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见川还在背对着他们,抓着沙发背朝医务室的方向喊人,不动行光却已经发挥出了他如今足有112的隐蔽,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后挪。 斜对面沙发上的乱步依然瘫在他的沙发上,但却像是条泥鳅一样,正呲溜呲溜地往沙发下滑,灵活的不像是个社交app上每天的行走步数排行都稳居倒一的家里蹲。 山姥切国广很茫然,但在鹤见川用力抓着乱步的领子、扭头朝他大叫出那句“抓住不动!”的时候,他还是忠实的遵从了主人的命令,一把抓住了还没来得及发挥出刚刚堆到73机动的不动行光。 医务室的大门被从里打开,脱下白大褂的短发女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健步而出,那是侦探社的社医,与谢野晶子,山姥切国广对对方的认知还仅限于姓名和职业。 但是,似乎这个和他的现任主人鹤见川年纪相仿的少女,有着什么极为惊人的实力。 因为山姥切国广听见了他手里拎着的不动行光和鹤见川手里拽着的江户川乱步,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刻,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简直就像是看见了恐怖的恶魔。 * ——山姥切国广在三十分钟后也加入了这个“看见恶魔小队”。 *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这件看起来也不错。” “啊、还有鞋子!” “再买两顶帽子?” “领带……蓝色的……红色的……算了,都买了好了!” “那件外套不动君是不是有一件差不多的?” “好像不是一个牌子的诶。” “……” 审神者大人非常的恐怖。 那位社医小姐更加的恐怖。 才刚刚踏进销售衣装的现代服装店,山姥切国广还未能适应宽敞明亮的店面、时尚闪亮的装潢,就被铺天盖地朝他丢来的衣服淹没了。 面带职业微笑的导购员礼貌地将他推进了试衣间,然后周到地带上了试衣间的门,独留他和半人高的一堆衣服在试衣间里沉默相对。 山姥切国广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比起说是买衣服,他觉得自己在踏进店内的那一刻起,更像是受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敌袭。 “斗篷先生~~你快点试衣服噢~~~等会儿我想去吃冰沙~~~” 鹤见川稚气又柔软的嗓音从试衣间外传来,大概是因为隔着一扇门,所以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但还是带着点欢快的语气。 付丧神自带的只有战斗服和内番服,都不是适合外出的衣服,这几天他外出时穿着的是鹤见妈妈第一天临时买回家的两套衣服,都是最简单的基础款,。 不动行光平日都是恢复成本体刀的形态,和鹤见川在一张床上睡觉,但是鹤见流的房间里是一张上下铺的床,上铺就是给不动行光留着的,同样的,他的房间里有一半的衣柜装着的是不动行光的衣服,从春天到冬天,从睡衣到正装,甚至连鹤见川同校的男款校服都多买了一套。 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山姥切国广和不动行光其实是两把很像的刀。他们的身上都同样糅杂着自卑与自傲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性,都同样的对于自己的某些过去有着近乎偏执的执着,都同样的极其敏感,却又耻于将心事诉之于口。 鹤见川缺乏对刀剑的了解,所以她并不知道一件其实应当是常识的事。 ——山姥切国广是一柄仿作。 他是刀匠堀川国广受足利城主长尾显长之托,仿照「长船长义」(又名“山姥切长义”)所锻造出的一振打刀。世人都说他是堀川国广的最高杰作,是一柄同时具备了美丽与锋利的名作,但与此同时,他又只是一个「仿品」。 并非是「赝品」,而是货真价实的「仿品」,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地位比干干脆脆的“假货”还要尴尬。 他就像是山姥切长义的“影子”,可他却又只是他自己。 山姥切国广极其地在意他人的目光,为此他甚至故意戴上了脏兮兮的斗篷,遮掩住自己的样貌,也遮掩住了他眼里的世界。 鹤见川对不动行光的亲近全然是不加掩饰的,不动行光是她的第一把刀,也是陪了她最久的刀,还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唯一的刀。而他,山姥切国广,却是个中途加入的、无比突兀的第三者。 山姥切国广扯下斗篷,刻意地不去看,也阻止不了自己注意到更多鹤见川和不动行光熟稔的细节。 就比如说那堆满一半衣柜的、属于不动行光的衣服。 山姥切国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摘下了帽子,从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里拿起了一件连帽衫换上。 他照了照镜子,只是一件很普通的运动连帽衫,应该是十八九岁的人类少年外出时常穿的款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记得前几天鹤见川的弟弟出门去美术班时穿的好像也是一件类似的衣服。 没有斗篷让山姥切国广觉得很不习惯,他试着把连帽衫的帽子戴上,但却显得有些怪异,大概是因为这是一件短袖的连帽衫。 于是他放弃了戴上帽子,像是即将要出阵一般做好了心理准备,缓缓推开了更衣室的隔门。 抱着一大摞的衣服,鹤见川站在更衣室的门口,呆呆地看着换好衣服出来的山姥切国广。 斗篷先生总是戴着斗篷,即使是便服也要戴着帽子用衣领把脸挡起来,鹤见川每次都看不到他的全貌,但即使是斗篷下半遮半掩的面孔,都足以让鹤见川确信他肯定也长得很好看。 但这简直就是…… 好看的过分了。 金色的短发柔顺而又灿烂,就像是洒落着日光一般耀眼,面容白皙清秀,细长的眉微扬如锋,柔软的眼睫也是漂亮的浅金色,碧青的瞳孔就像是蓝碧玺一样晶莹剔透,带着透亮的光,眼尾扬起,即使微抿着唇也自带三分锐气。 如果说几个月前见过的鹤丸国永是月光里落下的一只仙鹤,那么山姥切国广就像是自太阳而来的一只精灵,丢掉那块罩住他的破布,就能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 “……这不是……长得很漂亮吗?” 不远处的与谢野也被惊骇到了,她对山姥切国广的印象仅限于“川身边新出现的沉默寡言的新付丧神”,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有着这么好的样貌。 “……漂亮什么的,不要说了!” 山姥切国广下意识地反驳她的话,不自在地转过了脸,没有斗篷的遮掩,就好像连掩饰情绪的能力都失去了,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 鹤见川抱着一摞衣服,腾出了一只手,踮脚摸到了他的头顶。 『呆毛……斗篷先生还有一根呆毛欸!』 鹤见川的眼睛pikapika地亮了起来,惊奇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侦探社唯一呆毛成员鹤见川喜提同类+1。
第65章 鹤见妈妈最近很头疼。 女儿新带回来的一个……姑且算是她的新「儿子」吧,反正她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看待作为先例的不动行光的,新来的儿子是一个外表年纪要比鹤见川稍大些的少年,大概比武装侦探社的那个总是欺负她女儿的小混蛋江户川还要大上一点的样子。 少年的名字叫做「山姥切国广」,鹤见妈妈稍微查了一下,这也是和不动行光一样的、历史上一振名刀的名字,事实也确实如此,山姥切国广和不动行光一样,也是刀剑化身的付丧神,是鹤见川期末考前一夜召唤出来的。 鹤见妈妈的眼力见远比迷迷糊糊的鹤见川要好得多,因此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山姥切国广的本体刀,正式前些日子几个小孩儿回老家时,从鹤见老家的神社里扒拉出来的那柄旧刀。 分明是个未成年还总是偷偷藏酒喝的不动行光,如今回来后总算是戒了酒,鹤见妈妈还没省下心,就见到新来的山姥切国广天天像是朵蘑菇一样在墙角生根。 山姥切国广还算是好孩子,没有不动小时候(?)那样的臭脾气,平常也听话懂事,干活时有条有理,但唯有一点,他死倔着性子,就是决不悔改,任凭鹤见妈妈怎么说,也闷头不应,装的像是座石雕。 那就是山姥切国广从第一天到鹤见家起,就一直披着一张脏兮兮的斗篷,哪怕出门时不得不换成便装,但只要一回家,他就立刻会抓出斗篷盖上,准时的就像是鹤见川一回家就要先剥颗糖果丢进嘴里、鹤见流一回家就要先去书房看一眼他没画完的画。 哪家的大人会由着自家的小孩天天罩着斗篷在家里走来走去?更何况,如果说斗篷干净些、崭新些也就算了,可山姥切国广披着的斗篷总是脏兮兮的,像是刚和人在田地里打过架一样,下摆破破烂烂。 鹤见妈妈顺手给他洗了斗篷,用上了芳香剂和柔顺剂,脏兮兮的斗篷洗得干干净净,在太阳下晒过后又香又软,她还找出了许久没动过的针线,帮山姥切国广补好了斗篷的破口,才把斗篷折好,收进了山姥切的衣柜里。 第二天早上,她端着早餐刚出客厅,就看到山姥切国广拎着困成树袋熊的鹤见川从房间里出来。 鹤见妈妈的视线往斗篷下摆一移,想要欣赏欣赏自己辛勤劳动过后的完美成果。 ——然后她看见了比她缝补前还要破、还要脏的斗篷下摆。 鹤见妈妈花了一秒钟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给山姥切国广打上了「青春期叛逆儿子」的标签。 没关系,她年轻时可也是政府要务机关里的一把手,区区一个叛逆期的孩子,她还对付的了。 于是这天晚上,和鹤见川、不动行光一起从侦探社下班回家的山姥切国广打开了衣柜,发现了五十条崭新的、雪白的、散发着芳香剂和柔顺剂淡淡清香的斗篷。 山姥切:“……” 山姥切国广嘭的一声关上了衣柜。 “唔?怎么了?”一旁的不动行光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伸手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轻便的家居服。 “……不,没什么。”山姥切国广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地答道,“……我好像,误触了任意门。” 不动行光:“……哈?” 『那个混蛋自大狂又骗这家伙看了什么奇怪的漫画了吗?!』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不动行光反手就往远在三条街外的乱步头上扣了一口锅。 鹤见川他们是在侦探社夜里七点下班后,等着太阳落了,才慢悠悠地一路晃荡回来的。 夏天的横滨不是个适合人类白天出门的地方,炽热的阳光灼烤着大地,蒸发出滚滚热意,空气好像都因为高温而扭曲,咸腥的海风刮过大街小巷,却刮不走滚烫的热浪。 也只有入了夜,太阳下山了,空气的温度才会稍稍降下去些许,汗水打湿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背上,晚风一吹,很快就会干透。鹤见川扎起一头又长又蓬的黑发,风吹过后颈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干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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