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往县衙里头找,寻了往常相熟的人要问,只那些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原来武松昨日押解回衙门,被知县暗问几句,武松不瞒着,据实一五一十说了,知县当下让人敲了武松五十杖,锁了下牢。 衙门里县丞等小官也有跟武二交好的,念他是条汉子,有心与他周旋,奈何裘大户打点妥当,都往他们跟前送了金银票子,黏住了口,不好再主张甚么。 只内中一个师爷姓文,掌书印帖子,见武大金莲各处求告,约莫有些许良心,左右瞧见无甚人,叫往僻静处,言说一二。 “你等再求告无益的,快回家准备银两,武二这事定下来,少不得要费钱周转,”文师爷道。 金莲哭的眼儿红红,暗恨世道不公,好人当贼坏人当道,倒不如反了这青天白日。 念头甫一出,登时把她吓一跳,转念便想过来,她一小妇人,又能若何罢。 金莲道:“难道没一点指望?” 文师爷摇头,回身走了,往日情分都在这处交待。 两日时间,金莲武大奔走筹钱,打算花银子打点,奈何没一点门路,眼睁睁看着武二被问了责,下脊杖五十,刺配两千里充军琼州,文书到日,即可施行。 当夜里,知县从牢里提了武松,当堂读文书,再令人替武松把长枷带上,差了两个防送公人,领了武松往走琼州大道。 武松与俩公人到往本家,那些银两只做路上盘费,等到家门,却听邻人说起金莲等早已典卖家活物什,不知往何处去,不明就里的,只当金莲贪慕虚荣,见二郎遭难,这就走了,连带骂武大不认自家兄弟,浑个没影儿。 武松却不信,又没得武大金莲言语,却不知该如何,街坊邻舍知武二是赤诚汉子,不幸遭了此难,都拿出银两与他,更有送酒送肉的,武松只得随意捡了包袱,离了本家往琼州去了。 夜色昏暗,一头高头大马驮着柳木打的车,静静停在官道旁,不时甩尾喷鼻,马蹄焦躁。 却说金莲三人早等在城门外,若是识得的必定惊异,金莲竟是在这处,却不知往哪里? 金莲不时掀开帘子,频频看向城门口,一旁迎儿垂首不言,只两手紧拽衣角,略看出忧心。 武大搓了搓手,道:“弟妹,咱可听得那人的话,该不是哄人玩儿?” 金莲正待说话,便瞧见城门出来三人,为首两公人模样,中间那身带长枷,脚串铁链,不是武松是谁。 “二郎!”金莲捂嘴底呼,却没下车过去,只示意武大拿了包袱过去。 眼看着三人近前,武大抱着半人高的包裹,赔着笑向来人,道:“二位大人,且慢走。” 当中一个公人乃县衙快手,往来不少见武大,知他有事,便道:“且休要烦劳我等,碍着公差可不是你能担待的。” 武大咧嘴赔笑,忙掏出二两银子塞他手上,道:“不碍着,咱就说上一两句,立马就走了。” 快手见状,放软和了面皮,道:“且快些。” 武大不敢多言,把包裹放到快手跟前,道:“牢二位费心,我家做的风干腊肉并干粮,管待二位路上填个肚子,稍看顾我家二郎。” 自古押送牢犯,俱不是好差,路途艰难,快手也要吃饭,倒不推辞,拿到手往边上略站了站。 武大五短身材,快步到武松身旁,道:“二哥一路好生听话,我与弟妹迎儿都随着你。” 武松听了,千万个不乐意金莲并家人吃苦,怪道典卖房屋家什,原打的这主意,却又看武大朝他使眼色,便不好多问,直看那青布马车,可惜帘子下得牢牢,都不曾见得甚的,只得道劳累哥哥,且千万看顾金莲并侄女。 一路往琼州去,何止千里之遥,走走停停,不过五六日,行二三百里,到东安府济县境内。 白日里走山过桥,夜里风餐露宿,青布马车不远不近跟着,俩公人也不阻拦,恁的管他几时,吃食上却不曾烦恼,自有金莲备了齐全东西,少不得武松能吃上。 今日刚过午,武松三人打前头到了山脚,眼前山高林密,越过便到江州地界。 “咱且坐坐再上山,没得日头大的很,”当中一快手吩咐一句,当先寻了阴凉地方坐下。 另一人示意武松自个儿便宜,武松谢了句,找地方靠了。 武松下意识回头,想瞧瞧武大几人,却不见跟了几日的车马,四下里寻找。 那头儿快手见了,笑道:“武二,咱每说你是条汉子,勇猛无敌,今日我算是服了。”说着又指了指来处往上的山道,撇嘴道:“你浑家倒不怕累,多早晚跟你,我若寻得一心为着我的娘子,倒是死也无憾罢。” 言语间颇为羡慕,与同伴说将起来。 武松一身蓬头垢面,心中万般愧对金莲,之前几次寻着机会要问武大缘和跟着,三人都不言语,倒是武松越发疑惑,听两人如此说,便道:“两位哥哥说笑。” “诶?怪道,今日怎的不见武大?”快手拿干粮米饼出来要啃,却久等不得武大预备的好酒,往昔可都是不等他们发话,便要拿来哩。 另一人道:“早往山上走,今夜少不得再山里过,估摸提前往前头准备罢了。” 行这几日,俩人倒是越发习惯,武家人种种好处,早有热汤面,晚有好酒干肉,连夜间睡觉铺盖都备了三人的,一股脑放马车里头,若不是知晓武松犯事发配,怕是以为各处游山玩水去。 那人听了,也不吃了,丢下干粮放好,且坐坐,就往山上来。果不然走不到几里,便瞧见那方林子下好酒好菜摆着,不多不少正是三副碗筷。 “哥哥快来,咱吃上一盅,好歇歇,”两人坐下,也没给武松解长枷,只等自己吃了再给武松吃上。 酒不多,刚好够两人吃,与往常是一样的,俩人也没察觉异常,只是那酒三杯下肚,两人一前一后,俱都倒了。 武松眼看着这副境况,忙站起身四处张望。 “谁?可是哥哥?金莲?”武松喊道。谁如此大胆,敢对办差捕快下手,可是死罪,他如何不要紧,万不能让哥哥金莲走岔路,半路劫人。 也是俩快手自认定武家不敢乱来,是以才放心吃喝那些个东西,不成想果然中招。 “武都头,看看我是何人?” 一声长啸从左侧传来,猎猎劲风,吹得武松鬓发散乱,弹指间窜出两人,一男一女,是好些时日不曾见得孙二娘张青夫妇,就在二人身后,青布马车缓缓赶来。 金莲迎儿搀扶着下马,往武松这处跑来,眼儿哭得红红。 “二郎,是孙二娘张青救你来了,”金莲早盼着这日,终于到青龙山才有机会,这几日忍得辛苦,如今看来都值得。 “糊涂!”武松喝道:“你们怎能如此行事!我是戴罪之身,自是杀人便认了,你们快回去,等公人醒了,我便说他们吃酒醉了,与你等无关。” 金莲就知武松会这般说,所以才没告他众人密谋之事,果见武松拧巴不受,不由难过。 武大看不下去,有心开解几句,他是没贼心的,只兄弟两人相依为命,少了一个却是不成的。 不等武大开口,孙二娘便道:“早知你如此贪生怕死,我夫妻二人就不搭救与你,端的与我等没道理,好心当成驴肝肺。” 张青道:“武都头,不是我张青多言语,如今世道混乱,奸臣当道,你守着道义,谁人理你?你是杀人,可若不是裘家那厮,仗着高门大户强行逼娶,你等也不至于到此等地步。” 又道:“你武艺高强,仪表堂堂,连打虎都干得,为何凭白受那腌臜气?如今我等投奔二龙山,正是劝武都头一道,反了这乱世!” 听得张青好一番劝解,武松又看武大金莲迎儿三人,经此一事,他们再回清河县,必定要吃官司,度日却是难了,寻往别处久居,怕也不得安生。 武松叹息道:“这却是为难我。” 金莲听了,握着武松手道:“二郎,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有大郎和迎儿,我哪里都能住得,我只听你的。” 武大父女俱都说了。 早在武松拘押下牢,正在他们六神无主之际,恰逢孙二娘来的甚急,说知晓武家二郎之事,特来相帮,把情由与金莲等人说明,起初孙二娘以为要多费口舌,不想金莲略思索便应了。 众人一合计,决定瞒着武松,却把这等事办了,就担忧武松不同意,等事成定居,武松想反悔也来不及。 孙二娘张青高看武松,得这一人可抵得上千军万马,可武松不想与二人为伍。 武松道:“感念二位高义,武松再此谢过,我这就离开,却不是与你等,今日你二人救我,算我武松欠你一条命,改日二位若有所求,但凭驱策。” 金莲武大知武松意思,通不言语,只看着张青孙二娘,便是二人出手才能把武松救回的。 二人道:“既如此,我等不勉强你,你等且走吧,待我了解这二快手,替你等垫后。” “万万不可!”武松忙阻止道。 ---- 作者有话要说: 1、鸡鸣:常指天明之前 2、主张:伸张 3、防送公人:押解护送犯人 4、管他几时:管他什么时候 5、浑家:妻子 6、快手:捕快的一种,捕快分为捕头和快手,是官府捉拿犯人的差役 7、你等:你们
第14章 娘子,权且莫出声,我想与你欢喜 “又怎的?”孙二娘道,“武都头,我等看顾你一场,念你是条汉子,甚合我二人心意,这才冒了险来救你一救,若饶了二人性命,到时我等可不危矣?” 张青同是要结果两人,道:“穿着一身狗皮不干人事,咱每瞧不上这些人等,死了倒好罢。” 武松便告道:“我知你们杀头牛且比杀人烦些,只这二人无甚过错,家中尚有老小,万望手下留情。” 见孙二娘张青脸色依旧不忿,又道:“若不杀他们,劫人这等事终究与你们无关,端的是我哥哥娘子动的手,若你等动刀枪,倒是查起来,却得你二人吃官司,你二人不怕,可少了这等麻烦事不好?” 一番好歹说下来,夫妻两互看一眼,齐齐道:“也罢,承武都头刚刚那话,既认这人情,往后山河水远,但凡有事劳烦,休要忘了今日这话。” 随既也不问武松等人往哪去,转身便走了。 武大忙在快手身上寻钥匙,替武松除枷,武松思虑片刻,把药晕的俩快手搬到来处山脚下。 金莲问:“二郎你这是做甚么?” 武松道:“这夜里多早晚有豺狼野兽,把他二人放着,过一夜怕是只剩骨头,总是同僚一场,我每不想害他们。” 知武松意思后,金莲暗笑,若是前世武松有着一半怜悯心思,可没恁多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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