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先生正在书房看书,见陆梦芸进来笑道:“阿芸回来啦。” “见过师叔。”陆梦芸上前施礼:“师叔找阿芸有何吩咐?” “哦,也没什么大事。”诸葛先生指着桌子上一个檀木盒子,笑道:“我得了一个石佛手,你帮我送去旧楼让你铁手师兄给收放好了。” “铁手师兄?”陆梦芸有点不解:“他不是在连云寨吗?” “呵呵……”诸葛先生捋须微笑:“今日中午刚回来。” “真的?!”陆梦芸几乎是惊叫了一声,声音之大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顿觉很是失态,一张俏脸瞬时涨得通红。 “哈哈……”诸葛先生大声笑道,满脸慈爱地看着她:“真的!去吧!” “嗯!”陆梦芸非常高兴,拿着盒子就往旧楼跑去。 院门开着,陆梦芸来神侯府一年多了第一次踏进旧楼。 旧楼是座三层楼阁,屋门朝南,正对一个小庭院。庭中鹅卵石铺地,只在中央置放了石桌石凳;沿着墙边植有树木花草若干,此季严寒但闻腊梅香气扑鼻;院子西南角一丛翠竹下点缀了数条修长的石笋,显得清简雅致。 屋门虚掩着,陆梦芸走上台阶起手轻扣门环。 “进来吧。”屋内响起那久违的浑厚嗓音。 陆梦芸进得门内只见屋子被隔成三间。正中是客厅,两对红木几凳摆放对称齐整,中堂挂着幅长轴山水画和一对楹联,看落款是铁手自己的书画;长条案中央是一块形似山峦的灵璧石,两侧青花梅瓶各一;东边似是卧室,房门掩着;西面则是书房,红木打造的书架式落地罩与客厅作了空间隔断,架子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与几件金石藏品。 陆梦芸见铁手人在书房里,便轻声唤道:“铁手师兄。” “呀!是小师妹啊!”铁手正给小茶炉生火,见是陆梦芸有点意外,忙迎了出来,笑道:“我以为是梁嫂呢,她帮我去取茶了。外面冷,快进来坐,我点了炭盆。” 陆梦芸见他还是如往日般着了一袭简洁的棉布玄衣,长身玉立。比起去年初见时的温文儒雅,逆水寒战役中的冷峻骁勇,此时的铁手,方正的俊脸上虽然带了些许风尘倦意却平添了几分领袖威仪,神情气度倒是越来越似他恩师诸葛先生了。 “师兄总算回来了!真太好啦!”陆梦芸喜道,说着又将檀木盒递与铁手:“师叔新得了件石佛手,让我交与你收放。” 铁手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放在书桌上,道:“好,一会儿我就放楼上去。小师妹,你坐。我正准备生炉点茶,一起喝一杯吧。” “好的。”陆梦芸见南窗下的罗汉榻上有一矮桌,上面已置了茶具茶炉,便走过去坐了下来。这时厨房的梁嫂送茶过来在门外招呼二爷,铁手出去取茶。 陆梦芸环顾四周。只见这书房约莫两丈宽的开间,三面皆有花窗,甚是敞亮。一张花梨木大理石面书桌靠北放置,后窗外数竿芭蕉,绿叶潇潇婆娑。书桌上一个汝窑大笔洗,石砚几方,法帖一摞,笔海内各种书画毛笔,桌旁的字画缸里插了十几幅卷轴;西边花窗下的小条几上一个精致的青铜香炉正袅袅生烟,熏得似是沉香。整个房间给人感觉简约整洁,充满了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铁手师兄这里好雅致!”陆梦芸对铁手笑道。 “哪里,好久没回来,瞧这些书上都落了厚厚的灰,恐怕得收拾一阵呢,呵呵…”铁手拿着茶饼回屋在陆梦芸对面坐下。 “本来我还打算过年时也去连云寨瞧瞧师兄呢,这下不用跑了,好极了。” “有劳师妹牵挂。上月末世叔来了……好在如今寨里的事也顺当了……又有些念叨你们,所以想着还是回来吧。”铁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回来就好!我还有好多事要请教你呢。”陆梦芸边说边拿过茶饼:“师兄煮水,我来点茶。” “好。” 铁手在铁壶中注满水置于茶炉上,但见陆梦芸轻挽衣袖露出雪白的玉腕,纤纤十指玲珑翻飞,碾茶、注水、调膏、击拂,动作娴熟轻慢优雅,甚是好看。 少顷,陆梦芸点好茶,双手奉盏,道:“铁手师兄,请用茶。欢迎回家!”” “多谢小师妹!”铁手颔首回礼,双手接过茶杯,见沫饽洁白紧咬盏沿,不由赞道:“小师妹真是点得一手好茶。” 两人品完茶,铁手道:“我且去将世叔的藏品收好了,小师妹第一次来旧楼可要上去看看?” “嗯!正想见识一番。”陆梦芸喜道。 “随我来。” 陆梦芸随铁手出了书房,见他先将屋门锁了,然后回到中堂条案前,起手将左侧的梅瓶轻旋,顿时,中堂西侧的墙壁向后转了开去,露出楼梯入口。铁手走在前面引陆梦芸上楼。 二楼未作分隔很是宽敞明亮,梁上悬一匾额,上书“礼佛“二字,是诸葛先生的手迹。四周的红木架上置放了上百座材质各异,大小姿态不一的佛陀、观音、罗汉等塑像,显得庄严肃穆。屋子正中有一个草蒲团。铁手道, “虽然当今官家崇尚道教,但世叔却与佛有缘,平时得空也会去开宝寺与智和大师论经。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于我来说却是极好的打坐练功所在。” 屋角有一盛水小铜缸,铁手走过去取水净手,然后将盒中佛手小心取出置于架上,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陆梦芸见他神情虔诚,便道:“铁手师兄也信佛吧?” 铁手叹道:“唉…我入此行实在难免杀戮伤人,怕是与佛有心无缘了。” 陆梦芸道:“我佛慈悲,扬善亦惩恶,师兄惩戒恶人救护良善,行的是善业。” 铁手道:“嗯!无论如何,我只求行事做人无愧于天地良心。走,再去三楼看看。” 三楼四面皆有花窗,看着采光通风更佳。樑上也有匾额,乃“阅经”二字。靠西边一排排书架林立,上面放满了古籍、经书、以及一些字画。东边靠窗是一个大书案以及一张湘妃竹榻。 陆梦芸赞道:“夏日里若在此读书纳凉必定非常惬意。”她见书案后有个陈列柜,但放的却不是书籍,便走过去细看起来。 里面居然什么都有,木雕生肖,手编竹器,石头印章,檀木手串,腰佩挂件,手磨铜镜,甚至还有少数民族的布偶娃娃,简直像个杂货铺。陆梦芸看得有趣,没想到看着成熟正经的铁手师兄竟也有这童心未泯的一面,不觉笑道:“真想不到师兄还藏得这许多有趣的玩物。” 铁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让小师妹见笑了,这些东西可不值钱。有些是我出差各地看着好玩买了的,有些是破案后那些苦主家属为表心意送的,放这里只是留作纪念罢了。” 陆梦芸见其中有一个女子用的银钗,样式却与中原不同,便拿起来观赏。 铁手道:“师妹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陆梦芸忙道:“不,不,我只是在想这物事是师兄买的呢还是别人送的,呵呵……”她突然想与他开个玩笑。 铁手忙道:“不是我买的,我想想……应该是六年前我在黔州破案时一个苗族小姑娘送我的。” “哈哈……即是姑娘送的,那我更不该拿了。”陆梦芸狡黠一笑,放回原处。 “只是个七岁的小女娃。她姐姐惨遭恶人奸杀,我找出了元凶。临行前,她硬是要送我表示感激,我推辞不了只得收下了。” 陆梦芸听了顿时收起了戏谑之色,轻声道:“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这姑娘小小年纪懂得知恩图报实属不易。” “师妹若喜欢拿了去吧,放这里我都要忘了。你若用了我见着还能想起她来。”铁手取过那钗子递与陆梦芸。 陆梦芸见他一脸诚意,心中确也喜欢这与众不同的纹式,便道谢收下了。心中想着待过年时买个礼物回敬他就是了。 他二人正说话间,就听得冷血在楼下喊:“二哥,小师妹,在吗?仪式要开始了,就等你们俩啦。” 两人这才发觉时候不早了,赶紧下楼赶去正厅。 诸葛先生带领诸弟子行了祭祖大礼,随后众人又在听风轩团聚宴饮。因着铁手的归来,大伙儿都很开心,连小玖儿都非常兴奋,缠着二叔说,赶明儿下了雪要帮她塑雪狮。 宴罢众人各自回房,冷血叫住陆梦芸:“小师妹,可别忘了明日陪我去州桥哦。” “放心!没忘哪。看你急的,难不成三小姐已经到汴京了?”陆梦芸笑道。 “还没呢,后天。”冷血羞涩地摸着头答道。 铁手本走在两人前面,闻言,突然回头问冷血:“是玫红姑娘要来吗?” “正是,她前阵子去了江南,回家路过京师…” “哦…她……她一个人来吗?”铁手轻声再问,言语有些吞吐。 “…是……她说她嫂子怀孕了,不出门……”冷血答得也有些犹豫。 陆梦芸见铁手听了这话,脸上原本带着的微微笑意霎时凝固了,眼中闪过一抹好似突然被灼伤的痛楚。他垂下眼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轻轻“哦……”了一声。 陆梦芸道:“铁手师兄,不如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不了,我这几天赶路有点累了,明日想在家好好歇歇,你们去吧。回头见!”说着铁手转身就往自家旧楼走去。 不知为何,陆梦芸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带上了一抹忧伤。她不解地问冷血:“四哥,铁手师兄他怎么啦?” 冷血轻叹一声,便把铁手与小珍的□□说与陆梦芸听,又道:“其实小珍今夏就与习秋崖成了亲,如今都怀有身孕了。我想总也要让二哥知道的,所以刚才他既然提起便狠狠心说了。” “原来如此。师兄怕是要伤心了。”陆梦芸心想铁手师兄果然是义字当头,连这种事都宁可伤了自己去成全别人。只是…只是这感情的事,如此做法当真好吗?她心中一时也想不明白,只是为两人惋惜,感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份吧。 冬至按例节假三日。难得闲暇,第二天陆梦芸睡了个大懒觉很是舒服。午后陪着冷血去州桥集市购置了一大堆女孩子的首饰、领抹以及小食糕点。 天气又阴又冷,第三日果然下起大雪,一夜之间琼瑶匝地,整个城市银装素裹。 玖儿一大早就来找芸姑姑去塑雪人。陆梦芸生在南方不常见雪,所以也很是兴奋,披上斗篷两人就往花园中去。冷血一早出门去会习玫红了,陆梦芸想起昨日没见铁手,便与玖儿说:“去旧楼唤二叔过来一起玩。” 不一会,玖儿牵着铁手过来了。 陆梦芸见铁手气色不太好,一听他开口说话便知是染了风寒,便关切道:“铁手师兄,你伤风了,可要紧啊?” “不妨事。” “算了,不玩了,你赶紧回房歇息吧。记得多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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