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你,这个是我,”西里斯幼稚地说,“我要再堆一个哈利。”他用手把剩余的一点雪收集起来,蕾娜兴致勃勃地捏着一个冰球,一阵凉风吹来,刚刚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她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第二天起床时,她就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手脚冰凉。“你一定是发烧了,今天就别去上班了吧?”西里斯亲了亲她发烫的额头,担忧地说。但蕾娜还是坚持去工作。 在办公室的时候,她就感觉脑袋疼,并且在下午开始轻微咳嗽。蕾娜担心肺炎复发,撑不住还是请了假,拖着无力的身体回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 “还冷吗?”西里斯把蕾娜的手捂在自己的怀里,关切地问。蕾娜沙哑着嗓子说:“好多了。” 后来,金斯莱他们来了。西里斯帮蕾娜掖了掖被角,温柔地说:“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他们说什么,我等等再上来帮你弄那个火,好吗?” 蕾娜点了点头。门关上了,蕾娜睁着眼睛缩在被子里。她还不太困,就是冷。她盯着窗帘上的流苏,漫无边际地想着。她听到楼下的尖叫声,唐克斯一定又弄翻那个伞架了,这个笨姑娘,她要怎样才能和自卑羞怯的莱姆斯走到一起呢? 她的目光继续在偌大的卧室里游荡着。蕾娜原先住的客房没有炉火,西里斯坚持让她来自己的卧室。虽然乱糟糟的,并且已经十分陈旧,西里斯的卧室仍然很气派,想必他的父母曾经也十分疼爱他。蕾娜的思绪毫无目的地游荡着,她想起之前在画室见到的一架高脚婴儿椅,据说是西里斯小时候用过的。她实在无法想象西里斯还是孩童的样子,他说自己从小就展现了不安分的潜质,从来不肯安安静静地吃完任何一顿饭。初为人母的沃尔布加用绳子把他绑在婴儿椅上防止乱动,不耐烦地喂这个调皮的小家伙吃饭。西里斯描述“雷古勒斯比我讨喜得多,每个来家里的大人都喜欢逗他说话,而不是我”。 也许他的描述并不客观,雷古勒斯确实更听话一些,但从蕾娜自己的经验来看,总是惹麻烦的那个孩子反而能得到更多的怜爱。可能是因为父母都会有一种被需要的渴望,他们会乐意帮孩子处理满是泥土的衣服,去树上把爬上去但下不来的孩子抱下来,他们会嫌孩子们麻烦,但是依然爱他们。童年时期的蕾娜天生就懂得利用这个规律,时不时制造一些麻烦狡猾地折磨着她的父母和外公。并巧妙地在叱责和巴掌落下之前,用孩童天真无辜的目光逃过惩罚。这是父亲肖恩的回忆,但蕾娜并不认为她在童年时期有这么聪明。 她突然在一瞬间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上一次她发出这样的感慨是在见到哈利的那一天。时至今日,她经常想起她和莉莉趴在阴凉处的草地上说悄悄话的场景,她们一起拼一副巨大的拼图的场景,那些耳畔的窃窃私语传到1995年,像来自梦境,永远听不清任何内容,但蕾娜知道是谁。那个女孩,她曾学着蕾娜放肆的脏话,却又不敢在任何有其他人场合讲出来,只能在和密友的抱怨中才敢害羞地讲出那些激烈反叛的词语。她已经成了母亲,甚至她的孩子都已经十五岁了。可是蕾娜只记得她是莉莉·伊万斯,詹姆·波特的妻子,哈利的母亲,这些身份让蕾娜感到陌生和害怕。她永远记得莉莉杏仁状的美丽的眼睛在阳光下如何变成翠绿色,像阳光穿透浅而清澈的湖水,照映到湖底,湖水两旁是浓密的树林和茂盛的野草…… 她依然在想念着莉莉,想念着爸爸妈妈,或者说想念着那段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也许这也是她和西里斯走到一起的原因,他和她一样,逆着时间的河而上。蕾娜曾经认为在那段失败的恋爱之后,她不会再轻易爱上任何人。但事实并非如此,这让蕾娜感到有些迷惑和羞耻。可是谁能拒绝西里斯呢?他从过去走来向她伸出手。他来自那个世界,那个家人朋友围在身边的世界,那个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世界。 桌子上随意摆放着一个黄铜的水盆,一条毛巾扔在里头,只有半盆水,另外半盆已经洒在地毯上了。西里斯笨拙地照顾着她,刚刚他想换一条湿毛巾,结果直接从床上跳进了地上放着的水盆里,袜子和裤腿都弄得一团糟。蕾娜想起他慌乱又认真的照料,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从十一岁起就认识,西里斯少年时期的顽劣她清楚得很,如今却开始学着贴心照料别人,这种感觉很古怪。 门开了一道缝子,克利切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他干瘦的胳膊上挎着一个黑漆漆的柳条筐,里面装了几块煤。“主人叫我来把炉子弄暖和一点——伺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女人,哼,布莱克家的房子……” “好,你就那样做吧。”蕾娜不耐烦地打断他没完没了的咒骂,翻来倒去就是那几句,她都听烦了。克利切嘟嘟囔囔地在炉火里面扔了几块煤,用拨火棍捅了捅,火果然更旺了。蕾娜实在无聊,便向克利切询问道:“喂,你的女主人对你好吗?” 家养小精灵恶狠狠地瞪着眼睛,似乎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她居然敢这么审问老克利切,女主人对我是最好的!主人是个没良心的坏孩子,只有老克利切陪着女主人……” 蕾娜费力地从一大堆咒骂里提取出有用的信息:西里斯离开之后沃尔布加很生气,而在雷古勒斯和奥莱恩死后,布莱克家的女主人就只能日复一日地在这个旧房子里痛苦地游荡着,身边只有一个老掉渣的家养小精灵。 克利切骂骂咧咧地出去了,蕾娜回想着布莱克家可怕的悲剧。她的父亲曾经和她提起过沃尔布加。在肖恩·采尼在霍格沃兹求学的时候,沃尔加布就是斯莱特林纯血贵族的小头头了。他们本来不会多看肖恩这样的“泥巴种”一眼,但肖恩却因为幽默的性格和出色的成绩十分受欢迎。依照沃尔布加他们的愿望,“泥巴种”本来应该躲在尘埃里,畏畏缩缩的,但肖恩大出风头,让他们十分恼火。蕾娜不清楚父辈年轻时候的斗争,但她认为在肖恩离开霍格沃兹之后,沃尔布加应该早就忘记他了。但哪怕在许多年后,沃尔布加的画像依旧能快速认出肖恩·采尼的女儿,并破口大骂“泥巴种的女儿”,足以证明她的仇恨之深。 蕾娜并不喜欢沃尔布加,她辱骂过她的父亲。而且蕾娜认为她们绝对不是一种人。但另一种好奇强烈地吸引了她。蕾娜·采尼和沃尔布加·布莱克由于同一个人产生了某种交集——她的恋人是她的儿子。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副久远而虚幻的场景。黑木的、布满油腻的长桌上铺上了带有银线花边的墨绿色厚桌布,精致的银质餐具和瓷盘下垫着洁白的餐巾,黄铜的高脚小碗里是时令的鲜花——百合、蝴蝶兰和马蹄莲,这些花朵的摆放经过精心的设计,以至于看上去有些僵硬。在这样的场合,沃尔布加也许会露出自己的脖子和肩膀,选择用一串在水晶吊灯的灯光下会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珍珠项链作为黑裙的点缀,奥莱恩·布莱克挽着家主夫人的手来到餐厅。大人们优雅地用餐,小声地交谈着。年幼的西里斯也许会选择偷偷做鬼脸来挑逗着桌子另一边的雷古勒斯,看着他的弟弟由于餐桌礼仪不得不痛苦地紧绷着脸憋笑。他们幼稚的行为也许会被大一点的姐姐——也许是贝拉特里克斯告状给大人们,于是调皮的男孩子们被剥夺了品尝甜点的权利,被早早撵回房间作为惩罚。 但这些不过是外人的想象。布莱克家早就死的死,散的散,一切都已消失不见了。 蕾娜的思绪又转到了父亲的身上。他和陈莲在多年前的一场海难中逝世,只留下他们的独生女儿。蕾娜哀叹了一口气,她的脑袋突然很痛,太阳穴那里好像有钻头在钻进来。她只能忍受着头疼慢慢平息下来。 卧室里被炉火烤得暖烘烘的,蕾娜不禁有了困意。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叫她,蕾娜想睁开眼睛,或者说一句话什么的,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感觉自己悬空了起来,有人抱着她快速地移动着。她又被放下了,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滴在她的唇边。四周人影攒动,她听到有人在说:“煤气中毒。” 终于,蕾娜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转动眼睛看着围在周围的人群。“老天,你终于醒过来了。”莫莉后怕地感叹着,瞥了一眼西里斯。西里斯脸色惨白,握着蕾娜的手在轻轻颤抖。“多亏了你,西弗勒斯。”莱姆斯见蕾娜醒了过来,感激地对站在一旁的斯内普说。他手里握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是金黄色的魔药。斯内普打量着蕾娜,犹豫着说:“没什么大碍了,多休息几天就行,每天喝三滴,饭前,”他没理睬要接过药瓶的西里斯,把玻璃瓶塞进莱姆斯的手里,“……还算及时,应该不会留下脑部损伤。不过……” 蕾娜深知他喜爱嘲讽别人的脾气,见到他又露出那种熟悉的古怪表情,生怕又会引起一场战争,于是抢先自嘲道:“我觉得没什么差别,谢谢你,西弗勒斯。” 斯内普果然嘲讽地笑了,他圆滑地说:“确实如此。我还有事要忙,你们最好别再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了。”说完,就一甩旅行斗篷,大步离开了。 蕾娜转头看了一眼深陷自责的西里斯,微微一笑安慰道:“因祸得福,我要多请几天假好好休息,”又对莱姆斯他们说道,“这几天的任务也只能拜托你们了。”莫莉热心地说:“亚瑟这几天工作轻松,他可以替你在魔法部值班。” 圣诞节将近,蕾娜重新回到魔法部工作,谎言的镇压仍在继续着,选择相信邓布利多或者相信康奈利·福吉,似乎成为了每一个巫师的问题。同样的选择也存在于未成年巫师之中,乌姆里奇无孔不入地管理着霍格沃兹,像小孩子玩玩具一样随她心意□□着教师和学生。蕾娜不止一次听到从不轻易抱怨别人的麦格教授对她大倒苦水,或是一向尖锐刻薄的斯内普言语中透露出的不屑与愤怒,倒是漩涡的中心,神出鬼没的老校长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个讨厌的“高级检察官”的手越伸越长。 漩涡之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哈利·波特,蕾娜听说他组建了一个组织来反抗乌姆里奇,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和西里斯他们说笑了几句,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蕾娜突然接到了亚瑟·韦斯莱被咬伤的消息! 她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刚刚吃完自己随便带的午餐,正打算休息一下,一张小纸条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蕾娜大吃一惊,幸好周围没有人。她飞快地扫了纸条一眼,把纸条烧掉了。 十五岁的“大难不死的男孩”正在大口地嚼着馅饼。之前的时间里,他一直为自己从蛇眼里看到的东西所困扰,此时在同伴们的开导下,他心中的疑虑已经消散,正在享受着韦斯莱太太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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