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朕记得学校十八岁以下的学子占近一半?” “一大半。”因为有这些混账小子,学校很多时候乌烟瘴气。五经博士想起来就头疼,脸上也不由自主流露出来。 刘彻看到他眉头紧锁,挑了挑眉,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公孙敬声。那个小子好像说,他在他们班算顶好的了。 小混蛋都是顶好的,其他人得是什么德行。 “那也不能把他们撵出去。” 以前没有官学,像公孙敬声,跟堂、表兄弟姊妹去家学。 公孙家女孩子也读书,为了明理,不给家族招来灾难。然而选儿媳的时候盯着家世,又不看人品了。 卫孺目不识丁,只因妹妹成了宠妃,刘彻试着跟公孙家提一下,公孙贺父母没有犹豫就同意了。从来没有考虑过,帝王为何看上年龄小的卫子夫,卫少儿都有人跟她私通,就算那人最后跑了,可能还不知道霍去病的存在,唯独没人追求长姊卫孺。 公孙贺父母给出的解释,卫孺以前在平阳侯府,婚事无法自己做主,拖成大龄,乃平阳侯府失职。 这话说得好像平阳侯府没有男奴一样。 话说回来,公孙家孩子多,没有因为公孙敬声去了官学就解散家族办的私学。但很多人以前请师傅在家教,去了官学后,这些老师就另谋差事了。 五经博士:“那就留他们一年?” 刘彻揉揉额角:“一年就可以出来谋生了?十二三岁的少年,你叫他们做什么?到朕身边当个郎官?” 五经博士心说也不是不可。 桑弘羊入宫时好像是十二三岁。 长平侯到陛下跟前也未满十五岁。 刘彻:“不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十人。” “父皇,你们在说什么啊?”小孩好奇,“我怎么听不懂啊。” 刘彻烦躁的心平复下来,失笑:“你听得懂就怪了。” 小孩扁着小嘴,一脸不开心。 “父皇跟他说官学,就是学校。你都不要太傅,说了你也不想听。” 小孩很不服气:“我懂!” “那你说你听懂什么了。” 五经博士很想提醒,陛下,现在不是哄孩子的时候。随即他听到小太子奶里奶气地问:“是太学吗?”五经博士很是惊讶地朝他看去。 刘彻颔首:“还听懂什么?” “我知道太学,敬声的学校。” 刘彻捏捏儿子的小脸提醒:“你表兄。虽然他不像兄长,但比你大很多,不可直呼其名。” “孙孙?” 刘彻噎了一下,爱咋叫咋叫吧。 “朕要说太学不要他,叫他回家,你说你姨母和公孙贺会不会很生气?” 小孩点头:“为什么回家?孙孙不乖吗?” 五经博士留意过九卿之子、皇后亲外甥,初入学那一年能气死人,这几年很知礼,五经博士不好昧着良心乱讲:“他很乖。” “为什么叫他回家?” 五经博士下意识看皇帝。 春望提醒:“太子问你话呢。” “太子”二字令五五经博士意识到眼前小孩是未来天子,真追究起来,欺骗储君也算欺君:“官学是天下百姓的官学,不能只收长安子弟。可广收学生的话,没有那么多教室,务必得叫一些人离开学校。” 小孩扭头看向老父亲,一脸迷茫:“不可以盖吗?” 一语惊醒老父亲。 五经博士是不想要那些混账:“房屋可以盖,可是没有老师。” 小孩愈发不解:“不可以找吗?父皇,叫太傅去吧。” 刘彻一愣,然后好气又好笑:“为了不上学,你竟然能想到这招。” “不可以吗?”小孩一脸失望。 刘彻不想理他,转向五经博士:“老师不够再找。” “可十岁左右的少年,跟二十左右人在同一屋檐下,很容易生出矛盾。” 小太子想不通:“父皇,不是没有很多教室吗?怎么还在一起啊?” 五经博士张了张口,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刘彻:“到秋开课前,先按授课进度分开,然后再按年龄细分。头一年你准备招多少十八岁以上的学子?需要多少间教室,尽快呈上来。晚了路途远的学生赶不上秋季开学。” “陛下——”五经博士还想劝退。 刘彻抬手制止:“此事就这么定了。回去不许提太子!”
第56章 姑舅表亲 公孙敬声到刘据住处,刘据还没用饭,跟花花在露台上踢球。 护墙高,紧挨着护墙还有一排木箱,木箱里的小麦根繁头叶茂把刘据的视线挡得死死的,他踮起脚也看不见台阶下的情况,以至于公孙敬声突然出现,刘据还以为他没睡醒。 小孩眨了眨眼睛,呆呆地问:“孙孙?” “表兄!”公孙敬声抬脚按住花花头顶过来的球。 刘据确定他是活的:“来找我玩儿?” “不找你玩儿我来做什么。”公孙敬声抬脚把球踢给看孩子的小黄门。 小黄门问刘据还踢不踢。刘据还没回答,花花汪汪起来,凶狠的样子仿佛说,哪来的小子妨碍我踢球,滚开! 刘据看看公孙敬声又看看花花,花花只能悲愤地认命——狗不如人。小主人选择表兄。 粗使婆子端来水,刘据自己洗自己擦,公孙敬声像是才认识他,盯着小孩打量,太子表弟竟然自己洗手。 “我还会自己尿尿。”小孩一脸得意。 公孙敬声心惊,他竟然说出来了。 五经博士有时候说的话也非全无道理——行走江湖,谨言慎行,否则易招来杀身之祸。此时要是换成陛下,他一定免不了一顿训。 “据儿,你没有小时候好玩了。”公孙敬声神色尴尬,还能倒打一耙。刘据服他,“来干吗?” 公孙敬声:“说了跟你玩。不信?” 刘据不信公孙敬声一早跑来只是跟他玩儿。 “我猜你还没用饭。” 公孙敬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樱桃把铜盆收走,无奈地说:“因为殿下还没用饭。” 公孙家离皇宫不近,而此时未到巳时,公孙敬声很可能辰时前就从家里出来。谁家这么早用饭。尤其有些官吏休沐日当天早上回去,家人为了等他用饭,会特意把用饭时间延后。 公孙敬声十有八九没听懂她话里有话:“我也没用饭。我们用了饭再出去?” 果不其然,找他玩只是幌子。 刘据明知故问:“表兄不是来找我玩的?” “不是!”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表兄弟二人循声看去,霍去病和赵破奴离他们只剩三个台阶。眨眼间,二人上来,再眨眼间,二人到他们跟前。霍去病按住大表弟的脑袋:“我和破奴醒来听巡逻禁卫说你来了,以为听错了。休沐日不在家休息,也不找同窗,来找据儿,坦白交代,想干吗?” 公孙敬声不想说昨日傍晚到家,母亲唠叨个没完。一会嫌他的衣裳刮破了,还不知道在哪儿刮的。不是废话吗,他要是知道衣裳破了还往家带。一会又说他的书箱很乱。她也说那是他的书箱,乱不乱都是他在用,关她何事。 清晨起来,隔壁小院的堂兄找他饭后去东市,母亲又有话说:“敬声得在家温书。” 休沐日他还想温书的话,吃饱了撑的昨日就迫不及待跑回家。 公孙敬声实在受不了,就说太子找他。 卫孺嫌皇帝宠孩子,可孩子乃当今太子,她心有不满依然叫公孙敬声与之交好。不止一次叮嘱公孙敬声不可欺负太子。公孙敬声最最瞧不上母亲这点,鄙视谋人又讨好谋人。 公孙敬声愈发不想呆在家里,胡扯跟太子约好出去用饭。卫孺没叫公孙敬声失望,当即令家奴备车送他。公孙敬声怕露馅,到宫门外叫驭手回去,他跑进来。 好几里路,公孙敬声到宣室附近就累得满头大汗。后面这段路他慢慢走过来来的。 无论宣室还是椒房殿外都很空旷,清晨的凉风进来,等公孙敬声见着表弟,脸上的汗珠变成薄汗,是以刘据也没有发现他跟以前有何不同。 “东市新开一家玉器店。听说这家店真正的主人有矿。卖的物件好看又便宜。”东市确实新开一家店,至于里头的东西怎样,公孙敬声没进去过,他同窗说好,也许是寡闻少见,甚至不如太子拿出来卖的。 刘据卖东西这事,公孙敬声起初不知情。张汤次子去年入学与他同班——少年勤奋又聪慧,比公孙敬声晚好几年,学习进度跟他相差无几。张汤乃九卿之一的廷尉,儿子新入学用旧砚,有人趁机奚落他,张廷尉怎么也不舍得给他买新的。张家那小子不卑不亢解释,此砚乃是找太子买的。 公孙敬声一听了不得,小太子居然卖东西。他很缺钱吗。他心慌,忙不迭问张家小子,哪个太子。 藩王太子无诏不得入京,还能是哪个太子——天家太子。 休沐日百官不入宫,就算有事禀报,刘彻也不见,除非十万火急。盖因忙了五日,百官身上不是汗臭味就是头发油哄哄的,哪怕皇帝不如他儿子爱干净,嫌弃得不行。 没有客人,小太子不开门,公孙敬声又只有休沐日才有空找太子,所以完美错过。 刘据年幼说话不利索,公孙敬声可以理解为何没有听表弟提过。公孙贺不可能不知道。公孙敬声回去一问,他父亲知道,但没有买过太子的东西。 公孙敬声心说,父母不愧是夫妻,一个不通人情世故,一个又太世故。但凡俩人一个德行,这个家都得散。 霍去病:“你想买吧?” “我想买自己不就去了?”公孙敬声反问,“我又不是没钱。” 霍去病有零花钱,理所当然的认为公孙敬声不差钱。公孙敬声所说的钱,是帮刘据买东西时剩的跑路费。 霍去病还是觉着大表弟目的不纯。只不过没等他弄清楚,枇杷出来禀报:“殿下,可以用饭了。” 刘据跟花花踢球踢饿了,没心情管二表兄憋着什么坏:“我饿啦。”可怜巴巴看着两位表兄。 霍去病牵着小孩的手进去。 枇杷一脸为难:“霍公子,咱们不知道你几位过来,饭菜只够殿下和你们其中一位用的。” 十七岁的霍去病和十六岁的赵破奴正长身体,吃饭用盆。皇帝一家六口也吃不过他二人中的其中一个。卫青出兵匈奴,霍去病不想回去面对舅母,实在不知道同女性长辈聊什么。他试探着表示以后留在宫里,卫青夫人见他像是因此感到羞愧,开玩笑说:“留在宫里好。以你和破奴的食量,我真担心等夫君回来,府里被你俩吃穷了。” 二人也清楚他们饭量惊人,闻言就和赵破奴回去用。 当值的官员没有沐浴的地方,霍去病和赵破奴有,昨晚二人就收拾好。刘据这边用过饭稍作歇息,二人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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