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由得有些惊诧的时候,他点了点头:“我会去和老板娘说的。”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 约定好的一起出去看烟花的那日来临之前,无惨让人为我送来了浴衣。 是一件樱色的印花浴衣。 烟花是在晚上才会开始,无惨光顾店子的时间也总是在晚上,虽说经常遣人来送东西的时候是白天,但他本人却只会出现在夜里。 令人不由得觉得,无惨就像是格外喜欢夜晚一般。 正如现在。 我跟在无惨的身边同他一起走在街道上,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我觉得有些不太能适应,像是看到了我的局促一般,他握住了我的手。 脑海中的记忆与现在的景象重叠,站在我身边的无惨也是留存在我记忆中的无惨。 忽然生出这种奇怪念头的同时,我下意识盯着无惨的手看了许久。 他今日没有穿往常的衬衫和马甲,而是换上了一件黑色的浴衣——就像是在刻意迎合我一般。 这样的认知令我心生喜悦,但又开始思考起他做出这种举动的原因。 “是喜欢么?” 这样的话脱口而出了。 虽然周围极其热闹,而我的声音又很小,但无惨似乎还是听到了这句话,因为他回过脸来看我了。 “什么?” 我没有回避,也没有移开脸,只是这样看着他。 这时候我们也已经来到了放烟花的河边,无惨牵着我的手站在人群之中,目光紧紧地落在我的身上,没有多说什么,却是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木制的长型小盒子。 就像是……装着什么首饰一样。 我忽然生出了这样的猜测。 而他打开盒子之后,我所看到的东西也肯定了我的猜测。 在那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支发簪。 样式并非是时下流行的,甚至哪怕是在通红的灯光之下,也能看出来这并非是什么新物件。 时间在那上面留下的痕迹极为明显,显眼到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是……” 在我疑惑他为何会拿出这样的东西时,无惨忽然将那支发簪取出来,插/进了我的发髻之中。 他捧着我的脸,目光像是穿过了许久的时光,从那些久远的过去抵达了如今,所带来的是蔓延了我也不知道多少年的沉默与孤独。 “睦月。”他用低低的声音唤着我,忽然低下了脑袋。 凉薄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唇齿交缠时所感受到的,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这是我们第一次亲吻。 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 ——*—— 在我回到京极屋之后,夜里准备睡下的时候,我取下了头上的发簪。 在屋子里更加明亮些的灯火下才能更加清晰地看清楚发簪的模样——这和无惨之前送给我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 以往他也总会送我礼物,但那些礼物都是崭新的,大抵是让人买好之后便立马送来的礼物。 可这支发簪不一样。 这是无惨从怀里拿出来的,上面满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就像是被人珍藏了许久,甚至是把玩了许久却依旧因主人的爱惜而完好无损。 这个礼物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我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既然这样的话,那是不是也就正是说明了,我在无惨心目中的地位其实比我想象中还要重要些,所以他才会把这种于他而言真正“珍贵”的礼物送给我? 这样的疑惑,我并没有去问任何人。 因为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了,其他人的说法如何,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参考的价值了。 只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就可以了。 这样的念头在心底里油然而生。 并且在听到了京极屋的女孩子们谈论着某件事情时,令我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现在已经不再去专门练习的房间里练习三味线了,大抵也是因为无惨的缘故,三津老板娘给我换了一个大房间,不仅可以用来摆放那些他送来的礼物,也足以让我练习三味线而不被人打扰了。 但在我因练习了许久而打算出去走一走的时候,有人叫住了我。 “睦月,今天有巡警要过来,你要一起去看看么?” 对方询问我这样的问题时,我先是微微一怔,毕竟我从不接待除无惨之外的其他客人,而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我的茫然,便主动同我解释道:“你不知道么?在花街里流传的一种习俗。” 我摇摇头:“什么习俗?” 闻言她看了看周围,才像是要说什么小秘密一样凑到我面前,开口道:“就是留住客人的方法啊,向客人表示自己的爱意,往往会把自己的小指头砍下来送给客人。” 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心底里忽然涌出了什么怪异的念头。 “别害怕嘛,不是要你真的把手指头砍下来啦,以前斩首右卫门还存在的时候,他们家的人来照顾生意时就会把最近斩首的犯人们的小指也带过来卖给艺伎们。现在虽然没有斩首右卫门了,但是巡警们也能拿到犯人的小指头……” 在她解释完之后,我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你要去买么?” 我问她。 她点点头说:“最近有位客人一直都来照顾我的生意呢,而且看起来也很喜欢我的样子,要是多把握一下或许可以依靠他离开这里也说不定……睦月真的不去看看么,你那位客人的话……”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你不去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关系,反正你那位客人已经那么在意你了,有没有这种东西都还是会喜欢你吧。”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论是在店子里的艺伎们眼里,还是在其他客人的眼里,无惨大抵都是极其喜欢我的。 ——但他从未亲口对我说过。 哪怕在那个时候,在他主动亲吻了我的时候,他也没有对我说过半句——我喜欢你。这样的话。 或许仍是不够。 因为不够喜欢我,所以才不会说出口,只是于他而言钱财并不重要,所以他才会毫不吝啬地为我送来大量昂贵的礼物,却从不愿意给我一句话,也从未对我说过要带我离开。 因为我在他心目中还不够重要么? 这样的念头生出的瞬间,便也在同一时刻生出了某种想法。 我回绝了来找我的人的好意,告诉她我并不需要去巡警那里买来指头。而是回到了房间,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了一把匕首。 这也是上一家店子的老板娘送给我的——和那套极为繁琐华丽的和服放在了一起。 我那时尚且不知道这把匕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但现如今向来,恐怕早在那个时候,老板娘便是想暗示我这一种做法吧。 只不过,若是我一直都像以前那样,既不和别人往来也不去理解别人的想法,那恐怕我也不会有以这种方式用到匕首的一天。 夜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那把匕首上的锋芒却极为凛冽。 我将自己的手掌放在矮桌上,烛台就在我的手边。 在略带着橘色的烛火中所见到的景象,是纤细而又没什么肉感的手指,以前也有人说过这双手很漂亮——令人意外的是,那个人是蕨姬花魁。 那时候的她从门口路过,见到我又在弹奏三味线,便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我也是好一会儿之后才发现了她的存在。 我后来更换的房间也离大厅远了许多,白天的时候甚至听不到什么吵闹的声音,正因如此,蕨姬花魁那出人意料的举动才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我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她走进了我的房间,在我面前坐下之后,从我手中夺过了我的三味线。 “还是让我来给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三味线吧。” 她用倨傲的神色和语气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 于是我坐在她的对面,头一次见到了她弹奏三味线时的模样。 不得不说蕨姬花魁的技艺远比我要精湛得多,所以弹奏出来的感觉也与我截然不同,在我的手中时断时续的曲子,在她的手中却是极为流畅地流泻出来。 只可惜我也不太有欣赏的天赋,所以完全听不出里面蕴含着什么样的感情。 而蕨姬花魁大抵也看懂了我的懵懂,瞥了我一眼之后颇为不屑地开口道:“这双漂亮的手长在你身上还真是浪费了啊,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不对。 我现在就可以反驳她了。 这双漂亮的手,长在我的身上并没有浪费了,不仅如此,它现在就要发挥出作用来了。 心底里既没有犹豫也没有挣扎,所以匕首落下的动作同样很干脆。 ——我斩下了自己的小指。
第70章 有血液溅入了眼睛, 令我不由得闭了闭眼,视线因此变得模糊不清。 我想, 我这时的表情必定极为扭曲狰狞。 从指根输送过来的只有阵阵疼痛,连带着手掌也有些痉挛,血液从断口处汨汨涌出,流失的血液导致头脑逐渐昏沉。 在某种寒意涌上的同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没什么关联的事情——似乎冬天就要来了。 奇异的心情涌上心头,其中夹杂着的却并非欣喜或是期待, 而是某种……近乎慌乱般的无措。 就像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 但这样的感觉,却并非是为即将到来的冬天产生的。只有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真正令我产生这种想法的, 是在那寒冷的冬天过后,所要迎来的春天才对。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头脑似乎也变得不太清醒了——大抵是因为没有任何准备的缘故,手指根部的断口丝毫没有要停下涌出血液的意思。 浓稠的血色侵染了整张矮桌, 蔓延而下滴落在蔺草编成的榻榻米上,我的衣角也被染上了深沉的暗色, 此刻我所置身之处, 便如同曾经所听的物语中那些凄厉惨烈的景象。 第一个发现我的人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孩子。 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发现的——毕竟我的障门早已紧闭, 而血腥味应该也还不足以传到门外的走廊去。 但我的障门忽然被人拉开来了, 那个女孩子冲到我的面前, 捏紧了我的手掌——是在为我止血。 她夺走了我手中的匕首,语气强势地让我用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捏紧她所按着的位置, 又对我说:“你先等我一下, 我去外面给你找止血的东西。” 我忽然愣住了, 下意识按照她说的做法做完之后,未过片刻,她便带着干净的布料和一个小瓶子回到了我的房间。 在花街这种地方,药物其实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但她却能随便拿出来…… 我没什么表情变化,沉默地看着她为我包扎好伤口,“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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