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黑暗汹涌而来,世界被淹没在一片寂静之下,浅金色的春阳却骤然倾泻而出,像是从地平线上涌出来的朝阳。 樱花盛开得绚烂盛大,飘飘洒洒的樱花纷至沓来,柔暖春日从纤细的樱枝倾泻下来。 雨蕴春日,土壤被浸湿过后,散发着阵阵湿润气息。 垂首盛放的樱花,沉甸甸压弯了纤细的枝头。 春樱开得很美,弥漫在空气里的鸟鸣啁啾清脆。 如云如火的春樱之中站着一个人,一个红色长发的女人,红发倾泻如瀑布,腰板挺直如青竹,站在流水般温柔的春阳里。 白衣绯绔的巫女服,抬起手来的时候,宽大的袖口下滑,手臂白皙如藕节,指尖轻轻触碰柔软的樱花,指腹轻轻摩挲。 她看得出神,对方的唇角突然弯了一下,露出一个温和,带着丝丝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对方慢慢地朝她转过身来,视线穿过云霞般的春樱,她看到了那张五官昳丽的脸,红色的头发垂落肩关,她在笑,笑得慵懒又狡黠,琥珀色的瞳,眼尾微微向上挑起,笑得散漫又随意。 这张脸很眼熟。 她想到。 哗啦啦——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光滑的地板,浓郁的水汽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回过神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居然打起了盹。 回到宿舍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从川崎市回来之后,压根就没有正儿八经地好好休息过,从地下室出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累。 隔壁宿舍的灯火没有被点起,五条悟的宿舍没有人。 弥生月魂一样游进了宿舍楼之后,又魂一样游进了自己的宿舍,直径走进了浴室里。 温热的流水冲刷在身体表面,持续几天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疲惫像是潮水一样涌上眉梢,她好想一觉睡到天亮。 弥生月擦干净了氤氲在镜子上的水雾,光滑的镜面倒映出泛红的肌肤,昳丽的五官映在镜子上,被热水打湿过后的头发黏在白皙的皮肤上。 红色的头发,琥珀似的瞳仁,红红的嘴唇。 她突然知道,那张脸熟悉在哪里了。 那是一张跟她极度相像的脸。 哗啦啦—— 挂在墙壁上的蓬蓬头喷洒出温热的水流,光洁的地面蓄上了浅浅的积水,发梢上泌出的水珠坠落,暖橘色的灯火荡漾在一圈圈涟漪之中。 弥生月顶着倒映在镜子中的那张脸发起了呆,一时间,她分不清楚,这究竟是那个人的脸,还是她自己的脸。 雪花源于云层里的水,水源自于大海,离开大海的水汽,无论是变成雨还是雪,最终都会从无数条支流河汉之中,重新汇聚到大海里。 正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起源和归属一样,诞生、死亡,死去的人们,灵魂自当回归死亡的彼世。 那她为什么还活着? 她应该已经死了。 为什么会重新活过来? 哗啦啦—— 温热的流水顺着额角留下,淅淅沥沥地打落在地板上。 浓郁的血腥味和雨水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放肆的笑声和雷声翻涌的闷声齐声奏响。 ——披着女人皮囊的……怪物。 雨幕中披着人皮的诅咒之王放肆的嘲笑在耳畔炸响。 发梢上的水珠不停地泌出、落下,这头头发,像是焚烧一切的火焰,像是曾经她见过的,顺着石台阶,淋淋漓漓往下淌的血。 咒死双亲的怪物,违反生命规律的异类。 又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所以我是怪物吗?被称作「容器」的怪物。 弥生月垂下了自己的眼睫,觉得这是最好的解释。 弥漫在浴室里的水雾再度覆盖上了光滑的镜面,倒映在上面的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面纱,迷糊了镜中的一切。 弥生月关上了热水器的开关,取下架子上的毛巾随意擦了两下头发,直到发梢不再泌出水珠来之后,把毛巾挂了上去,取下浴巾裹在自己身上,阿飘一样从浴室游了出去。 眼皮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要命,随时随地都可能闭下去,弥生月强撑着意志,光着脚丫子,一路飘到了床边,重重地砸到床铺上。 柔软的被褥,整个人像是陷进了云朵里,弥生月动了动鼻子,一股甜腻的气息弥漫在鼻腔里。 被褥又软又暖和,还带着甜甜的味道。 她想到了夏日祭的棉花糖,买糖的商贩用把细腻柔软的糖丝旋转缠绕成洁白的云朵,又甜又漂亮,张嘴咬上去的时候,就像咬了一口云,在舌尖留下甜腻的味道。 弥生月动了动鼻子,挪了挪自己,把脸埋进了热源里,轻轻嘟囔了几句含糊的话之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留下某个擅自爬||床家伙一脸懵逼。 狗狗碎碎摸进别人房间的五条悟一脸懵逼,他也很想问问弥生月是怎么做到无视自己这么大一个人,直接扑到床上不省人事倒头就睡的。 睡着的弥生月像是用尾巴把自己缠起来的小猫,蜷缩在五条悟怀里,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锁骨上,像是柔软的羽毛,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去。 要命。 睡着就睡着了。 但是……但是…… 你不要只裹一条浴巾就扑上来啊! 单身二十八年的五条猫猫整只猫都不好了。 白猫猫大震撼,小红毛,小红毛你要对我一只可怜猫猫做什么小红毛?! “……弥生月?”五条悟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弥生月的脸,指尖直接陷进了柔软的皮肤里。 闷头大睡的人闷声哼了两下,慢慢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瞳对上了璀璨的苍天之瞳,疯狂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停止。 近在咫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的心跳,气温悄无声息地拔高,让人感觉到不自在的燥热,五条悟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五条?” 像是蒙上一层雾气的眼瞳,宛若懵懂的猫儿。 确定了是不请自来的大猫咪,弥生月倒头就睡。 五条猫猫整只猫都好了,“……喂喂,你好歹警惕一下啊!” 虽然单身二十八年,可是他是个正常男人啊!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五条悟听到弥生月含含糊糊地说,末了,对方还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好累,你让我睡一觉,困……” 被rua的五条猫猫:“……” 好有道理。 视线无意间落在了红红的嘴唇上,唇瓣泛着柔亮的水泽。 单身二十八年的五条猫猫发现自己的眼睛和自己本人好像是两种生物,分明已经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欲望,眼睛却不受理智约束地一路向下。 优美的下颌,白皙纤细的颈脖,漂亮的锁骨,灯火薄薄地映在白净的皮肤上,毛孔微小不可见。 视线最终停留在纤细的锁骨上,弥生月却独自睡得正酣,半张脸直接埋进了枕头里。 五条悟意识到她的头发没干,湿润的红发散落在洁白的被褥间,纤长的睫毛氤氲着薄薄的水雾。 于是他去衣柜翻出了一件宽大的T恤衫,又把吹风机拿了过来。 五条悟把托着弥生月的腰,把人从床上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闷头大睡的途中别人拖起来的人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巴,睁开眼睛,不高兴地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 好像不高兴的猫咪。 “弥生月,你这样很危险哦。”五条悟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继续跟他对视。 再对视下去会发生什么,他也控制不住了。 弥生月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你要打我吗?” 五条悟:“……那倒不至于。” “先把头发吹吹,就这样睡,明天早上会头痛哦。”五条悟突然想到,十多年前,弥生月好像也是这么哄他的。 白发青年笑了笑,这算是风水轮流转吗? “我又不会生病。”弥生月嘟嘟囔囔地说完,打完个一个哈欠,又想要倒头睡下去。 却被五条悟一手托着住了腰肢,一手拖着后脑勺按到了肩膀上。 “真拿你没办法。”五条悟说,“我帮你吹。” 五条悟给坐在自己大腿上的人套上了从衣柜里翻出来的T恤衫,像是给洋娃娃套衣服一样,宽大的T恤衫把人衬得越发消瘦,像只懒懒散散的猫一样,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呼噜呼噜地打盹。 弥生月任由五条悟捣鼓自己的头发,强撑着打架的眼皮子,不让它闭下去。 “你为什么总是说自己不会生病?”五条悟随口问了一句,他注意到弥生月总是把‘我又不会生病’或者类似的话挂在嘴上。 可是人都会生病,最强的他还会蛀牙呢。 橘子味味道的洗发水弥漫在鼻腔里,被褥里都是她的味道。 T恤衫的衣领过于宽松,半挂在弥生月的肩膀上,露出大半个白皙圆润的肩膀。 五条悟看到了她后颈的黑色咒文,托这间松垮的衣服的福,他终于看到了被刻印在她身上的咒文的一小部分。 五条悟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她吹头发。 “我就是不会生病啊。”眼皮沉重地在打架,呼呼的风声萦绕在耳畔,弥生月的下巴搁在五条悟的肩膀上,嘟嘟囔囔地开口,“我是怪物,怪物当然是不会生病的。” 五条悟拿着吹风机的手顿了顿,敛起眼睫,遮住眼眸之中的阴郁,“谁说的?” 趴在自己肩头上的人像是一只做错了事情的猫猫,声音闷闷的,耳朵都是耷拉着的。 “宿傩说的。”弥生月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弟弟卖了,弥生月歪了歪脑袋,侧着脸贴在五条悟的颈脖上,“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吹风机还在呼呼个不停,五条悟关上了开关,把它搁在一边,双手捧起弥生月的脸颊,轻轻在她脸上呼噜了几下,半睁着眼睛的弥生月抬了抬眼皮子,疑惑地看着五条悟。 “那我们半斤八两。”迷迷糊糊之中,弥生月好像听到他这么说,然后她就被塞到了被子里,床头的台灯啪嗒一声被关上之后,对方顺杆子往上爬滑进了被窝里,抱着她的腰肢哼哼两声,堂而皇之地跟她睡一个被窝里。 “你才不是怪物,你明明是只大猫咪。”弥生月嘟囔了两句,沉入了睡梦之中。 五条悟愣了一下,哑着嗓子,低低地笑了出来。 六眼的视线即使在黑暗之中也非常清晰,散落在被褥间的头发蹭在皮肤上,蹭的人痒痒的,落在皮肤上的呼吸浅浅而温热,五条悟的视线停留在了漂亮的锁骨上。 五条猫猫磨了磨牙,他真心觉得,今晚上的小红毛不做人了。 心情复杂的五条猫猫把人抱紧了一点,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过来的时候,清晰得过分,低下头,柔软的发丝蹭过弥生月的脸颊,蹭过她的颈脖,最后停留在了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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