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嫔美滋滋地在心里掰手指,如今大家伙儿都住在一块儿了,岂不是她想什么时候打牌九都有人陪了? 欣嫔看着冯若昭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明明是笑着的,整个人却都在拢在咸福宫投射而来的一片阴影里,连她脸上的笑意也被那暗了一层的光给模糊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着胧月笑道:“你敬娘娘许是不好意思呢,胧月去拉着敬娘娘一道儿,咱们去看看你额娘她们。” 胧月得了令,高高兴兴地拉着冯若昭的手,甜甜蜜蜜道:“敬娘娘,咱们走罢!” 她微微有些冰冷的手里突然间钻进来一只温暖细腻的小手,冯若昭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胧月带得走了两步远。 她有些匆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仍旧沉默的咸福宫,咸福宫仍旧古朴雍容,可这一回,她再也不会独自一人立在长夜里,抚摸那些砖瓦上的裂痕了。 冯若昭回握住胧月的手,胧月感觉手上痒痒的,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冯若昭对上那天真明媚的笑容,自己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全心全意放松的笑来。 冯若昭,你自由了。 她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没了华妃的桎梏,亦不再是皇帝的棋子。 胧月小姑娘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恭嫔都忍不住嫌弃这孩子话实在是多,欣嫔笑着与她说笑几声,淑和的小女儿亦是这般活泼爱闹的性子。 几月前淑和曾带她进宫来请安,欣嫔见着真是爱得不行。 冯若昭看着胧月,小姑娘被恭嫔说得不高兴了,嘟着嘴不说话。 冯若昭越看,心便越软成一团,她笑着捏了捏胧月的脸:“走,咱们吃糕去。” 这样好的日子,何苦再将自己禁锢在往日旧事里哭哭啼啼的,吃糕享福才是正经事儿呢。 二、看梅花的人 ‘吱呀’一声,茉莉穿着身半旧不新的丁香色袍子,小心翼翼地端了汤药进了房里,原本卧在床上静静睡着的女人突然惊醒了,猛地坐起来,可似乎又因着动作太急,许是扯着身上哪儿不痛快了,捂着嘴咳嗽个不停。 茉莉吓了一跳,慌忙将汤药放在桌上,想倒杯水给孟静娴压一压,可那水壶里早已空空如也,连一星半点儿的水都没了。 茉莉又气又怒,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如今看着福晋失势了,便一个二个都偷奸耍滑怠慢福晋!待来日…… 茉莉正想放狠话,可想着福晋如今的处境,只得抹了把泪,走过去给孟静娴拍背顺气。见着往日清丽婉约的国公小姐、郡王福晋,如今消瘦得穿着一层厚厚的棉衣都能摸到那凸起的背脊,她心中就是一阵酸涩,又不敢哭出声响来,生怕叫福晋更加伤心。 孟静娴勉强缓过气来了,她这胎怀得艰难,又被皇帝厌恶,丢了颜面,原本心性儿就高的她孕中更是多思焦虑,生怕哪一日醒来,宫中便要来人。 传的或是褫夺她果郡王福晋的名号,又或者是为果郡王另安排一位侧福晋的旨意。 重重压力之下,她生产时十分艰难,果郡王本就对她淡淡,她发动得突然,茉莉哭着去寻他之时,却只得了果郡王与慎贝勒去京郊跑马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时,她突然觉着一阵疲惫,那阵自身体里涌出的疲乏比身上的苦痛还要叫她觉得难受。茉莉看着她原本紧紧攥着被角的手慢慢松开了,声音凄厉,直叫她自那阵混沌中清醒过来—— “小姐便是不为自己想,难不成也不为国公爷与夫人想吗!他们高高兴兴地送小姐出嫁,小姐怎能忍心叫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是了…… 孟静娴闭了闭眼,她这样不孝顺的女儿,存活在这世上,只会叫阿玛与额娘更难过罢。 可仍是她的阿玛,被她连累了名声,搅得晚年名声不保的沛国公亲自登门来送了上好的人参,吊住了她的命。 她才能勉强产下元澈。 孟静娴有些茫然地扶住茉莉的肩,喃喃道:“元澈……元澈……茉莉,你听到了吗?我的孩子在哭,元澈在哭啊……” 看着她喃喃自语,神色憔悴的模样,茉莉心酸道:“没有,没有,小阿哥有乳母嬷嬷们陪着,吃得好睡得多,长得壮实着呢。待福晋的病好些了,便能见着小阿哥了。” “不。”孟静娴原本有些疯癫的神色陡然间清醒了一瞬,她摇了摇头,又慢慢躺了回去,任由泪水划过脸颊,嘴里也尝到了一点苦涩的滋味。 可她坏事儿做得多了,这般苦涩亦是她自找的,算不得什么。 “我不能见他。元澈不能有我这样的额娘。” 茉莉看着自家小姐状似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哭得更凶了,小姐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小阿哥,一出世却被抱离了身边,如今都快三个月了,小姐却只在生下时匆匆见了一面便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便对着果郡王提出了这个请求。 当时在旁边伺候的茉莉惊得手上的碗都摔了,果郡王亦是愕然地望着这个刚刚生产完,面色苍白,仿佛一夕之间便老了十岁的女子。 又听得她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妾身失德,无法教养好世子……求王爷看在这孩子亦是您骨肉的份上,将他带在身边抚养罢。妾身将常伴佛前,为王爷、世子祈福,只求您与世子能平安顺遂,别的,妾身再不敢多想。” 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孟静娴的面色又白了些,她的前程已然没有了,她深爱的男子不爱她,甚至视她为蛇蝎女子,她更是拖累得阿玛额娘、族中的其他姊妹成了这京城中的笑话。 她这样的人,已经没有盼头了,可她的孩子还有,她便是拼了命,也要为他留下一个好前程。 世子,她的孩子,一定要是果郡王府的世子。 果郡王蹙眉,他自是知道为人母者有多珍爱自己的孩子,如今生生将孩子推离自己身边的举动,叫他不解。 但他只觉得孟静娴是为了她生产那日自己未曾赶回来的事儿在生气,说到此事,果郡王饶是对孟静娴全无爱意,甚至还因她因着一己私情做出这许多的错事来对她感到失望、厌恶,可她毕竟辛苦为他诞育了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果郡王脸上的神情便柔和了一些,但他仍淡淡道:“你是元澈的母亲,元澈自是该由你来照顾的。” “妾身的身子早已败落了。”孟静娴捂嘴咳嗽了一声,偏房里似乎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她紧紧攥住手帕,克制着自己不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再者,王爷便不担心妾身会教导出一个同妾身一般,令您厌恶的孩子吗?” 果郡王眉心一皱,神色间也冷了下来:“既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他转身离开了这座鲜少踏足的院落。 偏房里的哭声很快止住了,茉莉急得不行,出去见着乳母嬷嬷们在阿晋的指挥下抱着小阿哥走了,泪眼涟涟地扑到床前哭道:“福晋,福晋,您怎么这般固执!小阿哥生下来了,您都还没好好看看他,抱抱他呢!” 孟静娴痴痴地望着门外,她的夫君与孩子都是她曾经拥有过,可如今都要还回去的人。 自回忆中抽离出来,孟静娴望着窗外皑皑的飞雪,笑了笑:“又是一年冬天了。” 几年前的那个冬天,她受邀前去老郡王府上赏梅,那个对着满院玉蕊檀心梅独奏一曲的年轻郎君许是不知道。 他在看梅花,看梅花的人也在看他。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想要看嬛嬛和小鸟的第二春番外,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先说好,不嗑伪姐弟/太后臣子这种戏码的宝速速撤退! 以下是小剧场: 长身玉立的年轻权臣望着凤座上神色冰冷的女子,笑道:“臣的一切,皆是娘娘所赐。” 安陵容有些难耐地颦眉,她只恨自己从前瞎了眼睛! 景琛望进她眼底,看着她有点懊恼,又有些不悦的模样,低声道:“娘娘何不再大方些,赐臣一个侍候您的机会。” 瞧着似乎被他的大胆惊住了的,那位美丽而年轻的太后娘娘,景琛嘴角微微牵起,似是呢喃,又似乎是祈求她的垂怜:“姐姐,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第111章 番外四 年世兰有些难耐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却又因着身上粗布织成衣裳的触感而感到不适。 算了,到了这般境地,还把自己当成宫中千娇百宠的贵妃不成? 年世兰喘了口气,感受着风中送来带着些凉意的幽幽水汽,不远处河面上正停着几艘船,那正是她要去的地方。 她离开那座茅草小屋后,又走了些时候,寻得一处农家用银豆子换了些粗布衣裳,又忍着恶心用碾成泥的药草糊在脸上,原本雍容华贵的美人登时便成了不起眼的农妇。 年世兰摸了摸藏在心口处的荷包,那里边儿藏着不少银豆子,想来是颂芝她们给她备下的,出行在外之人,若是一出手便是大额的银票与金豆子,只怕登时便成了旁人的眼中钉。 有了这些银豆子,她总不至于过得太差。 船家很好说话,见她灰头土脸地站在那儿,也没嫌她,只叫她自个儿进了船舱坐着,又使唤孙女儿给她端去一碗鱼汤。 望着那缺了一个口子的瓷碗,年世兰下意识地皱起眉,但是船夫的孙女儿却睁着一双因为过瘦而越发大的眼睛望着她,小声道:“姐姐,这是我阿爷钓的鱼,很鲜呢。” “多谢。” 始终是别人的一番好意,便是年世兰再不适应,却也逼着自己喝了一口。 虽没有宫中御厨那般精细的功夫,这鱼汤滋味却胜在天然鲜美。 见她喝了几口,小姑娘便笑弯了眼睛,也不多打扰她,像一只轻快的蝶般跃到了船头。 年世兰掀起竹帘,望着外边碧玉一般通透荡漾的江水,眼里不禁泛起迷茫之色,她是逃出来了,可她的哥哥、侄儿,全都没了。 偌大一个天下,她却像是无根的浮萍一般,只得随着这江水随波逐流。 她心里存着事儿,夜里睡觉时也不安稳。 这船家带着孙女儿在江上行走惯了,夜间也不怕冷,且记挂着始终有客人在,船家披着件衣裳在外边儿打盹儿,年世兰却见不得那小姑娘跟着船家一块儿在外边休息,虽是在夏日里,可外边更深露重的,又是在江上,小姑娘家家的若是叫寒气弄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进了船舱的小姑娘对着她有些腼腆地笑:“多谢姐姐,我叫金果儿……你夜间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便是!” 阿爷说了,这位客人大方,一出手便顶得上之前跑好几趟船的收入了,客人心善,他们做买卖的却不能越界。是以客人主动叫她一块儿进去休息,金果儿很高兴,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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