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种种公务,也比先前更多了一倍。 江霖也是心中有数,一面忙碌公务,一面料理婚事等,幸而他还年轻,里外诸多事宜,竟都操持来得。 那边薛家听得消息,也忙忙打点了一份礼物送来。 又因忙着与宝琴安置房舍,收拾东西,又各处走动,打点着旧年的铺子等事,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却是宝琴闻说事项,格外请来紫鹃,着实谢过了她,又出了一份添妆的头面首饰,以作先前援手之恩的谢礼。 她住在这里,紫鹃自也常有见她的。 来时病得枯瘦如柴,气息奄奄,如今调理得当,她也恢复了旧年的丰润,连着精神也是不错,自然也为她高兴。 只是想到薛家如今情景,并宝琴日后前景,少不得为她叹息两声,面上却还是贺喜的:“琴姑娘如今大安了,又要搬回去,我们姑娘还叹息,又少了一个说话的姊妹呢。” 她如今已是与黛玉认作干亲,便要改口的,只常日里犹自顺口,竟没改过来。 宝琴也不提这个,只笑道:“叨扰了许久,如今我哥哥搬到那屋里,我少不得也要过去瞧瞧。待得后面安置妥当了,两下里离着也不甚远,往来走动,也是极便宜的。” 提起这话,紫鹃便有些喟叹。 薛家这些人,就算薛姨妈脾性绵软,薛蟠莽撞无能,论待自家人,却着实不错的。从贾王史薛四家看来,竟还是薛家内里最为亲厚和气。 所以薛宝琴搬回去,原也算好事儿。 但想到先前薛蟠那一桩案子,又实在叫人忍不住犯嘀咕,实是不能放心。 尤其,薛家如今大不如前,再不是那个能包揽诉讼,包庇薛蟠打死人命的薛家! 想到这里,紫鹃轻声道:“琴姑娘家去,本也是好事儿。只是听说那边蟠大爷还病着,常日里烦心的事只怕不少,未必还能常往来。比不得旧年大家都在园子里,常有走动往来,更相亲厚。” 宝琴笑了笑,道:“大哥哥虽病着,听姐姐的话,倒是一日好过一日,瞧她并伯娘的神色,倒不似假话,如今虽还未起身,大约也是将养的意思,倒不必烦扰。就是我过来,也不过打发人车轿往来,却是另外一件事了。不过,提起这话,我却要讨个方子呢。” 紫鹃笑着道:“姑娘要什么,哪里用得一个讨字,凭什么东西,凡我们能给的,自然送来——旧年太太可是认了姑娘做干亲的,原也不是外人呢。” 听见这话,宝琴神色越发柔和,因笑道:“也不是是旁的,不过我近日用着那些汤羹,竟比那些汤药更觉养人。我想着,大哥哥如今病情渐好,倒是这些东西用得着,方想讨个方子。” 这么一件小事,紫鹃有什么不舍的。 昔年在贾府,虽说一应起居尽也妥帖,大抵的东西,倒也不好更换。如今且出来了,一应起居用度,她能入手的更多,便参照前世所知的饮食营养标准,并一些食疗的知识,融合贾府、林家两处的菜谱,弄出个章程来。 于黛玉处如此,于宝琴处,自然也是一般。 本来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见宝琴竟十分喜欢,她倒也动了一点心思,因与宝琴笑道:“原是为了这个。姑娘要个方子,倒不算什么。只是这一桩事,却不是几个方子的事。” 宝琴一听,倒有些好奇,因笑道:“难道这里也有学问不成?” “这里却有一个缘故。”紫鹃笑着寻出个由头:“姑娘也知道的,我们姑娘自小有个弱症,身子单弱的。这些年我冷眼瞧着,便渐渐参悟出些法门来。如今换了这里,索性便试一试,谁知竟还好。” 宝琴听罢,倒有些感慨,因叹道:“人人都说世事洞明皆学问,果然是有理的。” 因抄了方子过去。 及等回到家中,她安置妥当,姐妹闲话的时候,便也提了两句。 宝钗自然不留意这等小事,但又想着宝琴许是心中过不去,想做一点子事,便也没有劝说,只笑着道:“一家子人,你有这个雅兴,我们岂会驳回。只是一件事,你须得答应了我——凡百的事,略做一点也就罢了,万万不能劳累着了。” 宝琴笑道:“姐姐放心,我原有数儿的。不过在林姐姐那里,瞧着她饮食起居竟与旁处不同,倒能养人,便多问了几句。谁知竟是紫鹃冷眼七八年,度量着林姐姐而琢磨出的法子。我听说,昔年林姐姐身子单弱,这些年一日日渐好,固然是她有福寿的,这法子也未必没个效验,方细问了来。” 听是如此,宝钗想了想,也自笑了:“既有效验,咱们也试一试,若果然好,自然谢她们的。提起这个,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家都仗着他们扶持照应,倒也有些惭愧。” 姊妹两人说定,又与薛姨妈提了两句。 那薛姨妈本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听说能将养人,岂有不答应了的。倒是宝琴格外用心,常日里闲了,便往厨下多去两回,竟比旧年又是不同。 这日她便过去,问了一道汤羹的法子,又嘱咐了几句,回头却瞧见那边风炉上正滚着什么,因问道:“这又是什么?” 那婆子原就战战兢兢的,听见她问,便笑道:“姑娘不知道,这原是大爷房内的红药姑娘吩咐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异香异气的,后面她自家还要放些药材似的东西,说是专供大爷的。小人也不知道,怕是大夫吩咐的罢。” 宝琴有些诧异,过去瞧了瞧,倒只是些黄芪之类养身益气的东西,只是先前从不曾听闻,不免有些疑惑:怎么不听伯娘并姐姐提及这个。 她这里细看,那边婆子窥着她的神色,忙从后面取出一包东西,陪着笑脸道:“姑娘,这是昨儿熬汤后取出的渣滓——也怪小人糊涂,想着大爷如今日渐大安了,也想照样儿寻个方子来,给自家儿子补一补……这才留下了。” 却是一个陶罐,里头乌七八糟的,也瞧不分明。 宝琴往里头看了一眼,本要抛开不论,忽想起紫鹃所说的话,说是药材一类不可擅用云云,终究命小丫鬟收了东西。 谁知半路上,却遇见宝钗。 她一眼便瞧出这是打哪回来,不由抿嘴儿一笑:“你竟也是孩子似的,凡有个事,不做完便不肯罢休。又不是甚么大事,仔细累着了。” 宝琴见着她,也自笑了:“姐姐这是打哪儿来?” 宝钗笑着道:“原是你哥哥的好事儿——方才打发人来说,新进的上官看重他,邀他赴宴。他便打发人来,要家中备一份礼儿。妈就吩咐我去库房瞧一瞧,估量着东西备一份。我才打发婆子送东西过去,顺道儿瞧一瞧你。谁知竟没见着。” 一行说,一行已是瞧见那陶罐,因问道:“这又是谁什么。” 宝琴便将缘故说了出来,又道:“我瞧着,那婆子倒是心存不忿,才这么说着的。” 旁边的小丫头忙将盖子揭开,旁的一个字不敢多说。 宝钗也是一点即明,却又收了笑容,她伸出手轻轻挑出几根藤蔓一样的草药,细细摩挲了半晌,皱起眉头:“这是雪上一支蒿?” 第430章 未来 宝琴面色微变:“什么!” 她虽不如堂姐博学,但常用的药材,自然也是知道的。一个丫鬟,用些连她也不知道的药材给自己主子用,还瞒着人,岂能是好事! 宝钗的脸色也有些发青:“你去请母亲过来,我点着人,把她拿下!” 又立时吩咐小丫鬟,叫几个素日有力气的女人来。 宝琴自去,她转身便匆匆往薛蟠的屋子过去。 跨入门槛,她正瞧见那红药正端着一碗汤药,往床榻这边过去,宝钗厉声喝道:“放下!” 薛蟠倒愣了一下,正要询问,那红药却脸色大变,一个哆嗦,一碗汤药竟就砸在地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她见着,忙要弯下腰去拣。 宝钗已然喝道:“你们等什么,还不把她捆起来!” 她素来便有威信,饶是薛蟠的小厮丫鬟人等,也无不知道这府里,大姑娘说的话,原是做得主的,当即也无暇多想,竟都一拥而上,将那红药拉起,抱住,闹哄哄用丝绦捆了人。 那红药满脸苍白,春日里的天气,额头居然也涔涔一片冷汗,只被拿到宝钗、薛蟠跟前,她还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大爷,姑娘,这是要做什么?我,我做错了什么不成?” 宝钗冷冷道:“你在汤药里用了什么?连着我并妈都半点不知!你存了什么心!” 红药浑身都哆嗦起来。 这个模样,薛蟠还有什么不知道,又是气极,又是恨极,忍不住捶了两下床,呲着牙就要起来打人。宝钗忙按住他:“哥哥竟被气糊涂了不成?你如今身子不爽利,安心静养是真。倘若真个为了她,被气着了,倒叫我跟妈怎么办?” 一行说,一行已是落下泪来。 薛蟠瞧着也心酸起来。 这一阵眼瞧着母亲妹妹两人日日过来,或是垂泪,或是劝慰,连着家务事等,薛蝌又着实忙乱,他要还是没心没肺的,当真连人也不是了。 这会子,饶是气得很了,他也只得软下话来,且要劝慰宝钗。 恰这时候,薛姨妈也是扶着宝琴,一把眼泪匆匆赶来,一见着他们兄妹,当即便哽咽起来,上来一把搂住宝钗,又矮身坐在床榻上,两只泪眼看薛蟠一回,才转过头瞪着红药:“你,你,你这天打五雷轰的小娼妇,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我们家哪里对不住你?” 一行说,一行已是哽咽住了。 那红药原是哆嗦着唇青脸白,这会子也不由心中一阵惭愧,因哭道:“老奶奶,我,我也没法子,那边太太拿住我们一家子的命,逼得我下毒手……她,她说了,如果我不从,我老子娘到侄儿,一家九口人都要没命!” 这话一出,薛姨妈不提,就是薛蟠也怔住了。 宝钗冷冷得挥退众人,命莺儿在外守着,方盯着红药道:“你单个人,如何传递东西的?那边夏奶奶的话,你可有凭证?里里外外的,有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传递的东西,你一一回明白,我们非但能饶你一命,连着你们一家子,也未必不能保住性命!” 一时细细盘问,一时又威逼,一时又利诱,她单单坐在那里,便将整个局势把住。剩下薛姨妈、薛蟠、宝琴三人,虽也有逼问的,咬牙的,竟不如她独个儿问得明白! 只费了小半个时辰,夏母先前所作所为,凡红药知道的,她便一清二楚,且心里猜出六七分原委来。 这一桩事,怕是夏母失了女儿,又见自家留下红药,便发狠弄出来的事。红药一家子人,多半被她已经拿下,不知安置到了何处,又一点点用雪上一支蒿,意图慢慢炮制薛蟠。 既生了这样的念头,便再留不得她了! 宝钗心中度量已定,口里却越发软和,倒与这红药细细商议,如何拿下夏母入狱:“夏奶奶一去,夏家便无人主张,自然也不会拿着你们一家性命做筏子。我们家情愿拿出银钱来买了你们放出去,两下里一干二净,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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