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粒捶出来,粗使婆子找来畚箕颠走麦壳。 虽说种了四箱,其实没有多少。 半个时辰,几人就收拾好了。 忙着收拾的时候不觉着,每一粒小麦都捡起来放入布口袋,几人看一下劳动成果,面面相觑。 张顺子家中土地甚多,每年收割时节院里晒满粮食,他对麦粒无比熟悉。他确定在乡间生活的前十八年从未见过粒大饱满的小麦。 韩子仁站在高台上由上往下喊:“看什么呢?好了没有?小殿下等急了。” 粗使婆子叫张顺子先去,她们留下收拾麦秸,打扫地面。 张顺子背着布口袋上去叫韩子仁自个看。 韩子仁没看出什么名堂。 药柜旁还有几斤少府送来的麦种,刘据拿来喂鸡鸭鹅。张顺子打开那个布口袋,跟刚收下来的小麦放一起。 刚打下来的麦粒没有比原先的长,但比原先的胖。如果说以前的麦粒瘦长,现在麦粒足以称得上圆润。比作人的话,以前的麦粒像讨了三年饭。 韩子仁大为震撼,张了张口:“……肥多肥少差这么多?” 张顺子家中也有一块肥田,他小声说:“不止肥多。我见过一年追两次肥的地种的小麦。” 韩子仁转向身后靠墙坐着招猫逗狗的小孩:“药?”连连摇头,“不可能。小殿下熬药的时候我在,那些药都是他点兵点将随便选的。” 张顺子:“那就是小殿下生来不凡。闭着眼也能选出滋补麦粒的药方。”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陛下本就不凡,据说太后有陛下的时候曾梦到太阳扑入腹中。如今一切也证明陛下不凡。青出于蓝,小殿下应该不寻常。” 张顺子点头:“咱们跟匈奴和亲多少年?陛下主政,不光不用和亲,匈奴还被长平侯打的抱头鼠窜。还有那些藩王,当年先帝试着动一下,一个个就清君侧。如今推恩令下去这么久,也没见他们不满。” 韩子仁想解释削弱封地跟推恩令不一样,虽然目的一样。 “此事当禀报陛下。”韩子仁道。 张顺子点头:“你去。你比我读书多见识广能言善道。” 韩子仁也有此意:“容我想想怎么说。小殿下太小,外面那么多人希望小殿下有个好歹,若叫他们知道陛下有子如此,我们以后怕是得睁着眼睡觉。” 张顺子不懂:“这是我等该操心的事吗?” “陛下爱显摆。”韩子仁压低嗓子说出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忽然有了主意,“粮食给我,我去椒房殿,由皇后定夺。” 饶是皇后知道儿子与众不同,也没想过他还有此慧根。 韩子仁走后许久,卫子夫长叹口气,令奴婢备车,她前往宣室殿。 卫子夫很少去宣室,最得宠那几年也是。以至于她突然过来,刘彻想也没想就屏退左右,起身询问:“出什么事了?” 皇后令莲子到殿外守着,令春望在殿内四处看看,以防有人偷听。 刘彻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卫子夫打开两袋粮食:“陛下先看看有何不同。” 刘彻看她。 卫子夫:“看小麦,别看妾身。” 刘彻一手抓一把,对比很明显,但他还是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一袋很好,一袋不好?” 卫子夫指着不好的:“少府给据儿的良种。” 刘彻怒上心头,扔下麦粒就要收拾人。 卫子夫赶忙拦住:“不是少府的错。这有可能真是良种。另一袋是据儿种在殿门外的。一刻前才收上来。” 刘彻听不懂了。 卫子夫不好说儿子懂药物,小小年纪也没法解释:“据儿虽然爱胡闹,但仿佛有种天生的直觉,知道如何打理更好。” 刘彻隐隐听懂了:“据儿擅种田?” 卫子夫本想等他自己发现。如今看来不行了。 太子不能擅种田啊。 种田是农夫的事! 卫子夫:“据儿早慧。” 刘彻一脸这还用你说的样子。 卫子夫很想嘲笑他:“据儿过目不忘。” 刘彻忘记呼吸。 卫子夫移到他身旁,唯恐他激动的突然倒下。卫子夫双臂被人狠狠拽住,生疼生疼,卫子夫后悔了:“陛下,放轻松,放轻松,据儿是我们的儿子,妾身看着他出生的。” “你胡说些什么。”刘彻松手,一脸嫌弃。 卫子夫顿时觉着她又活了:“陛下,这些麦粒——” “你何时知道的?” 卫子夫:“妾身看出来的。但不敢断言,怕陛下空欢喜一场。陛下,妾身认为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据说刘陵还在城中。” 心情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刘彻顿时冷静下来:“子夫言之有理。” “我们就当据儿比寻常孩子聪明?” 刘彻颔首。 卫子夫:“那这些麦粒?” “交给据儿。日前朕去找他,他那外面不是多了很多木箱,告诉他身边人,明年清出一半种这些小麦。” 卫子夫身边有种过地的婢女,知道一些事:“那也种不完。这些麦粒可以种半亩地。种密一些,也能种满先帝在宣室后面开的那块地。” “那朕留下一半。”刘彻冲春望招手。 春望已经被他听到的内容吓傻了。 刘彻拔高声音:“春望!” 春望打了个激灵:“诺!” “诺什么诺?找个布口袋!布口袋没有找个碟。” 春望找来一个放果子的盆,卫子夫把儿子喂鸡鸭鹅的小麦倒进去,布口袋空出来,刘彻撑着,卫子夫倒进去一小半:“这些足够据儿忙了。他身边的韩子仁说,据儿喜欢亲自浇水。” “不能叫据儿累着。”刘彻拿起多的那袋交给春望,“仔细收好。少一粒朕唯你是问。” 春望不住的点头。 刘彻心里又有些激动,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犹豫片刻决定跟卫子夫回椒房殿,亲自把剩下的小麦给儿子送去。 先前刘据见韩子仁和张顺子失态,已经意识到他种出的小麦惊人。虽然他并不满意。这会儿见皇帝老子亲自过来,刘据确定不止惊人,可能瘆人。 小孩看一下他拎的口袋,目光转向老父亲,眼中尽是疑惑,仿佛问,怎么就剩这点了。 刘彻想解释,又担心他听不懂:“据儿的小麦太好,朕很喜欢,留下一半。” 小孩睁大眼睛先发制人,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扁着嘴哭给他看。 刘彻慌忙蹲下:“据儿喜欢什么?或者父皇管你买?千两黄金?” 泪在眼眶里打转,选择等等再出来。小孩转向韩子仁:“多?” 韩子仁点头:“很多。如果换成铜钱,足矣铺满三面露台。” 小孩把泪收一收。 刘彻好气又好笑:“真是朕的好儿子。样样精通。”说完抱住儿子,“朕的好据儿啊。” 韩子仁听到充满感慨的这句话,明白陛下已经知道了。韩子仁跟张顺子使个眼色,张顺子总算可以放心了。 刘据嫌弃地推开他:“热!” 刘彻莞尔:“好,朕不抱。” 儿子这么与众不同,刘彻不抱他也想跟他亲一些,摸摸儿子的小脸:“你是不是黑了?” 刘据佯装生气,朝他手上一下,你才黑了。 “看来据儿长大后也是个爱美的。说你黑都不行。黑也是自找的,天天带着猫狗去宣室。舅舅终于回来了,能踏踏实实在屋里呆着了?” 刘据扭头回屋。 刘彻抱起他越过门槛:“何时才能长大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刘据淡淡地瞥他一眼。刘彻以为儿子嫌他说了句废话。 儿子好,怎么着他都喜欢。刘彻笑呵呵道:“慢慢长大,朕不着急。等你长大,朕就老了。”说到此,刘彻有些担忧,老刘家没有长寿的皇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着儿子娶妻生子。 刘据疑惑,老父亲又咋了。 小孩学着老父亲摸摸他的脸,刘彻抬头,小孩眼里充满了疑惑。刘彻挤出一丝笑:“父皇没事。”隐隐闻到肉香,“据儿还没用饭?” 跟进来的韩子仁上前回答:“小殿下一日五餐。最后一餐太阳落山前。饭后小殿下歇息片刻,沐浴后正好就寝。” “睡那么早何时起?” 韩子仁:“皇后说小孩嗜睡。卯时过一两刻起。偶尔殿下累了,也会睡到辰时前后。” 这么说来儿子除了过目不忘和惊人的直觉,跟寻常孩童一般无二啊。 刘彻心里有点淡淡地失落,瞬间又感到庆幸。他只有一子,儿子样样不同,万一被仙人选中,他大汉江山岂不旁落。 刘彻:“摆饭吧。朕陪据儿用点。” 小孩推他,没有准备你的。 刘彻抱着儿子在茶几前坐下:“朕不吃。朕看着据儿吃可好?” 小孩收手。 刘彻拉起他,朝他屁股上一巴掌:“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嫌弃朕。”
第22章 什么都懂 不嫌弃老父亲,样样令老父亲满意,老父亲晚上还睡得着吗。 刘彻不敢睡,他担心一眼没看见儿子被仙人带走。哪怕现在这种程度,刘彻也不放心。陪儿子用过饭,儿子沐浴,他回到宣室令卫尉抽调四名禁卫给儿子。 翌日清晨,卫青和霍去病听说此事,不住在一起的舅甥二人不约而同地前后脚抵达椒房殿偏殿。 小外甥的小脸白里透红,卫青很是奇怪,既然据儿无恙,陛下又折腾什么。 卫青问枇杷:“昨日出什么事了?” 卫尉带来的四人不必巡逻,两两轮流住到刘据卧室外间。白天刘据出去,他们休息,晚上刘据睡觉,他们在外守着。 以前枇杷等人轮流睡在外间守护刘据,如今不需要她们,几人一早起来就归置东西,提点四人晚上如何照顾小殿下。 枇杷也顺便弄清了陛下为何突然不叫她们晚上照顾小主子,并非她们不尽心,而是不会拳脚功夫。有人摸进来的话,她们只能任人宰割。 枇杷很无奈地表示:“椒房殿处于深宫之中,夜里还有巡逻,谁敢靠近。再说了,奴婢等人又不是眼睛一闭睡成死猪。” 霍去病抱起懵懵懂懂的小表弟:“谁叫我们的据儿是陛下的心头肉呢。”说到“肉”子,捏捏小孩的脸,“手感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枇杷心疼:“殿下年幼不受力。” 霍去病:“我知道。”冲表弟抬抬下巴,“捏疼了烦了,他能忍住不给我一巴掌?别看他小,气性大着呢。” 枇杷点头:“这倒也是。公孙公子就没少挨。” 霍去病:“他欠。近日来过吗?” 大军班师回朝没多久太学就放假了。认真算起来小一月了,公孙敬声只来过一次。按常理来说不该如此。 枇杷:“公孙公子大抵嫌热。半月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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