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心情确实不好。 人的生命太脆弱,说没就没。 刘彻都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不过王夫人在他心里的分量不重,一两天就能缓过来。 小太子不知啊。前世小太子渡劫前还没经历过身边人离去,他想当然地认为老父亲很需要他的安慰。 吴琢撑着伞,小太子走在蒙蒙细雨中思索着见到老父亲该说什么。小太子带着水汽踏入宣室,忽然觉着什么都不用说。小太子直接扑到老父亲怀里。 刘彻抱住他:“多大了还撒娇?” 小太子心说那是你不知道,前世师侄为了从我这里得到宝物,一百八十岁了还跟我撒娇。 老大一个,小太子至今回想起来都觉着瘆得慌。 “父皇累了吗?”小太子抬手捂住他的眼睛,“父皇,歇一会儿吧。” 刘彻嘴边溢出一丝笑意:“又缺钱了?” 小太子大为震惊。 刘彻透过儿子的指缝看到他的神色,及时纠正:“父皇逗你呢。” “一点不好玩。”小太子转身躺在老父亲怀里。 刘彻:“东西市好玩。” “下雨了。” 刘彻诧异:“下雨了?” 小太子也没想到春季跟夏季一样,这天也说变就变。韩子仁从太子宫去马厩的时候太阳还在。他吃点茶水,换掉沾染泥土的衣袍,出来就开始下雨。 韩子仁没带伞,小太子令张顺子去东边的章城门等他——这一年来小太子都是从那边出去。 小太子点头:“父皇,这是上天送王夫人一程吗?” 刘彻愣了愣神,显然没料到儿子会这样问。 “她,倒也没有那么大福分。”刘彻微微摇头,看到儿子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你知道?” 小太子:“枇杷、吴琢都知道。” 刘彻瞬间明白,儿子听身边人说的。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小太子把右手举到他眼前。 刘彻不明所以。 “水泡。” 刘彻把心疼的话咽回去,“多练几次就好了。” “磨出茧子当然就没有水泡啦。”小太子白了老父亲一眼。 刘彻失笑:“既然这么懂还跟父皇撒娇?” 小太子眼珠一转,刘彻害怕:“据儿,几日没去椒房殿了?” 这是撵他走呢。 小太子:“下午陪母后。” 上午陪父皇?儿子倒也不必这般不偏不倚。 刘彻感慨人命脆弱,小太子也突然意识到人真的很脆弱。 前世太子从未听说过谁谁病逝,只听说过渡劫失败、谁谁遭到暗算丢掉性命。王夫人的事令小太子意识到,父皇看着健硕,不一定健康。 小太子在老父亲怀里赖一会,起来令小黄门准备茶点。 刘彻:“渴了?” “父皇,我好累的。” 刘彻冲黄门招招手:“去给太子拿百金。”无奈地揪住儿子的耳朵,“朕欠他的!” “父皇还记得我在木箱里种的白花吗?刚才全移到地里去了。”小太子说完无奈地瞥他,老父亲竟然这么不信任他。 刘彻诧异:“真累啊?谁叫你一撒娇不是想出去就是想要钱。无事不登宣室殿。” “有吗?”小太子才不承认。 小太子到他右边坐下,面前一堆奏章,看来老父亲心情很不好,奏章一个没看。 休沐日,小太子也不想看,靠老父亲身上等茶水。 茶点送上来,小太子瞬间很精神,打开壶盖看看茶汤里头有什么。 刘彻无奈地摇头,幼稚! 小太子趁着盖盖的时候往里头丢一粒补血“糖丸”,接着给老父亲倒一杯,自己道一点点。 “不是渴了吗?” 小太子:“父皇渴了。” 刘彻失笑:“就你机灵。” 春日的殿外温暖,殿内阴凉。此时又变天了,殿内越发阴冷。一杯热茶缓缓下去,刘彻舒服了许多。 小太子见老父亲眉头舒展,又给他倒一杯。 刘彻拉着他坐下:“用不着你伺候。”习惯性拿起奏章又想放下。小太子见他犹豫,替他拿下来,“父皇,今天休沐。” 刘彻顺势笑着应下来:“那明日再看。” 春耕时节事情多,小太子怀疑老父亲忍不到明日。 管他呢,反正他下午去椒房殿,看不见就当不知道老父亲辛苦。 小太子午睡醒来到椒房殿,卫子夫才醒,没心思逗儿子。 小太子当回到太子宫,使唤韩莲子等人跟使唤枇杷一样。 婢女送来茶点,小太子考虑到母后不踢球也不爱走动,放一粒强身“糖丸”。 卫子夫想喝点茶水醒醒困,接过儿子递来的杯子毫不犹豫地全喝下去。 小太子看着母后断断续续把水壶里的茶喝得七七八八才叫人加水。 恰好此时三位公主来了,小太子给她们各满一杯。 卫长公主试探地问:“据儿缺钱了?” 小太子送她一记白眼。 三公主忍不住说:“据儿,你今日好乖啊。” 小太子委屈巴巴地扑到母后怀里。 卫子夫逗他:“谁说男女授受不亲?”问三个女儿,“还记得吗?” 只要脸皮够厚看,谁都拿他无可奈何。 小太子摇摇头:“母后,我孝顺吗?” 卫子夫差点被点心呛着,哪有人自己夸自己孝顺。 “母后,我是天下第一孝子。” 卫子夫:“因为给母后端茶?” “因为我是太子啊。” 卫子夫被口水呛着,莲子慌忙上前帮她舒缓。卫长公主一把抓过弟弟,捏捏他的小脸:“我看看究竟有多厚。” 小太子嫌弃地拨开她的手,明知故问:“母后,怎么了?” “你先不要说话。”卫子夫抬抬手。等她直起腰,眼睛都咳红了。 小太子捂住嘴巴,眨着眼睛看他母亲。 卫子夫想叹气,儿子真是又气人又可人。 今日怎么就下雨了呢。 要是艳阳高照,儿子哪有空来探望她。 早出去祸害别人了。 卫子夫令韩莲子给他拿百金。 小太子摇头:“我有钱。” “母后比你有钱。回头想买什么买什么。但不可以——” “赌钱?” 卫子夫很是诧异。 “父皇说过。”小太子翻白眼,“人家早就不耍钱了。一点不好玩。”说着,一顿,转向三位阿姊,“下棋吗?” 卫长公主不想给自己添堵,揉着额角说头疼。 二公主要跟三公主玩六博棋。 虽然朝廷下了禁赌令,但并没有禁止玩六博棋。有些人跟从今往后不能玩了一样,盖因习惯了赌钱,不能赌点什么,玩六博棋比不玩还难受。 卫子夫:“母后和你下吧。” “母后,你不可以欺负我啊。” 卫子夫心说,这话该我说才是。 不想跟他浪费口水,卫子夫只想今天快点过去,儿子去烦旁人。 石庆习惯了一天上两炷香的课,反而觉着太傅易当。 翌日上午,结束上午的课程,石庆出宫寻亲问友。下午未时左右回到宫里上下午的课。 石庆的兄弟们很替他担忧。 可怜太傅不敢说实话,陛下不希望太子殿下小小年纪背负太多,半真半假地解释,太子老师不止他一人。 这几年太子快集齐三公九卿了。 话说回来,小太子平白得了两百金,自然不能放着落灰。 休沐日这天,小太子早早起来用了早饭,城门打开他就出宫。 小太子直奔最熟悉的茶肆。掌柜的看似在门外迎客,其实等小太子。一看到他掌柜的就迎上去:“公子,您吩咐小人的事有眉目了。” 食客建议掌柜的去长平侯府,趁机跟长平侯攀上关系。掌柜的认为小卫公子并不喜欢这样,虽然蠢蠢欲动,但一直忍着没去。 掌柜的见小孩眉开眼笑,庆幸自己忍住了。 “公子,这边请。” 掌柜的叫他坐到最里面,然后令小伙计去寻人。 韩子仁:“您说的眉目不是长安人氏吧?” “就知道瞒不过韩公子。他乃东越人。他的家乡有很多人种这个。”掌柜的把随身携带的白花拿出来,“不如公子给在下的软,但也是白色的,花朵也跟韩公子说的一样。他还说有桂花树那么高。小人这几天寻思,这东西塞在布里头,做成被褥,不仔细摸,跟丝绵被一样啊。这岂不是树上结蚕丝?” 小太子点头:“所以叫你打听啊。” 掌柜的压低声音:“小公子是想给大将军麾下的兵将做棉衣吗?”
第95章 棒槌表兄 你知道的太多了。小太子心想。 随卫青出征塞北的兵将不缺御寒的衣物,因为匈奴不缺皮毛。朔元五年一战,匈奴右贤王仓皇而逃,汉军得千万头牲畜。其实不止牲畜。辎重、牧民等等,右贤王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 匈奴走到哪儿把家带到哪儿,右贤王不得不抛下的东西自然都便宜了汉军。 去年大战虽然汉军没能俘获太多牲畜,但近万俘虏的行囊皆归了汉军。朝廷又不要针头线脑零零散散的东西,大军班师回朝,那些物品自然作为赏赐的一部分归了兵将。 是以小太子从未想过他舅麾下的兵将。 可谁叫他是“卫公子”呢。 小太子笑而不答:“那人是何来历?” 掌柜的:“茶商。他们跟小人说,他们那里不叫花,叫树,结的果如茧,茧中丝如细缕,名为白叠子。树像木棉花树。那边跟长安不同,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语,有的地方叫古贝木。” 韩子仁替小太子说:“我们不管它叫什么。公子只想知道是不是却有其物。” 掌柜的点头:“他知道长安冬季漫长,担心长安的春天比他们家乡的冬天还冷,带了几件棉衣,里头絮的就是白叠子。” 话音落下,进来几个人。 掌柜的看过去,下意识起身,随即想到卫公子更尊贵,遂又停下禀报:“来了。” 掌柜的一直没跟他们提找他们的人乃大将军之子。三人注意到小太子周围许多佩剑侍卫顿时知道他乃贵人。三人很是谦卑,小太子问什么,他们答什么。 小太子向几人买“古贝木”,他们犹豫了——东越天暖,常年不见雪,他们担心树挪死。 韩子仁问:“东越王不许你们把棉树卖到长安?” 掌柜的闻言禁不住问:“出关的时候还一个个查吗?随便塞哪个茶箱中也带出来了。” “不是。”三人中当家做主的那位男子一见掌柜的几人越说越没边,不再犹豫,“种应该种的活。” 小太子瞬间懂了:“种不活也不怪你。我又不是陛下,匠人种不出荔枝就把人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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