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云丫头才送了好些个玩意儿,你又提。”黛玉一笑:“罢了,也是你的好意儿。我也不拘什么东西,你瞧着好,挑一两样便是。” 宝玉听了,自无不可,连声答应了。 果然,恰应了他的话,三日后,贾琏便打发人告诉,预备明日往东府那边庆贺。却是好些个人听说贾珍被点中,因旧年也有结交,便趁机凑趣,贾珍原是个好高乐的,又舍得银钱花费,常与他们往来走动,竟设了酒席相请,也是回礼之意。 宝玉听说,倒有些犹豫。 贾琏也知道他的脾性,早将事儿告诉明白,平儿便也说得清楚:“你只管放心,那边珍大爷也不是不知道理的,虽说是酒席,却也分开来。自然你这一桌子,都是些素净的。” 见如此说来,宝玉也只合应下,心想着不过出去略坐一坐,尽一尽情面便罢。 及等翌日过去,果然东府这边着实有些热闹起来,端得就席开华诞,肴设九味,虽无那等天下凡有的果品珍稀尽数摆上的奢靡,却也是丰富非常,里头一半,正合吃酒所用。 又是在一侧花园里,杨柳绽新蕊,溪泉水潺潺,旁边且搬了几盆兰花、迎春点缀假山上下,更添了三分春意。幸而里头一处亭子里,新设了一席,倒都是些素净的,果品点心,菜肴清茶,竟还算如意。 宝玉入内坐下,一面与相陪的贾蓉道:“这席面怕是要费不少心思罢。” 贾蓉笑嘻嘻道:“这也是合该的,宝叔只管坐下享用,有什么缺的,只管打发小厮告诉。” 贾琏在旁听见,也慢慢踱步过来,一面吩咐:“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着。宝玉,你只管安生吃席面,蓉儿,跟我一并出去待客罢。瞧着席面,来的人怕是不少。” 才说着,那边便来了几个要紧的官儿,贾琏一见,忙叫上贾蓉,一并过去拜会攀谈,引他们入席来。 宝玉遥遥看了两眼,见着是里头有两个是旧年相识的公子哥儿,却不甚相熟。另外几个也不认得,只瞧着神态形容,倒似寻常的官儿。 而后人声渐沸,宝玉也瞧见冯紫英卫若兰等人,不免过去胡乱攀谈一回。不过是哪家的酒席好,哪家的花园如何,又有近日时令节气等话,倒也不一一尽数。 及等人来得渐渐齐整,宝玉方要辞去,自入席安坐,忽被冯紫英拉住,笑着道:“方才还罢了,如今一瞧,里头倒有几个鸿胪寺礼部的官儿。” 一行说,他一行点头称赞:“他们虽是清水衙门,倒会见风使舵的,这会子便赶来了。” 宝玉听见,便问是哪几个,冯紫英随意点出,他细细端详两眼,见着不是早早赶来的,便是正绕着贾珍攀谈不休,满脸红光的,不免觉得有些厌恶。 因此,他嘴里胡乱应承两句,便还是回去了,后面席面上胡乱用了些,瞧着越发有些热闹不堪起来,他便寻个由头,往后面尤氏处散漫一回,径自辞去。 尤氏等人只说是他碍于贾母、王夫人的孝,瞧着有酒,便不肯多留,因稍作挽留,见他执意,也就打发人送他回去。 宝玉应承两句,却还是往街上逛了一回,因要与黛玉寻两样新鲜玩意儿,倒在街上逛了两圈。 偏如今街市萧条,多有不如往日的,又有些流民走动,更添三分凄凉,宝玉逛了半日,非但不能开怀些,反倒越发气闷起来,当即也不肯再逗留,正叫了茗烟,预备打马回转,忽听见有人叫唤,转头一看,却是柳湘莲正打马往这边来。 见着是他,宝玉忙下马来,拱手作礼,因含笑道:“我前儿才说,这四五个月不等见,什么时候竟要一会的。谁知这会子赶巧,竟在这里相见了。” 柳湘莲本就与他相厚的,又听这话,自然也抱拳回礼:“论起这话,却着实不错。今日正是令表兄请我吃酒,又请了蒋玉函他们几个。本说是要请你来的,但想着你在孝中,况且又有事,竟不好搅扰。谁知倒有这一宗巧合。既如此,不如过去坐一坐,便不吃酒,说说话闲谈一番,也是不错。” 见他这么说,宝玉迟疑片刻,因想着久未见面,柳湘莲又再三邀请,他也只合答应下来。 当即过去。 那薛蟠见着他来,也是大喜,忙叫人再置些酒菜来,必要拣上等的。 宝玉忙摆手笑道:“我不吃酒,不过来坐一坐便罢,很不必使这些个。”薛蟠听了,只得做罢。 及等后面江霖、蒋玉函并素日有走动的几个人来齐全了,自然吃酒攀谈起来。 诸人自然先论几句温寒近况。 薛蟠自不必说,家里有个夏金桂做搅家精,纵然比旧日略好了些,总归不甚称心如意,提起这话来,便是满脸悻悻之色。 柳湘莲坐拥娇妻娇儿,正是夫妻琴瑟和鸣,父子天伦之乐的时候,十分称心如意,再听他这话,不免更皱眉:“论来也有二三年的光景,义母又极慈和的,你虽莽撞些,到底也尽有让的,怎么嫂子只还这样?” “也只是我的命罢了!”薛蟠摇头叹道:“论起来,岳母也是极明大义的,又是姻亲世交,极亲厚的,谁知她竟是这么个脾气!如今倒好,要说合离,又不是我独个儿的事,要说不合离,这日子也是没法过下去了!” 旁边蒋玉函听了一回,也自摇头,暗暗庆幸自己所娶袭人,知冷知热为人妥帖,不免看了宝玉两眼。 宝玉见着,虽不知就里,也只与他点头致意,再听旁边江霖提及近日几件闲事。 倒是薛蟠回转过来,因问宝玉:“今儿那边珍大哥哥设宴,我因早与他们说定了,便只打发人送了礼,也没去。你是必要去的,怎么这会子就出来了?” “不过去贺一贺便罢,还能正经吃酒不成?”宝玉随意应了一句,又讲了几句席面上的人事,便道:“我瞧着左右无趣,打量着早些回去也罢。” 旁边江霖听了一回,却笑道:“既有这鸿胪寺、礼部的事,只怕那边珍大爷随驾,倒不是小事,竟有些正经差事的。” “这话怎么说?”薛蟠忙问道。 江霖笑道:“既是圣上恩典,又是南巡的,多半的事总要落在礼部这边,次则鸿胪寺。既他们主持,自然知道里头要紧的是那些,不打紧的又是那些。如今才起了头,正是忙乱的时候,还赶着赴宴,必是有个不得不去的缘故。这不是两厢里对上了?” 薛蟠听了,不觉往宝玉面上望了两眼,才点一点头,拿起酒盏一口饮尽满杯,口里才应了一句:“那倒真真一桩喜事。” 一行说,一行又吃了两三杯酒。 宝玉原也无心理论这些个,又见薛蟠如此吃酒,再陪着说一阵话,便也辞去了。 薛蟠倒不理论,柳湘莲等人留了一阵,方相送出去。又有江霖,特特多留了一阵,见着左右无人理论,方嘱咐两句:“宝二爷,要是旁人,我也不理论了,如今既是府上珍大爷随驾,我少不得说两句——虽说那些流匪已是被剿灭了,可多半的人竟也无处安身,未必不会另起炉灶,再生事端。如今又有这一桩大事,须得提防一二。” 这话倒是出奇,宝玉怔了片刻,虽说不信,倒也拱手谢过他的好意,方才辞别上马回去。 江霖目送他离去,远远瞧着人影没了,这才眯着眼慢慢踱步回去。 宝玉一行人就此回去,却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不过后面与黛玉、探春、惜春言语起来的时候,多说了两句话。 旁人也多不以为意,便是聪敏细致入黛玉探春,也不过说一句:“这也是好意,终究小心为上。”并不留心。 倒是紫鹃见是江霖所说,心里暗暗有所思量,后面与黛玉提及,也是说得细密:“必是有个缘故,他才这么说着的。不然,他的为人,必不提这话。只不知这是什么缘故了。” 黛玉见她留神,便问道:“你瞧这南巡如何?” “只怕未必安稳。”紫鹃随口应了一声,待回过神来,见黛玉若有所思,忙添补了两句:“姑娘也不必存心,我不过胡乱说两句罢了。” 黛玉点一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却将这事记在心上,后面常有问宝玉。 宝玉因元春、贾珍两处的缘故,本就留神,见她如此,一时有了消息,便多有告诉的。 转眼间,已是二月末,这朝廷内外巡查总理等事落定,又着人打扫街道,撵逐闲人,并关防围幙等事落定,那边宫中便有旨意,择定二月二十二日,圣上便携百官等众就此南下巡防。 第335章 截杀 这旨意一出,阖城上下无不惊动,自五更天起,早有兵将披甲执剑分列道旁。而后又有文武官员早在宫门内迎送。又有内侍太监等人各穿戴红圆领窄袖衣,流水一般铺展开来,或有执事的,或有围拦着,或有守卫的,又有看护提炉燃香的,竟不能胜数。 贾家虽在孝中,也不敢躲懒,早与旁的有爵之家一般,早早上了折子问安,又着紧打点了太监等人,相看地方,询问礼节。及等到了那一日,不论男女,皆按品装束,只贾赦等人在西街门外相候,邢夫人等侯在大门外,街头巷尾也是 围幕挡严。 好是等了一个时辰有余,正是不耐烦之时,便远远听得山呼海啸一般的叩拜万岁等声。众人都是心神一震,再细细听来,方有些许跑马声传来,又有十来个小太监,穿戴齐整,从前头拍着手缓缓而来,紧接着,便是隐隐细乐之声,又有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并销金提炉焚着御香,一行行往这边而来。 贾赦等人见着,忙下跪叩拜,及等沉重的车马声并各色兵将依仗脚步声从前面隐隐传来,众人便一齐高声齐呼万岁等语。那边车马依旧缓缓而行,自有一对红衣太监从后面赶上来,扶起贾赦等人,稍作提点后,便自重新归队。 贾府上下人等,也是缄默无声,只眼瞧着那銮驾卤簿远远得去了,方心中稍稍松快,却也不敢有半点失仪,只束手垂首而立,只等候到午间,听得说銮驾已是出了城门,已是南下去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因各个力倦神疲的,略用了一点东西,也不理论旁事,便回去歇下。 只下晌的时候,那边尤氏又过来。 却是贾珍如今得了差事,便带着贾蓉一并随驾应差,家中一应大小事务,自然悉数交托与尤氏料理。 尤氏原也聪敏能干,又入门十来年了,里头的事务倒也料理得当,偏偏这会子,忽而有平安州过来的旧日门下,说是有要紧的事告诉。 这是外头的事,听得倒也要紧,她只得询问几句,估摸着事情要紧,便引他往西府这边来,且请贾赦、贾政两人主张。 那平安州的人,神色也是有些慌张,因告诉了一桩要紧事。 却是如今春来,万物复苏,那边北狄忽得生事,竟劫掠了一番,又趁势攻打,竟已是已是下了一座小城,如今正休养生息,正欲再战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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