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其实很想再见到兄长,他想询问他做出这般选择的理由,也想知道……他做出那种事的理由。 再次与鬼舞辻见面的源睦月,死在了鬼舞辻无惨的手中。 说实话,缘一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甚至产生了怀疑——这是他头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在缘一看来,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会产生这样的结局才对。 但这就是事实。 沾染了鲜血的花札耳饰和日轮刀被放在了原本的鬼杀队门口,其实众人早在知晓了严胜变成鬼之后便撤离了原本的产屋敷宅邸,但鬼使神差,缘一却再度回到了那里——就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感知,于是他看到了那些。 很难说他是带着何等心情将那对花札耳饰重新戴上,也很难说他是如何拿起那把日轮刀,名为缘一的“人类”似乎在那时便彻底消失了,留下的却又不是作为“剑士”的他。 他究竟是谁,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这世间最后一个能够听他说话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支撑着缘一继续前进的,是再次见到鬼舞辻无惨时,从心底里升腾而起的念头——他是为了击败这个男人,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名为鬼舞辻无惨的鬼之始祖有着五个大脑和七个心脏,再次相见时鬼舞辻无惨的状态和初次见面——和她还在的那时候完全不一样,他的攻击范围大得离谱,哪怕缘一的动作已经足够快了,但也没能将分裂为一千八百块的无惨彻底斩杀。 他只击中了其中的一千五百多块。 鬼舞辻无惨还是从他的手中逃脱了。 继国缘一是个失败的男人。他想。 其他人都以为这是他与鬼舞辻无惨的第一次战斗,但只有缘一自己知道——是第二次了。 而他也终于明白了鬼舞辻无惨两次的状态为何会有所不同——是因为有她的存在。 在鬼舞辻无惨和源睦月之间,有着奇怪而又特殊的联系,这样的联系使得鬼舞辻无惨在她面前尽可能地向着人类的方向靠拢,这是并非仇恨也并非敌意的东西。 而是……某种名为“咒”的关联。 但这样的认知却不会平息鬼杀队中其他人的指责,两任水柱死亡、继国严胜变成了鬼、主公也因身体虚弱逝世……重重叠叠的打击几乎让整个鬼杀队都喘不过气来。 而新任的主公,年仅九岁。 但产屋敷家的家主,每一任的鬼杀队领导者都仿佛是大家的父亲一般的存在,不论年龄的大小,在他的肩头所需承担的重量,从来都只会越加越重。 心底里忽然生出了某种奇怪的念头,缘一也很难说出那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便像是有什么东西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令他连注视大家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在小主公哭泣着对他说:“并不是你的错。”之时,缘一在心底里否认了他。 这是他头一次否认他人认定的正确的想法。 一切正是他的错。 缘一想要这般告诉他们,继国缘一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天才,也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强者,他没有作为“国家第二的剑士”的资格,也没有作为“一个幸福的人”的资格。 继国缘一从来都不是合格的存在。 于是他离开了鬼杀队,独自一人开始了斩杀恶鬼的旅途。 在某一天的夜里,缘一抬起脸眺望着遥不可及的圆月——那般明亮剔透,美丽而又虚无…… 缘一忽然想,月亮升起来了。
第57章 我第一次见到无惨时, 是在他元服的那日。 出现在我面前的男孩安静而又阴郁, 苍白的脸色、没有血色的嘴唇,身形单薄得像纸一样, 但红梅色的眼睛和鸦羽般的黑发却又格外浓墨重彩。 是极为病态而又隐秘的美丽。 至少在那时的我看来恰是如此。 那时我年岁也尚小, 是正式成为贺茂斋院的第三年,每一任的贺茂斋院都会从皇族内亲王之中挑选,通过卜卦的方式进行选择, 在卜算的结果出来之后, 便要先在宫内的初斋院斋戒两年,而后在第三年的卯月, 又移往紫野斋院进行后续斋戒,等到许多准备之后,才能成为真正的贺茂斋院。 是极为繁琐复杂的仪式。 但除此之外的新环境,带来的乐趣却远胜于宫中的乏味。 在宫外的宅邸斋戒时,师父晴明大人偶尔会来探望我,只不过我那时过于年幼,所留下的记忆也只是零星碎点——毕竟卜算的结果出来, 是在我三岁那年。 我那作为中宫(皇后)的母亲, 曾为这样的卜算结果日日泪垂,她因我尚且年幼却要与其分离而悲伤, 也对我在神社中漫长的未来而担忧。 在那个时候劝说了母亲的人, 是新入阴阳寮的阴阳师安倍晴明。 不知是出于何种念头, 父皇竟让他成为了我的师父, 于是得了这层身份的便利, 晴明大人也能在平日里随意进出贺茂神社。 我并不讨厌这样的决定,恰恰相反,是因为晴明大人的存在,我才会觉得宫外的生活远比宫里有趣。 “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呢?” 在某一日得知了我的想法后,晴明大人坐在我对面询问道:“睦月姬身份尊贵,宫中岂不是更好么?” 晴明大人说这话时是笑着的,让那张本就俊秀的面容更添了几分风采,我后来才知晓,原来京中的贵女们,其实都是偏好晴明大人这般貌若好女的长相。 倘若真要说起来,无惨也是属于这类的,只不过……过于孱弱的身体阻碍了他的行动,也阻碍了他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机会。 更多的时候,无惨只能在无风无阳的和室内,低低地掩面咳嗽着,身体微颤的弧度令人心生怜惜。 他是产屋敷家的幼子,自出生起便少有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连名字也没有,被人提及时也只会将其称之为产屋敷家的小公子。 “无惨”之名,是我在他元服的那日为他起的。 而这一切的因由,则是晴明大人某日的来访。 如往常般独自一人来到贺茂神社的晴明大人并未一开始便说明来意,而是用新奇的话题逗弄着我想要偷偷外出的心思,一面问我想不想看看鸭川的香鱼在河中游动的模样,又同我说何处的紫藤花开得比往年更加繁茂。 我听着这些话,总觉得那里头藏着些其他的意味。 于是我问他:“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么?” 在我这般询问之后,与我一同坐在和室内的晴明大人,他的唇角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是博雅三位托我给您带些东西。” 闻言我愣了一下,自从搬入贺茂神社之后,与博雅兄长见面的机会便大大减少了,不仅仅是因为琐事繁多,更是因为……想要见到贺茂斋院,并非是件简单的事情。 侍奉神明之人,哪怕是皇族也要受到诸多限制,平日里不能踏出神社半步,也不能随意与外面的人会面,更不能做的……是与某人产生恋情。 虽说前面的规矩还时常有破例的时候,但是最后这一点,却是绝对的禁忌。 作为侍奉在神明身侧,传达着神明的旨意,并肩负着每年的新年拔禊与贺茂祭这些重任的贺茂斋院,在任期间绝对不能有半分逾矩的行径。 博雅兄长到底与我并非一母同胞,自然要遵循冗杂繁琐的规矩,我唯一能随意相见的,也就只有晴明大人了。 “所以是什么呢?” 在我这般询问后,晴明大人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白纸,隐约可以看到背面透出的墨迹——是写了字的纸。 我歪了歪脑袋,正思考着博雅兄长会给我写些什么,便听到晴明大人继续说:“这就是博雅三位让我给您带的东西。” 在我打开那张纸之后,印入眼帘的是鸭川香鱼几个字,正疑惑着博雅兄长用意之时,晴明大人又补充道:“博雅三位托我给您带来鸭川香鱼。” 我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忽然反应过来,恼怒的心情顿时升腾而起,鼓了鼓面颊道:“那鸭川香鱼呢?” “鸭川香鱼就在这里。” 他看向的正是我手中的纸。 我顿时呆住了,倏然间脑海里闪过某个念头,“您吃了鸭川香鱼吗?” 晴明大人点点头:“吃了。” 说出这话时晴明大人面上没有丝毫羞愧,反而比起往日更加悠闲自得,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噙着笑意,就像是在回味香鱼的味道一般。 可恶啊! 分明是博雅兄长托他给我带来的礼物,偷偷把礼物吃掉也就算了,怎么还可以这样来捉弄我? 正当我鼓着一肚子气将手中的“鸭川香鱼”扔向一旁时,晴明大人却道:“您不要了吗?” 明明都已经做得那么过分了,这时候竟然还敢再说话,正当我准备将他赶出去的时候,手背却忽然有种被溅上了水花的感觉。 下意识往身侧看了看——在木质的地板上躺着的,是一尾活蹦乱跳的香鱼。 我眨了眨眼睛,正惊诧于香鱼究竟从何而来,却又忽然发觉自己方才随手扔在身侧的东西不见了。 “那张纸呢?” 我顿时来了兴致,撑起身子将手掌按在矮桌上,整个人都倾向了晴明大人的方向,好奇极了:“是纸变成了香鱼吗?您做了什么?” 事实上,晴明大人之所以能够成为我的老师,我觉得有很大的原因要归于——他是贺茂忠行大人的弟子。 贺茂忠行大人曾是整个平安京内最负盛名的阴阳师,但自从前些年向父皇请示外出游历后,便再没有回来过。 现如今接任其位置的,则是晴明大人的师兄贺茂保宪大人。 “虽然一直住在贺茂神社里,但我也有听巫女们说过哦,”我盯着晴明大人,颇有些得意地说:“晴明大人的阴阳术其实要胜过保宪大人。” 所以这一定也是某种阴阳术吧。 闻言晴明大人哑然失笑,“没有这回事。” 他顿了顿,又答道:“我什么也没做。” 分明是在骗人,因为,“纸变成了香鱼啊。” 晴明大人笑而不语。 我撇了撇嘴,别过脸不看他了。 “您生气了吗?”他问。 我没有理他。 安静的气氛维持了好一会儿,晴明大人说:“那我把鸭川香鱼带回去了哦?” “不行!” 我伸出手捡起地上的香鱼,将它提在手中,抬起下巴对晴明大人说:“这是博雅兄长给我的!” 虽然很想让自己更有气势些,但到底还是比晴明大人矮了太多,以至于他也站起来时,我便只能仰着脑袋看他了。 晴明大人仍面带笑意,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在我将他的手拍开之后,对我说道:“我可没有骗您呀,不论是博雅三位让我给您带的东西,还是我说自己什么也没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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