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不疑拉着母亲的手撒娇。 卫青夫人一脸无奈:“穿厚点。中午还回来吗?” 太子微微摇头:“听陈家表兄说西市新开了一家南越风味的食肆,我们过去常常。” “不许点鱼脍!”卫青夫人提醒。 太子想也没想就应下来。一行人从东边城门出去就往南去——打猎。 虽然天寒地冻很多凶兽都躲进洞了,但野地里依然能打到猎物。其实也是地广人稀,这个时节富人不出来,穷人没有弓箭,没人打猎的缘故。 午时三刻左右,一行人弄到许多东西。太子把东西一分为二,一半送去长平侯府,一半给他父皇母后送去。他两手空空,潇潇洒洒去西市。 太子领着两个表弟到食肆门外,正准备进去,听到一声“王公子”。太子头皮发麻,令两个表弟先进去。卫伉循声看去,惊得睁大眼睛,接着想起什么,用手肘捅一下表兄,冲他挤眉弄眼。 太子朝表弟脑袋上一巴掌。也想调侃他的卫不疑见状立刻朝屋里跑。太子瞪一眼大表弟,卫伉不敢看热闹。 太子找身后的小黄门,小黄门一脸无奈,谁能想到来西市还能遇到她。再说了,谁出来跑马打猎带女子的荷包啊。 太子无奈地微微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迎上去两步:“姑娘的荷包我忘记带了。” 女子闻言肉眼可见的失望,但她不想接受,明知故问:“公子此话何意?” “姑娘有所不知。我虽然看起来高,实则才十六。不,过几个月才满十五周岁。不久前才去大学读书。父母不可能同意我这么早定亲。我知道女子十三岁便可议亲,十五岁还未定亲就要交税。在下不敢耽误姑娘。” 女子莞尔一笑,仿佛乌云散去,百花绽放。 绕是太子见多了貌美的女子,见状也忍不住暗暗感慨一句,好美的女子。 “姑娘,您就是再等在下两年,家中父母也很难同意。” 那女子问:“公子问过家中长辈?” 太子下意识说:“还没——问不问都一样。” “公子不妨问问家中长辈。”那姑娘见太子眉头微蹙,像是很不耐烦,“婚姻大事应当听父母的。公子父母倘若不同意,公子可当从来没有见过我。” 太子点头:“家里事多,年后很忙,我会叫小奴告诉你。” 那女子顿时笑颜如花。她还想说什么,忽然转过身,又转过来福了福身朝西边走去。 侍卫和宦官靠近,顺着女子的背影看去,那边有两名男子从铺子里出来,左右张望,像是等什么人,等那名女子过去,二人笑着迎上去。观其年龄和相貌,应该是她的兄长和弟弟。 小黄门好奇:“公子,你们说什么了?那位姑娘怎么一会儿难过一会儿笑啊。” 太子真想直接说她不配。 可论家世,世间没人比卫家出身更低。那女子气质远不如皇后,但比二十年前的皇后美。这点是公孙敬声和昭平君说的。那女子看家世应该比以前的卫家好一点。她只是跟寻常女子一样送个荷包,没犯法,也没逼太子娶她,太子真说不出那么刻薄的话。 太子瞪他一眼,转身进去。 卫伉拍拍他身边的位子:“表兄,这里,这里。” 太子到他身边坐下:“点菜了?” “匈奴牛肉炒米饭?”卫伉指着伙计,“他说今早宰杀的公牛,很是新鲜。点炒饭还送牛肉汤。表兄,我好久没喝过牛肉汤了。” 太子转向伙计:“据我所知,匈奴牛肉很稀有,几乎都被城中贵人包了。你们用的不是耕牛吧?” “公子,就是给咱们个脑袋我们也不敢宰杀耕牛。真是匈奴牛。公子一吃便知。” 太子点头:“有牛肉炖菜吗?” “有,但一份只有几块肉。” 太子要三份。卫不疑要吃鱼脍。伙计立刻告诉他还有油炸大虾,大虾来自东海,接着转向太子,“公子,这一份很多,要不要尝尝看?” 太子点头。随即又点几个菜和一个猪肉丸子汤就令伙计下去。 卫不疑一边回想一边数:“这才几个菜啊?够我们吃的吗。” “吃完再说。”太子心情不好。 卫伉见状也不敢问那位姑娘怎么走了。 鱼脍和大虾送过来,卫不疑傻眼了。盘跟脸盆那么大。卫不疑吃过鱼脍,他看一下肉的分量就知道是一整条鱼,没有缺斤短两。大虾不多,二十多个,可是虾很大,虾身也有卫伉中指那么长。 牛肉确实不多,一份四五块肉,还是用盛饭的小碗装的。三份加一起不够卫伉塞牙的。炒米饭不少,每人可分两碗。猪肉丸子汤的猪肉味道很好,是吃干粮青草青菜长大的。丸子汤用盆装的。只是米饭、鱼脍、牛肉以及汤就够三人用的了。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弟弟:“吃吧。” 卫不疑咽口口水:“这家掌柜的能赚到钱吗?” 太子:“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你吃不完。” 卫不疑端起饭碗,准备鸡蛋里面挑骨头,隔壁传来开门声。他怎么忘了,左边是他和兄长的随从以及小黄门,右边是一些侍卫。 卫不疑端着两盘在家时常可以吃到的菜就往外走。卫伉就要喊他,太子给他夹一只大虾:“用饭。” “表兄!”卫伉吃不下去,“哪有给人送回去的道理。他也太胡闹了。” 太子差点呛着,慌忙别过脸,指着左右。 卫伉不明白,想问什么,眼角余光看到弟弟进来,“菜呢?” “给他们了。”卫不疑朝左右看看,“跟父亲学的。” 卫伉愣了愣:“父亲教你这样做的?” “父亲行军打仗途中经常同兵卒同吃同住。你忘了?” 卫伉终于明白过来:“给他们了?” “对啊。这么冷的天陪我们打猎,我们总要有所表示吧。”卫不疑嫌弃,“连这点都不懂。” 卫伉想打弟弟。 太子拦住:“天冷,再不用一会就凉了。” 天冷昼短夜长,他们用过饭歇片刻太阳就偏西了,明显感觉冷。 太子请食肆厨子给他们煮一个锅姜汤,一人一碗喝得身上暖暖的才回去。 翌日,卫家兄弟没生病,太子也没生病。 除夕将至,刘彻不许儿子往外跑。 太子也怕再遇到那名跟他很是“有缘”的女子,暂时也不想往外跑。 正月十二,太子令认识那名女子的小黄门去东市。小黄门到东市牲口行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那名女子就跟几名女子一道过来了。 小黄门把荷包还给女子。女子拿到手看一下,很是失望。小黄门怕她哭了,慌慌张张说:“夫人叫公子好好读书。” 那女子点头:“王公子还说什么了吗?” “公子不敢耽误姑娘。” “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吗?” 小黄门下意识摇头:“这,公子没说。公子,公子应该也不在乎家世。我们家几位姑娘都是下嫁。” “多谢这位公子告诉我这些。” 小黄门总觉着误会了:“我——我们家姑娘十八九岁才定亲,公子只会更晚。姑娘,您还是别等了。” “等不等是我的事。哪天在街上碰到王公子携妻同游,我也是无怨的。” 小黄门不禁挠头。 随女子同来的几个女子连连点头。 可真固执啊!小黄门见状终于明白太子殿下为何头疼不想提。 “该说的我都说了。姑娘,后会无期!”小黄门拱手道。 女子的几位同伴轻笑出声。小黄门朝寄马处跑去,随后牵着马往城外去。那几名女子倍感奇怪,随即转向她们的好姊妹,“王公子家不是在北边皇宫附近吗?” 送给刘据荷包的女子沉思片刻:“他回茂陵吧。” “茂陵也该往西啊。那边是秦岭方向。那王公子难道不是太后侄孙?”一名女子担忧道。 看起来较为机灵的女子摇头:“谁敢冒充太后侄孙?要冒充也是冒充大将军的儿子。大将军之子不比太后侄孙高贵?他还是冠军侯弟弟,皇后的亲外甥。” 很是担忧的女子想想此话:“有道理。自打太子殿下冒充“卫大公子”,如今谁还敢用假身份?” 那名女子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绣着姓名的手帕。另外三名女子见状不敢相信,手帕还是好姊妹叠的那样。这说明那位王公子自始至终就没打开过。 她们当中唯一一位定亲的女子道:“这样你还等?”
第204章 人傻钱多 刘据见小黄门苦着一张脸进来,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那女子怎么说?” 小黄门真说不出口:“她的意思她心悦殿下是,是她自己的事。” 韩子仁不禁问:“此话何意?” “就是这个意思啊。”小黄门偷偷瞄一眼太子殿下,太子眉头微蹙,小黄门心里打鼓,小心翼翼地说:“那女子好像听不懂人话。” 太子收回思绪,转向他:“不必管她。孤已经仁至义尽了。” 小黄门惴惴不安地看了看韩子仁和吴琢,殿下当真不在意吗。 刘据懂得如何拒绝女修,却不知如何拒绝凡尘女子。是以他才显得格外在意。而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说完他就起身回寝室换衣裳。 吴琢和韩子仁跟进去伺候他更衣。 韩子仁忍不住多嘴:“殿下,以后这样的事怕是会时有发生。” 刘据扭头瞪他,眼神示意他再说一遍。 “您先别恼。奴婢在民间生活多年,很是清楚在温饱面前情爱不值一提。您对外的身份虽是太后侄孙,但也是皇亲。从贫穷的母家嫁到富裕的农家也不如在你身边当个婢女。贫民自愿进上林苑为奴为的什么?正是进去至少可以有房住有衣穿。就算吃不饱也不至于饿死。变成奴隶还不用交税。陛下身为天子不会随意打杀奴仆。公卿世家可说不准。” 吴琢接道:“比如小霍公子的前未婚妻。她的婢女不就被打死了吗。上林苑有了主事水衡都尉,无论谁犯错都会由他交给廷尉。廷尉自当依法判罚。如果是手脚不干净,也就进去蹲几年。赶上大赦可能几日就出来了。平民虽然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可不等于他们蠢。” 韩子仁赞同:“你是皇亲,她兴许只求入府为妾。倘若猜到您是太子,她们真不介意只当个小宫女。去年陛下要把宫中无用之人放出去的时候,您问过枇杷、樱桃等人。她们不像奴婢和吴琢出去没活路。她们几个这些年存了不少钱,还会织布做衣,出去以后可以到蓝田或别的地方买几亩地,置办一处宅子,还能买两个奴仆。为何不想出去?” 刘据:“樱桃以前的月钱都给她父母了。” 韩子仁好笑,殿下也说以前啊。 “樱桃出去以后得交税,赶上天灾颗粒无收,她轻则为人洗衣,自己织布拿去卖,重则还得自卖为奴。她们无依无靠不敢赌。家里因为得了她们的钱做点小买卖赚到一些钱的女子去年几乎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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