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如郑遇春这边,虽兵马损失只是稍有损失,一应粮草马匹也是丰厚,终究受挫了一回,有损士气。又因如今朝中正预备圣上南巡一件,也不敢奏请,竟压住了事不提。 见此情景,不免有王子腾的旧部人马,稍有意动,方遣人送消息来。 贾赦听了,立时道:“竟有这等事,必得启奏圣上才是。” “不妥。”贾政忙道:“你我如今孝中丁忧,不居其位,不谋其事,倒不好提这事。二来,到底北狄要紧,这关节万不能生事,倒叫他们有机可趁。何况,这暂压消息也是有个缘故的,估摸着时日,总这一二日便会奏报。何苦又添一桩事。” 听得前头两桩,贾赦还有些不以为意,但听到后面,他自家不免有些思量:这话也不错。圣上才出京南巡,正在兴头上,忽听说这等消息,岂有不恼的?竟不要讨这个不自在才是。 虽有这念头,他想着旧年因刘蒙削爵一件,终究赍恨,眼瞅着有这报复的机会,又如何舍得轻易放过。故而,他想了想,便又道:“倒不如打发人告诉珍哥儿,若果然一二日后奏报了,咱们便不提这事。若始终隐瞒,堵塞圣听,咱们为人臣子的,岂有不除奸佞的道理?就是那北疆防卫,落到这么个人手里,怕也不妥。” 这话却是正经的道理。 贾政听了,也是捻须微微点头,想了想,便道:“这却也容易。这会子圣上才出京城,诸事未必妥当,也容易落人眼里,明儿打发琏儿过去,悄悄告诉珍哥儿,也就是了。” 尤氏本是女流,不过听一会便罢,并不理论,只待事了,便打发人收拾安置了这人,静等数日。 谁知天从人愿,三四日后,贾琏便从外头匆匆赶回,因将这事回禀。 却是他们兄弟两人等候了半日,总没听到平安州的消息,便知这是真个隐瞒。贾琏赶紧打马回转,将这事回与贾赦、贾政两人。 贾政听了,半晌无言,终究在贾赦言语催促下,下帖子请了一位御史来,瞧瞧将这事交代明白。不出三日,这事便正经揭开。 现今圣上南巡,朝中大小事务,本系太子监国料理,虽每日里必以加急件,送抵圣上处过目。到底料理事体的,却是太子。 那太子一见奏报,原是军国大事,也不敢怠慢,当时便着各处查探料理,又将这事亲自细细写了个条陈,并旁的奏章等事,一并送到圣上跟前。 圣上果然有些震怒。 只是军政大事,原是关系国本的,极为要紧,纵然有一二过错,终究漫不过临阵换将这四个字的不妥。是以,竟不曾十分言说,不过着人探查明白。 幸而那郑遇春也并非无根之人,原在朝中也有些权势,正经‘朝中有人好做官’里的一位。这边朝廷才稍有触动,那边他早得了加急的消息,当日也是慌忙提笔写了一封密奏,加紧打发人送到朝中。 一应军中事体,虽未十分道明,却也有七八分了。 那边朝廷见得如此,倒还温言宽慰了些,只是命其日后不得拖延而已。偏偏郑遇春却是宦海浮沉历练过的,深知轻重,当时便心知不好:现有这等事在前,要是他后面再有错漏,必是要获罪的。 后面与刘蒙等亲信暗中商议的时候,自然也将利害之处道明了。 刘蒙等人听了,胸口都有些发闷,却也知这等事原是关节要害,半点错漏不得的,当下无人敢多议论,只将下属人等越发催促打点,必要虽郑遇春一道,总将这事完了才罢。 如此一来,不免有些失于急躁。 幸而内有王子腾旧部等人鼓噪,有意牵扯,倒还略略稳住了局势。郑遇春见此,虽然咬牙,也不敢再兵行险着,只得行堂皇正道,将事慢慢推进。 北疆如此,这边南巡,也是安步当车,徐徐为之。 銮驾一行向南,沿途自有官府、行宫等处支应,又因从水路,倒也安稳。只沿途人等,瞧着这一溜儿二三十岁艘大官船,朱红消金,恍若一条条活龙般排山倒海而来,端得气派非常,不免多有观望,暗中惊呼赞叹不觉,且不在话下。 只待到了青州,因是圣人遗嗣所在,圣上格外优容,且在行宫留住下来,预备召见各处官吏人等。一则探查,二来也是安定人心,倒着实多留了一阵。 可巧贾珍得了差事,正是御前听令的,掌管照应文书一类,倒也勉强在文臣里混着。因其出身,并元春之故,竟多得旁人青眼,虽连末流小官也未得,却是正经得了差事,又有爵位圣宠在身,自有人往他这里打探,走通门路的。 贾珍平白得了这些好处,也是欢喜不尽,一面与众人联络结交,一面少不得往元春跟前递些话,打量着也趁机有所进益,也是好事。 因此,他身边倒渐渐笼络了一批人。 自来这等事,要么不做,真个做起来,自然有人从众攀附,因此贾珍自己还未十分觉察,他结交走动的这些人,却渐渐也有些声势。 倒是元春耳闻了几句,忙打发夏太监过去,暗中弹压了两句,方将这势头稍稍压下去了些,并不曾引来众人十分留神在意。 可到底这些个事,也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里外言语书信一番,有些要紧的人物,便知道了这些变动,也生了些旁样念头。 只是这等明面波澜不惊,暗中勾心斗角,引而不发的时候,忽得一日,竟有大批流匪不知从何处而来,竟将这一城连着行宫等一并围住,当夜便点起火把,呼喊叫杀不绝。 城池外头如此,城内岂有不乱的,因又有各处趁势做起反来,差点夺了城门,将流匪引入城内。又有在行宫等要紧处为非作歹,呼和攻入的,整整闹了一夜,眼见着黎明破晓,各处又有前来护驾的人马,方渐渐将这些反贼擒拿下来。 如此一通乱事,自然是引得上下震惊。 这南巡,本就是夸耀太平,显示功勋之事,偏才起了头,便闹出这等事,怎不叫圣上震怒,当日便拿下数名文臣将官,又将里头有嫌隙的兵士斩杀了去。 这青州知府闻说,越发战战兢兢,又不敢不去复命,正是惶恐的时候,忽得了消息,却是劝他往那贤德妃元春处挂个号儿,许是还能得些便宜。 只知府听说,倒是吃了一惊,忙又问:“本朝后宫绝无干政之事,如何着贤德妃娘娘,却有这个体面?” 那人听了,不由嗤笑一声。 第336章 无能 “若是旧年,自然没有这等事。可如今多事之秋,大人竟也不打听个明白?”那人冷笑道:“如今这行宫里头,谁个不知,要不是前头贤德妃出面,指挥人马,亲身披甲执剑拦在圣上跟前,只怕这一夜未必能轻易度过!” 那知府听了,不由怔住,喃喃道:“这、这事竟是真的?” “这圣上跟前,岂敢虚词造假?”那人祖上原是贾家门下,后面虽自立出去,到底还沾亲带故的。又因瞧着贾家似有起色,早与贾珍联络上来。这会子也是有意结交知府,彼此遮掩扶持,方特特寻来,如此这般劝说的。 而这知府,本就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唬得战战兢兢,如今忽得有这一条救命绳索,岂有不攀附的。不过三四句话,他便一口咽下香饵——再怎么样,如今保命要紧。若果然能渡过这一劫,便是真个投到这贾家门下,也不算什么。终究这是三四代的公爵人家,现瞧着也是根深枝茂的。 而这人见他意动,便悄悄将贾珍的话告诉了几句,定了联络等事,便辞了去。 知府心中虽还有些惴惴,到底有了三分底气,又见着实拖延不过了,只得前去陛见。 那边圣上见着他,自是勃然大怒,差点便喝令左右,且将他拿下斩了狗头,幸而旁边尚有几位文臣,着实劝阻,且将临阵换将的种种不妥劝了一回,才得了个戴罪立功的话。 一时出来,这知府虽是满头满身冷汗淋漓,却也知道自己起码过了半个劫,不由得伸手用袖口稍稍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略略定了定神,方要赶着出去。 偏这时候,又有一个文臣从里面出来,瞧见他如此,忙伸手搀扶住了,低声攀谈了几句。 知府胡乱应承两句,便觉出这也是与贾家有些瓜葛的,心中一松,又生了三四分亲近之意,且将自己如今的为难处道来:他虽是知府,掌管一府之地,说来也是地方大员。可如今为官,军政分离,一应军伍等事,自然有都司总督等料理,他一个知州,不过掌赋税钱粮、讼狱风化等事,哪里是带兵领将的人! 然而,这边常自驻守的总兵昨日战死,而行宫这里的将领,也多半负伤在身,又不知这地方布置,短促之间,这城防等事竟都落在他身上了,岂能不叫他心惊胆战的。 要知道,前头那总兵也算是沙场里厮杀出来的好汉,并非寻常蒙荫所得的官职。虽说事出突然,未必不是他运道的缘故,可自己的运道,也能算好吗?果真有个运道,岂能落到如今的下场! 那人听了一回,倒自笑了:“如今圣上忽受惊吓,正是震怒的时候,便行宫这里有人情愿担当,一时半日,也不敢出面的。这差事,方落到大人身上。可这情势如何,他们岂有不知道的?这会子,也正发愁也是未定。大人既有讨教的心,何不前去询问?这也是两厢便宜的事。” 听得这话,这知府如同得了甘露,登时大喜,忙拉住这人,十分恳求。果然不出所料,他略说两句话,便引知府入了一处屋舍,里头披甲佩剑的七八人,各个身高马大,留有伤处,倒都有一腔彪悍之气。 知府见着他们,心底自是欢喜不尽,忙上前来拱手作揖,且不顾旧日自己如何厌恶这些粗鄙武夫,只上前来百般小心,殷切求问。 这些个人,多是勋贵出身,倒也有在沙场上经历过的,到底年轻,自然也有些轻浮。这会子再见这知府做派,也添了几分自大,前头还有人问各处详情,以作参考,后面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多,倒渐渐去了沉稳之意,添了三分纸上谈兵的洒落放肆。 偏这知府也不知兵,又见他们说得头头是道,凡提起个主意,不是说孙子,便是道武穆,竟都是如同他与人辩驳,不是出口孔圣人,便是闭口孟亚圣。 他听了半日,自也学着那朱熹朱子的话,也推己及人,信得真切起来。又因是文人,素好有个条陈,心里才稳当,竟取来笔墨,将众人的建议,择取要紧的,一条条纪录下来,而后也一条一条,比照着施行下去。 然而,这等小心施为下,原本还比照着旧日操练,由下头兵将带领着防护的甲士们,却越发乱套起来——这些个条陈,原是博取众家之长,却着实没有一个纲目,又与素日操练诸事不同,他们本就因为被围城,总兵被杀等事士气不振的,又有这些事体出来,岂能振奋?倒是越发无可是从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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