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世被迫跟随在了无惨身边多年,喝下了无惨最纯粹的血,她也因此知道了许多有关无惨的秘密。 她曾在许多个夜里做过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树叶沙沙,虫鸣窸窣。 腐臭的污血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盖过了树林间泥土草叶的清香,如同被太阳灼烧般的剧痛从躯体的各个角落蔓延开来,内脏刺痛得仿佛将要爆|炸。 一道披着蓝黑羽织的纤长身影站在树林之中,挺拔如竹,面容清隽美丽,一双湖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手中握着的一振银刃上流淌过皎洁雪白的月华。 刀光与月光交错在斑驳的树影之间,不知从何而来的樱花悠然飘落,卷起了一阵盛大的樱吹雪,一幕幕风雅至极的场景闪现而过,但却始终伴随着污黑的血与炽热的剧痛。 每一场梦的景象都多多少少有着不同,有时梦里会出现一个金发灿烂如晨曦的少年,有时又是一个白衣金瞳清贵如雪的青年,也有时是个黑发紫瞳神色淡漠的男孩,还有时是个拿着一振比自己的个头还高的大太刀的可爱孩童…… 但不论出现的人怎么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在每一场梦里,「它」都会被无情地斩首,一次次的千刀万剐,屈辱、愤怒、恐惧混杂在胸腔里,却又无从发泄,像是在重复着一场酷刑。 最终,结束于那个披着蓝黑羽织的身影口中道出的一身厉喝: “——滚罢!恶鬼!” 珠世从这梦中惊醒,身体仿佛还残存着来自无惨细胞留下的恐惧之意,但她的内心却又不自觉地觉得畅快。 看啊,鬼舞辻无惨也曾有着如此狼狈同丧家之犬般的时候,珠世的心中升腾起扭曲的快感来,直到脱离了无惨的控制后,她也会不自觉地重复着梦到这一幕幕,每一次从梦中醒来,她都想要大笑、又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为什么呢? 为什么曾经有着那么厉害的一个人,那个人却没有将无惨杀死在那个月夜呢? 如果无惨死在那个月夜,身为人类时的她就会正常的病死,她就不会无惨蒙骗、化身为鬼,然后神志不清地吃掉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了。 她想要画出梦里那人的样貌来,可是在纸上落下笔时,她的脑海中,所能想起的,却又只剩下了那双毫无温度的深蓝眼眸,平静的像是万里之下的寂静海底,冰冷,可好像又带着不易察觉的一点感情。 只余下了一颗头颅和右上半身,珠世无法动弹地躺在屋内的榻榻米上,费力挪动着脖颈去看那个突然出现在对面房屋里的人影。 无惨身上突然爆发出的恐惧之意是多么的熟悉啊,她已经无数在梦中、在那一个个恫哭的夜晚,重复过了无数次这足以淹没掉所有神智的恐惧之意。 “杀了……它……”她的口中咕哝着涌出鲜血,却仍是执着地、咬牙切齿地吐出字句,仅存的右手死死地抠进身下的榻榻米中,污黑的血从掰断的指甲缝里流出,“杀了……这个……恶……魔!” 被无惨吸收掉了大半的身躯,此刻的她已经气若游丝,怨恨刻骨的话语也如同蚊鸣般细微,但她还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披着斗篷的人影,哪怕知道隔着这么远,对方什么也听不到,她也忍不住一字字、一句句地挤出了心底如同深沼般黑泥。 “让……这个……混蛋……下地狱……去!” 十多米之远,遥遥站在对面上方屋内的山姥切国广摘下了遮住面容的斗篷,像是若有所觉一般,低头朝她望去。 他举起了手中的刀,对着珠世轻轻点了一下头。 “——呜、” 珠世的喉间泄出了一声呜咽,滚烫的泪水涌出了眼眶,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榻榻米上留下了一小团深色的水迹。 她闭上了眼,却未能止住眼中溢出的泪水。 她变成了鬼,却未能与丈夫和孩子一起活下去。 『把我的夫君……和孩子……』 『还给……我……』 ****** 巨大的肉团剧烈地躁动了起来,蠕动着想要往与山姥切国广相反的方向逃走。 山姥切国广收回了望向下方那个女鬼的目光,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这巨大的「怪物」身上。 那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女鬼身上并没有多少污浊的瘴气,甚至隐隐带着一点类似于灵力的某种东西,山姥切国广曾在名为灶门祢豆子的鬼女孩身上见到过类似的气息,因此他暂且只把珠世划在了「待定」的范围内,并没有将她作为敌人消灭的打算。 然而这个悬挂在中空楼阁内的巨大肉瘤,却萦绕着一股几乎要实质化的污黑瘴气,令山姥切从灵魂深处感到不适。 ……这就是鬼杀队口中的鬼王无惨吗? 应该是了,在这座地下城内,再没有污浊之气超过这家伙的存在了。山姥切国广警惕地摆出了攻击的预备姿势,鹤见川的灵力源在这中空楼阁的另一面,即使他想要去找自己的小主人,也必须要先击败眼前这个拦路的敌人,才能到对面去。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没有放过这团畸形异物的理由。 『总而言之,既然是鬼的话,那就先砍头……』 山姥切国广手持利刃,在一番仔细谨慎的观察后,很快就陷入了战斗的困境之中。 『……这家伙的头,在哪?』 和鬼并没有很多实战经验的山姥切拿着刀,不知该从何下手,这个肉瘤根本无法分辨首尾,莽撞地去切断它黏在四周房梁上的触手血肉的话,万一直接从烟囱通道一样中空的阁楼中掉下去了又该如何是好? 直接从中间一刀两半吗? 还是先削去皮肉,寻找这家伙的弱点? 他只不过是多犹豫了这么几秒的时间,那团巨大的肉瘤就猝然间收缩,如同某种黏糊糊的软体生物一般,断掉了缠绕在四周墙壁上用来固定躯体的触手,向着山姥切对面的那个房间里猛蹿了进去。 “……!糟糕!” 山姥切国广飞身跃起,洁白的斗篷在空中哗啦飞舞,随着他落地的动作飘然落下。踏过了这间屋子的门槛,山姥切紧追着无惨冲进了走廊里,这座巨大的城池突然又变动了起来,房屋与梯廊急急交错,让山姥切几次险些追丢无惨。 但是现在最为棘手的不是这个在四处逃窜的肉团—— 而是不知为什么、正在以急速缩短与他们之间距离的鹤见川! ……这是怎么回事! 山姥切心下急切了起来,不过就是这么短短几息的功夫,他追着无惨进了一条长走廊,而鹤见川的灵力源已经距离他不过二十多米的距离了! ——甚至还在不断地迅速逼近! 嘭! 走廊的另一头,天花板轰然破裂,几道人影在飞溅的粉尘中滚做一团、摔落在地,堵柱了无惨想要逃去的方向。 “痛、痛、痛……” 带着些天然卷的黑发少女捂着磕到脑袋,一手抱着太刀,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脚不小心踩到了边上的什么人,引得对方暴躁大骂。 “臭丫头把你的脚从老子手上拿开!!” “对、对不起——!!!” “脑袋磕到了吗?” “呜呜无一郎我好像头上又磕了个包qaq……” “没事——” “没事个屁啊!!时透你小子也赶紧从老子身上起来!!!” “哥、哥哥……” “阿弥陀佛——” 山姥切国广:…… 不,怎么说呢、 这个气氛,他好像诡异地没那么紧张了。 ******* 无限城中枢,「上弦之四·鸣女」所在之处。 愈史郎费力地操纵着鸣女,瞒过无惨的控制,利用鸣女的血鬼术,将所有人向无惨的坐标移动,在他的身边,鹤丸国永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袋牡丹饼,笑眯眯地递给了边上不知名的普通队士一个,又笑眯眯地送了一个到愈史郎的嘴边。 “辛苦了~辛苦了~要来吃点补充体力吗?这可是我按照小光秘方特制的牡丹饼唷!” “谁要吃这个啊!闭嘴!安静!再啰嗦我就拔了你的毛!要不是为了珠世大人……混蛋……” “放心放心。”鹤丸国永也没有把牡丹饼塞进他嘴里的打算,自顾自地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手里的牡丹饼,“到目前为止,一切不都很顺利吗?药剂也已经顺利地借由珠世小姐之手送进了无惨的体内。把山姥切送去无惨那边,珠世小姐就能暂时脱身,忍小姐也已经过去帮她了。尽可放心,珠世小姐不会有事的,。” “但是在那之后的事——性命以外的其他东西,那就不是我们能够帮忙的了。”鹤丸国永轻叹了口气,细长雪白的眉微微垂下,脸上轻快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能否说服珠世小姐活下去,带着对吃了丈夫与孩子的痛苦活下去……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愈史郎的脸色微沉,一言不发地操控着鸣女,将已经结束了与其他上弦战斗的人向着无惨的坐标移动。
第92章 鬼舞辻无惨惧怕着那个金发的少年。 那个由刀剑化身而成的少年,他出现于绚烂飞舞着的樱雨之中,有着一头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色碎发,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漆黑寂静的夜也如同升起了一轮朝日,璀璨的曦光照亮了墨一般浓重的夜色,刺目得令人落泪。 而对于鬼而言,它们最惧怕、也最厌恶的,便是这太阳。 他曾以为,早在千年以前,这轮灼日便早已经随着那个人类的死亡,一并熄灭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埋葬进泥土之中了。直到上弦六兄妹死去时,他的脑中读取到了这对兄妹死前的记忆,宛若亲历一般的,再次见到了那一幕。 圆月高悬于夜幕之中,明亮的月色清凉寒彻,粉白的樱瓣席卷起漫天的樱吹雪,樱雨纷纷落下,金发少年手握刀剑的身影缓缓显现于纷飞的樱花之中。 千年的那一幕,与千年后的这一刻,仿佛重叠到了一起,唤起了鬼舞辻无惨内心最深处最不愿回想起的那段记忆。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活着?!! 他不应该早就死去了吗!不应该早就跟着那个人类一起埋进棺材里了吗!为什么他会又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面前! 鬼舞辻无惨甚至不敢去深想。 在这千年里,即使他早就知道那个鹤见已经死了,他也没敢再靠近过当初那个鹤见建立起的城池。他将那个地方视作了「不存在之处」,对那片地区视若无睹,仿佛世界上就不存在那片区域。似乎只要这么做,他就能够掩耳盗铃般地认为鹤见死了,当初那些能够轻易杀死他的力量就一并消失了一般。 确实是这样,不是吗?他活了千年,也没再碰见过什么能够用灵力的家伙,若是当初的那些剑士仍在,怎么没有过任何动静呢?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1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98 9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