有些怕纳兰小姐嫌弃这里简陋呢。” 时春垂下眼:“娘娘这么说,让奴才惶恐。” 高贵妃微微抬起下颔,打量她低眉顺眼的表情。 “你也会惶恐啊。”她讽刺道。 时春没有说话。 “贵妃娘娘,您看,这就是传说中的佛之莲了。” 淳雪眼见气氛不对,连忙插嘴上前,示意一旁宫女把东西呈上来。 “哦?” 高贵妃注意力果然全部被吸引去,她眼神扫过那枚稀世珍贵的舍利子,又将打量的眼神放在这尊放置舍利的佛塔上,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神也凝重了些。 “佛之莲自然是佛国至宝,这气息让人不敢直视倒也罢了。本宫不曾想过,这尊放着舍利的佛塔,竟也不似常物?” 她抬眼看向纳兰氏姐妹,眼神探究。 “听说这些都是纳兰二小姐的藏物?我们高家曾派大批人花了大功夫去寻过这些佛教至宝,也从不曾得到过一丝踪迹,未曾想过二小姐从未出过京城一步,怎的会有这些?” 淳雪面上表情僵了僵,背后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佛之莲姐姐是如何得来的他们都不太清楚,然这尊琉璃塔的来路,府里却是都有些数的。 雍正十三年西藏小僧人上门,正是随着布达拉宫返还京城通报三世章嘉受戒的消息一并回来的,府中人不明所以把他放进来,头巾卸下,才认出那竟是那位佛国之王最忠诚的信徒,不多一言,只留下一尊旷世难寻的琉璃佛塔,二姐随后沉寂一年,府中受瓜尔佳氏管辖,无人敢多嚼一句舌根。 这佛之莲却要比那尊佛塔出现得更早得多,没人知道二姐在几岁得到的那枚舍利,只从淳雪知事起,便记得记忆里依稀见过二姐在对着它静坐,想来,也绝与那位佛子脱不了干系。 然而这些都是不能为旁人所知道的。 那是大清佛国圣子啊!圣洁无暇,不食烟火,万人信仰,脱离红尘。 “奴才的额娘信佛,从小带着奴才多踏足佛寺,六岁的时候无意在护国寺得遇当时的三世活佛,有幸得佛子一声有佛性,便赠予奴才一舍利,后来过了许多年,奴才才发现,那枚舍利竟是佛之莲。” 淳雪捏了一把汗,时春却并不慌张,只是平静道。 “哦?章嘉国师?”高贵妃确实没想到这一个人,登时不欲再细究。 这位被封为国师的藏传佛子虽然年轻,但历经三朝,受大清两代帝王荣养,更与当朝皇上有同窗之谊。他已闭门译《丹珠尔》数月,这个纳兰家丫头的话也无从考究真假。 更何况,她实不愿意掰扯那位佛国之主的是非。 有些人生来无瑕,本就是仙人。穷尽红尘千万辞藻,竟无可配,已成圣。 “看来纳兰小姐果真非俗,也难怪本宫想要跟你结个亲事,你看不上本宫的哥哥。” 时春这下不能再镇定了,她双膝跪地,低头:“奴才在宫中孤身一人,更是因为顽劣摔伤了脚,皇后娘娘体恤放奴才出宫,奴才出宫以后才知道额娘在其中有所活动,绝不是有心欺骗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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