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只要他没有遇见,只要他没有再见到那些人—— 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什么能够杀死他的剑士存在。 哪怕是鹤见川。 哪怕是有着与那个鹤见相似灵力的鹤见川,她也到底不是当初的那个人类。 『只·要·不·是·当·初·的·那·些·剑·士·就·好。』 ****** 带着锋利毒刺的触|手毫无预兆地朝着鹤见川的面门突刺而去,刚刚才站起来的少女露出了一瞬间茫然的眼神,还未能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滚开!” 裹挟着狂风的利刃横劈而出,不死川实弥一脚将鹤见川从踹离原地,顶上了她的位置,手中的日轮刀斜斜抵住了狰狞的触|手,被巨大的冲力逼得向后退出了两米多远。 后背撞上了硬邦邦的墙壁,鹤见川看着从眼前蹿过的一根碗口粗的触|手,触|手上带着狼牙般大小的倒刺,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恶臭,像是腐朽多日的尸体散发出的尸臭。她立刻抽出了怀里的太刀,想要顺势砍断这根触|手,然而面前的触|手侧面突然血肉蠕动了起来,眨眼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如同怪谈里裂口女撕裂的大嘴。裂口大张,内部长出了成排的利齿,参差不齐宛若野兽狂犬,扭动着要朝鹤见川扑来,像是要撕咬下她的一块肉。 噗! 近一米长的太刀猛刺进了血红的裂口之中,污黑的液体从创口处喷溅而出,像是血,又像是蛇的毒液,鹤见川在抽回刀的一瞬间便发动了盾兵,腐臭的液体溅到了泛着莹莹金光的盾影上,就像是一滴水落入烧干的锅底,呲的一声化作了阵白烟蒸发不见。 可怕……鹤见川忍不住后怕地屏住了呼吸。 要是溅到脸上,她的脸恐怕就要面目全非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几米外那巨大的畸形肉瘤便猝然间抽出了无数根粗壮的触|手,带着毒刺裂口的触|手在狭窄的长廊里狂暴肆虐,轰塌了天花板与围墙,又直直朝众人袭来,卷起空气中飞舞的尘土,像是飓风般横扫所经之处的一切。 鹤见川堪堪挡下了面前这根朝她挥来的触|手,刀刃没入了血红的肉中还没来得及抽出,便又有一根手腕粗细的触|手朝她撞来,触|手上的血红裂口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般,直扑上她抬起的手臂,血淋淋地撕扯下了一块小臂上的嫩肉。 『……疼!』 剧烈的撕痛让鹤见川的身体在瞬间痉挛,手中紧握着的刀剑几乎要脱手坠下。伤口处隐约可见森森白骨,温热的鲜血在瞬间喷溅在了她的脸上,顺着脖颈又落进了领口,原本洁白的衬衫几乎是在眨眼间就被染上了大片刺眼的鲜红。 甚至还没能从口中呜咽出一声,鹤见川的眼里就已经被滚烫的泪水涌满。 『好、好痛……痛……好疼——』 额角冷汗直流,牙关止不住的打颤,手中的刀几乎要握不住,剧烈的痛楚让她的视野一阵阵的发黑。 不是被刺了一刀,也不是被刀削下了一块肉——而是被硬生生,用蛮力和利齿,撕扯下了手臂上的一块肉! 痛觉神经史无前例地大幅度活跃了起来,所有的感知都好像在这一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鼻尖微凉的汗水,后背僵硬的肌肉,微微发酸发胀的小腿,仅仅只是保持着这样抬起的姿势握着刀柄、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的来自小臂上每一根肌肉纤维传来的剧烈疼痛。 头皮好像触了电一般地发麻,鹤见川的嘴巴无声地张张合合,像是一条被丢在了陆地上的鱼,拼命地从空气中汲取着些微的氧气,好像这样就能延缓小臂上伤口所带来的剧痛。 咔——、 勉强抵住触|手的刀刃被强大的力量推得又向后了几寸,鹤见川的后背抵上了冰冷坚硬的墙壁,努力地分出精神将灵力汇聚到小臂上,止住不停涌出的鲜血,愈合这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很快就被止住了,但血肉的愈合却缓慢得多,疼痛让她难以集中精神进行这样精细又不熟练的任务,在平常的训练里,她会骨折、会淤青、会被刀砍伤、甚至偶尔会内脏破裂,但像是这样硬生生地撕掉一块肉的情形,怎么也是不可能有的。 她被触|手挡在了一侧的墙壁边,与无一郎他们隔开了,所有人都离她有些距离,在这场混乱的攻击里分身乏术,没法来帮她。 『这家伙……』 『到底是什么嘛——!』 她咬紧牙关,死死握着刀柄的双手青筋突起,在白皙的手背上显得格外突兀惹眼。流转着璀璨金光的一柄金弓缓缓浮现在了她的身侧,弓弦拉至最满,灵力汇聚而成的箭矢搭上弓弦,瞄准了数米外的那个巨大肉瘤。 ——咻! 离弦之箭如电光射出,瞬息便奔赴目标身前,直直没入了那一团辨认不出形状的血肉之中。 “咿——————!!!!!” 一声尖锐的惨叫响彻整条走廊,刺耳得要贯穿所有人的耳膜。鹤见川被这尖叫震的一阵耳鸣,就像是有人在她耳边放了一记响炮。刀刃下所收到的压力在一瞬间减小,所有攻击的触|手都垂落到了地上,但也只是一个呼吸间的间隙,下一瞬,它们便像是受到了剧痛的刺激一般,愈发猛烈地四处乱砸了起来。 鹤见川顾不上继续愈合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抱着脑袋狼狈地躲开触|手们毫无章法的攻击,控制着弓兵继续接连不断地朝着那巨大的肉瘤射出箭矢。 与上弦一战斗的时候,她耗费了太多的远程刀装,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补充刀装的灵力,还能用的远程刀装也只剩下了寥寥几个,这让她不得不省着点用。 一连射出了十多箭,金弓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弓影也不再凝固如实质,缥缈地近乎透明。 一股怪异的气味弥漫在长长的走廊内,像是蛋白质烧焦后的焦味,又带着尸体发烂腐臭的味道。 弓影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之中,也没有了新的弓兵补上。狂躁的触|手很快停止了攻击,鹤见川缩在角落里,一边加快愈合自己的伤口,视线紧张地盯着硝烟之间那团巨大的怪物。她觉得弓兵的攻击是起到了一点作用的,但是她也不太确定究竟有多少。 用刀装与鬼对战——实际上她对此唯一的实战经验,也仅限于十多分钟前与上弦一的那场战斗,而上弦一似乎对刀装有什么特别的了解,因此和他的那场战斗,大概也并不能起到多少借鉴作用。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摸着石头过河,一点点地小心试探。 鹤见川仔细地辨认了大家现在的站位,现在离她最近的是岩柱悲鸣屿先生,香奈乎说过,岩柱的实力是鬼杀队最强,鹤见川觉得以目前这个距离,就算对面那个畸形怪物突然又发难,她也能立刻躲到悲鸣屿先生的身边,继续苟一苟。 鹤见川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那突然沉寂了下来的怪物,或许也是为了谨慎行事,无一郎他们不知为何,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戒备地望着走廊的那一头。 他们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很久,大约只是过了短短□□秒,那团诡异的血肉表面就开始缓缓地蠕动了起来,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在蠢动着,带起了肉瘤表面的缩胀。 血肉的蠕动最终停留在了肉瘤的顶部,短暂地停滞了一秒。 『……要、要出来了吗?』 鹤见川的瞳孔微缩,手心浸满了冷汗。 ——呲、 微不可察的一声轻响,继而便是“噗通”一声震动,巨大的肉瘤如同鼓胀的水球一般猛然炸裂,暗红污黑的腥臭液体从肉瘤的裂缝间流出,遍体被黑色的印记所覆盖,白发血瞳的恶鬼目光阴冷地站在迸裂的血肉之间,浑身布满了血红的裂口,裂口中尖利犬牙交错,像是一张张活生生的野兽之口。在这恶鬼的胸口和后背,刺目地存留着几道烧焦一般的凹陷伤痕,伤口边沿的血肉如同呼吸一般地抽动着,却始终无法生长愈合,断断续续地滴落着暗红色的污浊血液。 它抬头望向了给他留下这些伤痕的鹤见川,目光里带着想要将女孩剥皮拆骨、吞吃入腹的怒火与恨意。 又是这灵力……又是这可恨的灵力!即使同那人比起来,她的灵力是如此的幼小稚嫩,但却依然能给它带来如同太阳般灼灼燃烧的痛苦,让它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畏惧而簌簌战栗,狂暴不安地躁动起来。 某种硫酸般刺痛的情感在鬼舞辻无惨的胸腔里翻涌了起来,腐蚀着它胸口里空空荡荡的那个地方。在它的左胸口里,本应有力跃动的那颗心脏,早在他成为鬼的那一日,就彻底寂静了下去,只留下了一处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空洞。 它化身为了鬼,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但它却始终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日日地从它的指缝间泄走了,就像是抓不住的风。鬼舞辻无惨在身为人类时,便是一个「自我」概念过于强烈的人,决不允许有任何超出自身掌控的东西存在。 那不知名的无形之物一日日地流泻走了,鬼舞辻无惨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切的发生,却对此束手无策,它甚至无法分辨出究竟是什么东西离开了它的掌控,这使得它一日日地愈发喜怒无常了起来。 于是它越来越爱杀人。 虽然也是为了进食,但这个时候的它,杀人更多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烦躁狂郁的情绪罢了,鬼的身体让杀死一个人变成了一件十分简单的事,对于万鬼之王的鬼舞辻无惨而言更是如此,它想要杀死一个人,就如同人类呼吸一般简单,甚至不需要考虑该如何动作。 渐渐的,在不知是哪日的某一天,鬼舞辻无惨在杀死一个人的时候,它看着匍匐在它面前,气若游丝地求饶着的弱小人类。人类的鲜血溅洒在房间的四角,对鬼而言如同佳肴的人类血肉的气味浓烈地弥漫在昏暗的屋内,刺激着恶鬼的每一根神经。 鬼舞辻无惨的心底,如同烟雾缥缈般,隐隐约约地升起了一丝诡异的快意,甚至缓缓安抚下了它暴躁不安的心绪。 在那一瞬间,它觉得自己知道那不在它掌控之中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生命」啊。 他所缺失的,是对他人的「生命」、对它自己的「生命」的掌控啊。 那弱小人类的头颅滚落在地,飞溅的鲜血如同泼墨纸上,染红了和式拉门上的厚油纸。鬼舞辻无惨缓缓踏步越过了到落在地的尸首,抬手拉开了屋门,屋外,一轮明亮的皎皎圆月高悬夜幕,晚风吹散了屋内浓厚的血腥气味。 鬼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不会被疾病困扰,也永远不会老去,但即使如此,它们被特殊的刀剑砍下头颅也会死、它们被紫藤花的毒液渗透脏腑也会死、它们被刺目耀眼的阳光照耀也会死。 鬼舞辻无惨想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成为真正不死的那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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