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正在赶路的剑士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脸看了我一眼,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这样的动作却让我觉得有些疑惑。 “有什么事情吗?” 我问他。 “我听过这个名字。”剑士对我说:“前段时间有位卖药郎给主公送了药,偶然提到过这个名字。” “睦月姬。” 闻言我不由得有些呆愣,很显然他所说的那位卖药郎便是我所认识的那位——不知姓名也不知来历,甚至连称呼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卖药郎。 也只有那个人会是如此。 “提到了什么呢?” 我不由得问起来。 剑士沉默了一下,回过头答道:“我不记得了。” 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意外,所以也没再多问,只是和他一起加快了赶路的脚步。 大抵是因为都使用了呼吸法的缘故,所以赶路的速度也比普通人更加迅速,这样做带来的结果便是未过多时,我们便抵达了鬼杀队的主宅。 那是鬼杀队的领导者的住宅。 在路上剑士大人其实也告知了我一些事情,鬼杀队的领导者一直是产屋敷一族,因为某种诅咒的缘故,家族的后代都很早逝,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创建了鬼杀队,和其他优秀的剑士一起为了灭杀恶鬼而努力。 “鬼杀队中有着被称之为‘柱’的优秀剑士,因为学会了呼吸法的缘故,力量也大大地增长了,再加上使用了名为‘日轮刀’的能够杀死鬼的武器,所以队伍也愈发强大起来。” 面容温和的青年坐在我的对面,在我们面前的矮桌上放着茶水,和室内障门大开,可以看到落在外面庭院的阳光。 今日竟罕见地出了太阳。 在庭院中种着几株大树,主公主动为我解释道:“那是紫藤树,虽然一般来说鬼是无法找到这里来的,但还是在院子里栽上了这样的植物。” 我沉默地看了看他,又低下眼睛注视着面前的茶杯。 “天气难得放晴,不如出去走一走吧?” 主公忽然提议道。 我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站在木质的檐廊上,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面的障门,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之后,又抿了抿唇,将视线移向庭院中。 大抵是我的举动让主公明白了什么,他忽然问我:“要留下来吗?”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 “留下来?” 主公点点头:“关于你的事情,我已经听缘一说过了……而之所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都是因为有鬼的存在。” “……”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缘一是位极优秀的剑士,”主公对我说:“他也是因为家人被鬼杀死而成为了猎鬼人,后来加入了鬼杀队之后,发现大家不会用呼吸法,便将自己所使用的呼吸法进行了改良,然后教会了其他的柱们。” 我忽然意识到了主公的意思。 “我也听说了,你使用了水之呼吸。” 主公注视着我,郑重其事地询问我:“在此之前,你学习过剑术,或是学习过呼吸法吗?” 闻言我摇了摇头,“远山大人,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位使用呼吸法的剑士。” 而在他之前,我只偶然见到过城中的武士们练习的场面。 父亲大人并不觉得我有在武士们面前露脸的必要,所以在几次偶然路过训练场看到了练习的场面之后,那里便也装上了栅门,彻底隔绝了我与其他人相见的机会。 我所需要见到的,只是那些从京都前来,或是从其他的城池远道而来,特意为了见我的贵族公子们。 听完了我的话,主公大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义礼也是个很好的孩子。” 他的声音带着悲伤,同我诉说着那位剑士的身世,“父亲和母亲很早便过世了,所以只能与年幼的弟弟相依为命,他们兄弟之前一直住在山中,某天义礼带着弟弟前去山中砍柴,却在山中遇上了鬼。” “那天刚好没有阳光,所以鬼在白天也外出活动了,义礼想要带着弟弟一起逃走,却被鬼所阻拦,并且被对方……当面吃掉了弟弟。” 听到这里,我便忽然能想到后续的发展了。 “那只鬼吃掉了他的弟弟,却放过了他。这样的过往让义礼一直沉浸在痛苦中,所以他加入了鬼杀队,并且一直在为了找到那只鬼而战斗。” 我听罢,抬起了脸望向主公:“加入了鬼杀队的人,都是因为曾经被鬼夺走了什么吗?” 主公似乎并不意外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他在听完之后便点了点头:“所以大家都是抱着哪怕与他们一同坠入地狱,也要将恶鬼斩杀殆尽的心情,一直都在为了同样的目标而努力着。” “而其他的所有鬼,都是被鬼舞辻无惨制造出来的,所以……”我轻声道:“只要杀掉鬼舞辻无惨,就能终结一切了,对吗?” 闻言主公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难得的带着几分暖意的风吹过我们的身侧,微微拂起他及肩的头发。 在露出额角的短暂瞬间,我看到了一小片如烫伤般皱起的皮肤,但在下一瞬却又觉得,那是如树皮般枯萎的模样。 我怔了怔,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询问了:“您的脸……” 主公毫无阴霾地笑了笑,面上的神情温柔而又平静:“只是很普通的事情。” “因为家族中出现了‘鬼’,所以全族都陷入了诅咒,身体会在日复一日中变得虚弱,没有人能活过三十岁。” 大抵是我面上露出的神情令主公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是十分奇怪的感觉——陌生却不讨厌。 在此前从未有人对我做出过这样的举动,就像是……长辈一般吗? 明明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样子,但主公大人所展现出来的模样,却仿佛是所有人的长辈一般,他是如父兄般的存在,宽容而又慈蔼。 “您不觉得痛苦吗?” 我忽然有些难以理解,我并不觉得病痛难以忍耐,是因为我没有需要在意的事情,但主公大人和我对话时告知我的那些话语,却足以证明他有着无比坚定的目标。 知晓自己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也知晓自己想要追求的结局,明知道那样的未来甚至可以称得上虚无缥缈,却不会因此而感到痛苦无力。 主公摇了摇头,对我说:“因为我知道,同样渴望着那样的愿望实现的,并不只有我一人。” “鬼杀队中的其他人、被鬼夺走了幸福的人、他们的后代和我的后代们,所有人都在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着,诚然这样的道路漫长且艰难,但总有一天,一切都会结束。” 我忽然生出了某种近乎慌乱的情绪。 那样的情绪在主公邀请我加入鬼杀队,试图让我成为新的水柱时便攀升到了极点。 我拒绝了他的请求。 并非只是觉得这样的请求不合常理,大抵也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在其中。 站在檐廊上的主公大人依旧平静,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是因为放不下什么吗?” 我睁大了眼睛。 “在你的心里,埋藏着十分沉重而又悲伤的东西。” 他忽然对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原本以为是家人的死亡所带来的痛苦,但事实却似乎又并非如此,因为在我告知了你缘一和义礼的事情之后,你的反应告诉我,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在你的心中生根发芽。” “或许这样说有些奇怪,但我觉得,那才是更加重要的原因——是驱使你来到这里的真正理由。” 我认认真真地听着每一个字落入耳中,忽然明白——在此前从来都是我观察他人的情绪,而现在是第一次有人看出我的真实想法。 主公大人是对的,驱使我来到这里的,的确也有家人的原因在内,但更多的,却是被我刻意压落在心底里的某个约定。
第50章 并非是那时那个与巫女形态的鬼舞辻无惨所许下的要一直在一起的约定, 而是在更早之前的时候便已经结下的咒,是在遇到她之前, 便隐约会在心底里浮现出来的某种想法。 我曾对人许下约定…… 哪怕并不记得许下约定的缘由, 也不记得约定的对象, 甚至连时间和地点也没有半分印象, 但这个不知具名的约定, 却让我支撑过了一个又一个医师的断言。 直到我遇见了鬼舞辻无惨。 那时候眼前仿佛忽然被拨开浓雾, 本不明晰的念头在一瞬间清晰可见, 我仿佛能听到某个人的声音,听到那个声音低低地附在我的耳旁唤着我的名字, 耳鬓厮磨般亲密温柔。 “睦月姬……睦月……” 我曾经以为那就是巫女的声音, 但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不对, 并不是她。 那是属于男性的声音。 是属于……无惨的声音。 却又不像是我后来所见到的、那个在我面前从女性形态变成了男性的鬼舞辻无惨,而是另外的……某个比他更加虚弱苍白的人类。 亦或者, 是比他更加年幼或是更加温柔的、难以从记忆中找出具体形态的什么人。 我的意识陷入了混乱, 甚至自己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此刻是否清醒。 一切都像是梦幻般虚无缥缈。 不论是我的经历还是遭遇,从年幼时长至如今的这段人生,亦或是生命中遇到的那些人——都令人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妄之感。 庭院里的暖风微微吹动着脸颊两边的发丝, 主公大人没有出声催促我,也没有对我说任何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任由我陷入久久的沉默。 而我抬起了眼睛, 视线内所撞见到的则是温柔的、带着包容与鼓励的视线。 忽然有种很想对他说些什么的念头, 想要对他倾诉些什么, 埋藏在心底里许久的东西,也会有想要与人分享的时刻。 所以在那个瞬间,我开口了:“是一个约定。” 我对他说。 “虽然我记不清那个人的名字、样貌,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许下的约定,但那个约定的内容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我曾对那个人说过,我们要一起迎来下一个春节。” 那是一直深埋在记忆之中,不管再过多少年也不会被遗忘的——约定之春。 在我说完这话之后,主公大人依旧用那般温和的视线注视着我,目不转睛。 像是为了确定我真的没有其他话一般,等到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询问:“那么,你现在也在为了这个约定而努力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给我带来的反应却并不平静。 在这个问题落入耳中的时刻,我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有什么豁然开朗一般,连同内心的阴霾似乎也因此消散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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