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道:“哥哥莫忧,我已定好去处,只路略远些,少不得十天半月才到。” 武大点头道:“二哥有思想便好,我只听你的,不让咱每风藏露宿,我自不打紧,要紧是金莲迎儿。” “甚的要紧不要紧?”金莲插过话来,乌压压黑篍髻上,别着一朵粉白相间野花,端的人比花娇,又道:“二郎你且说说,咱要往哪里去?” 武松道:“武陵。” “名字倒是好,只那是何处?缘何到哪里去?”金莲细细琢磨道。 武松笑道:“自是处安乐平和之地,让我等少去许多烦恼。” 既是如此说,金莲也不多问,眼看日暮四合,天色将晚,金莲迎儿歇卧车上,武松二人倒在车旁护持。 迎儿往溪边洗漱回来,瞧见武松背手站在一旁。 迎儿道:“二爹爹,我好了。” 武松回身,瞧着愈发出落成大姑娘模样的侄女儿,想起前尘淡漠,道:“迎儿,以往,是二爹爹对不住你,往后,你的好日子还长着。” 迎儿听得这话,不明所以,以为武松带她逃难,没了清河县轻松日子,便道:“二爹爹,你待迎儿很好,自长恁个人,从没这等高兴过,這日子迎儿喜欢。” 有爹爹在,婶婶真心疼她,且有个武艺高强重情义的二爹爹,迎儿如何不喜。 武松不便明说,只叮嘱好好歇息,便自个儿睡去,周围都设下陷阱机关,不怕夜里野兽出没的,自是睡个安心。 当夜,迎儿朦胧间做了噩梦,梦里,她没得好婶婶,只得了金莲做个后娘,新的娘对她非打即骂,与外人媾和,爹爹无视她,后来爹爹却被婶婶一碗□□药死了,二爹爹从外头回来,杀了后娘,丢下她孤零零一人跑了,只留两具尸首挂在门上房梁,满地血色。 迎儿大叫一声,悚然睁眼,恰是醒了。 金莲正起身梳洗,见迎儿這副样子,忙走近瞧她,道:“怎的這是?” 迎儿眼神惊恐,喘息不迭,眼看梦里浑身是血的金莲,如今活生生在她跟前,倒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真了。 “莫怕莫怕,咱每在一处,迎儿乖,”金莲便以为这几日奔波,把迎儿吓了這才做梦魇,自是好声安慰。 迎儿在金莲怀里,脑海里渐渐醒过神来,只是梦罢了,那些个事又不曾出现,倒是她想多了,如今一家子都在,安生过日子便好。 一行人越过山头,迳奔西南方去。 不过走了两日,武松驾马车,也不进城镇,却往深山老林往走,好躲过官兵追查,得个安生。 马车干粮肉食有的是,本不用进城,只迎儿那日发了梦魇,身子一直不适,金莲忧心拖起病来,祝福武松晚间找个地方住下,寻个大夫瞧瞧,哪怕找家生药铺子抓药也使得。 武松果真往近处镇子上抓药,正要往僻静处寻武大金莲,俶尔耳朵微动,眼角余光瞧见一抹身影往暗处躲藏,不觉眯起双目,快步直走。 黑影紧跟而去,才出大石门,拐角便不见了武松身影,暗道运气不济。 猛地眼前闪过一道劲风,黑影顿时跳开去,躲过侧边烈烈拳脚,好不容易站定,却见武松两手握拳虎目森然。 “你是甚么鸟人?竟敢暗地跟踪于我!”武松怒喝道,腰间鼓鼓,间或透出药包一角,丝毫不挡他威猛气势。 “好兄弟且住手!是兄长宋江。”黑影往前站几步,此时月光正好透过乌云落下,罩在那人头顶,看得恁个清楚。 “果真是兄长,”武松道,收了拳势,直站定看他。 宋江满脸热情,笑道:“我却以为瞧错人,不想自山庄一别,好兄弟武艺更甚以往。” 武松表情淡淡,没了往日兴奋结交之意,只道:“今日多有不便,却在這处遇着兄长。” 宋江忙道:“兄弟是去往何处?我前几日见榜上公文,下了海捕文书,除你之外,却有其余人,可是你之家人?” 武松道:“不错。” 宋江道:“既如此,兄弟何不带家人?咱每做一处喝酒,也省的你劳心奔走。” 武松道:“那却不必,我等正要往他处去。”说罢,就要走。 宋江伸手将武松拦住,思量片刻道:“兄弟是不信我?我自有办法将你等藏得妥当,必不被人瞧见。” 又问:“你等要往何处去?” 武松不答,只道:“兄长如今在何处?” 宋江道:“在白虎山孔太公庄上。” 听這话,武松暗忖这厮怕是要受招安,且随他去,自不用理会他。 武松道:“夜深露重,多谢兄长好意,改日有机会,定与你喝个痛快。” 拱拱手,这却走了。 宋江苦留不得,明面上只能作罢,暗地里又悄悄尾随。 武松回到马车,见迎儿比昨日又好些,赶紧祝福武大煎药,热热的药喝下去,金莲服侍着睡下。 当夜武松接连赶路,往西南方行走,却不知后头一辆马车,正不远不近跟随。 等武松发现时,一行人已来到武陵地界。 “二郎,那马车是何人,为何紧跟着咱不罢手?”金莲与武松站一处,远远看着那不起眼马车,心内担忧,又想武松在,即是歹人也敢做乱。 武松自有思量,紧了紧金莲身上披风,道:“旧相识,不碍事,等咱进山,过了桃花林,他们且寻不到我等。” 一路上,即便武大金莲再三追问,武松最终没把落脚之地说出,今日到得武陵,二人才知那处辖地在大山之中,乃神仙之所。 金莲道:“咱每却快走罢,这等人紧跟着,没得让人心里着慌。” 武松看了日头,交代武大舍了车马,带足四日干粮饮水,一行往深山去了。 那车夫见状,回头道:“大官人,他们进山去了,舍了车马。” 帘子掀开,却是宋江出来,远远瞧见武松几人行路,且道:“劳烦你多日忙碌,這银子交与你,你且在這等我几日,三日后我若不来,你自走。” 说罢,叫了二两银子给车夫,直下马车,追着武松等人去了。 宋江自知武松是条汉子,轻易不放弃收拢此人,以往可见他英雄好汉,怎的只许多时日不见,便都不同了。他势要打听清楚,這山却有何不同,因使武松带着家人,不分昼夜赶来。 山路难行,武松左右扶着金莲迎儿,身后一打包袱,武大先头开路,行止半日,见一条清溪阻道,溪水清澈,深可见底。 “好一条水源,却是不曾见过,”金莲笑道,一看不觉口渴,俯身捧水喝了几口。武松等也将就喝了,纷纷赞扬不已。 武松道:“咱趟了這清溪,有处桃花林,此时开得正艳,娘子一定喜欢。” 又道:“等过了桃林,却快到了。” 连日辛苦,众人脸色俱是疲惫,一听要到那神仙之所,便都打起精神来,连迎儿也不用人扶,自在趟水越过。 溪水蜿蜒,路愈发难走,只到前头却是没路了。 金莲正疑惑要问,忽然间峰回路转,一片耀目桃林灼灼生辉,近在咫尺。 ---- 作者有话要说: 1、文若与原著有出入,皆以原著为准 2、灵感来自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3、宋江,水浒传人物
第16章 這处便是桃花林么? “好美的景致,”金莲惊喜不已,两眼穿花,看将不过来,又道:“這处便是桃花林么?” “正是。” 武松牵着金莲漫步林下,须臾一阵微风过,桃花漱漱而下,满山遍野皆是。 四人穿花佛柳,远走数百步,林中无甚杂树,只桃树葳蕤,芳草萋萋,落英纷纷,彷如在梦境一般。 不久,桃林将止,溪水断绝,眼前一座山崖壁,枝叶藤蔓交织,崖下一个小口,黑黢黢冷森森,隐约看到光亮穿透期间。 武松道:“哥哥,你先进,里头行径窄小湿滑,你且小心些,迎儿跟着。” 武大迎儿应了,一前一后通过那山中小道。 武松正要拉着金莲跟上,却被金莲扯着衣裳,金莲往后瞧了瞧,低声道:“二郎,我总觉得似乎有人跟着咱们,是不是我想错了?” 武松看了眼桃林尽头,安抚道:“无人跟着,娘子想岔了,咱每在一处,若是真有人,早出来劫人了,你说是也不是?” 听這话倒是有理,金莲再望了眼,迳直跟着迎儿后头,往山口里走,武松垫后。 武松低声道:“你们莫怕,且不出声,直往前走,约莫小半时辰便到了。” 三人谨记,依着黑暗前行,山中隐约有光透出,快到尽头时,已有人声传来。 另一边,宋江尾随武松等人往前行,山路难行又要躲避几人,几次堪堪掉入猎人陷阱中,实是摸不着门路,幸他武艺尚可,勉强行径。 等闲跟着来到清溪边,宋江蹚水过溪,往复前行,见一片桃林开得烂漫异常,好不热闹,但见他才走几步,顿时迷雾乍起,飘扬往远处吹来,宋江着实惊了,往后推却数步,却也吸入那迷障之气,只觉口干舌燥,喘息困难,想寻着水吃。 這林有古怪,宋江暗忖,稍稍退出桃林,却渗不透其中玄机,明明瞧见武松等人俱都往里走,怎的没了人影。 宋江不忿,也不顾天色骤暗,迷雾重重,再往前走,依旧要探,一时隐没桃林中。 当此时,武松四人于山腹中走到尽头,一时天光大亮,鸡鸣狗叫,人影相随。 远处田舍俨然,炊烟袅袅,人声杳然。 “二郎,這……”金莲惊喜得毫无言语可说,实不敢相信在深山中,有這世外桃源所在。 武松扶着金莲往村子里去,笑道:“娘子与哥哥迎儿莫要惊慌,這处,便是我所说神仙所在,一会儿你们便晓得了。” 武大迎儿更是如见仙境般,这里瞧瞧那里摸摸,分毫不敢造次,跟着武松禹禹前行。 来到村子前,金莲等人看得愈发清楚,穿着粗布罗裳的妇人们种桑编织,皮肤黝黑的汉子下田耕种,垂髻小儿来往嬉戏玩闹,好不自在。 此时村口站着个年轻汉子,年约二十,身高六尺,举止飒爽,看着来人顿时扬起笑来。 “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武二哥!快请进,我阿爹若是见着你,一准儿高兴!”年轻汉子笑着几步走到武松跟前,大大拥抱武松。 武松一拳打在年轻汉子胸口,笑骂道:“你小子,却是想我的酒罢,这次可没得与你喝。” 汉子假意揉着胸口,苦着脸,道:“那可如何是好?我这伤了,没得酒可好不了。” 见武松仍要动手,赶紧笑看向金莲三人,又道:“你等是?” 金莲迎儿道了万福,金莲道:“小兄弟上姓?” “姓石,单名丛,”汉子道,见武松与金莲举止亲昵,又道:“你可是武二哥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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