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好歹还能指望元春争气些,靠着那份裙带关系带着家里再往上爬一爬。 不求能爬得多高,若能恢复过去的荣耀便已能满足。 可谁曾想,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全家全族的希望就在一夜之间彻底灰飞烟灭。 再之后王子腾家的闺女与七皇子联姻,适逢自家走投无路,又恰好与王家是姻亲,自然而然便也动了心思。 原想着七皇子背靠中宫皇后,又与备受圣宠的长公主姐弟情深,看起来可能性还是极大的,豁出去搏一搏没准儿真就成了。 到那时,顶着这样一份从龙之功怎么也差不了。 却哪想,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先是身强体健的王子腾突然暴毙,紧接着又是武安侯叛变、周景帝当场毙命,唯一剩下的七皇子还瘸了腿,最终竟是女儿身的长公主登上了帝位。 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 算来算去一场空,什么指望也都没了。 事到如今她又哪里还有其他任何法子呢? 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家里快速没落下去,等将来到了地下她又该如何与老国公交代? 说句心里话,这辈子活到这把岁数,她是当真从未有过如此绝望茫然的感受。 就仿佛整个人置身于一片高耸入云的森林之中,周围四面八方全是浓厚至极的迷雾,将她笼罩包裹得密不透风。 看不见方向更找不见路,只能在里头绝望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迷雾吞噬。 这个时候,凭空闪现的林黛玉就犹如一盏指路明灯,让身处绝境的她满心狂喜。 根本顾不上任何可能不可能,甚至都顾不上去寻思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一切抓住她! 作为一个继女,能被册封为长公主已是出乎预料的破格,“长乐”这个封号则更将女皇的疼爱之情体现得淋漓尽致。 倘若宝玉能够迎娶玉儿,贾家还有什么好愁的? 便哪怕是没有什么实权,仅凭着这个备受宠爱的“长乐长公主”也足以保贾家这一世的荣华富贵了。 更何况宝玉和玉儿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他们两个的孩子能差得了吗? 以女皇对玉儿的宠爱,无论如何也一定会将外孙的未来安排好,保底“荣国府”的门第定然能够名副其实。 倘若孩子教养得当有些能耐,那还能再期待更多些。 荣华富贵就近在眼前,叫人如何能够不动心? 越想,贾母便越是坚定了决心,暗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化不可能为可能,哪怕是豁出去她这张老脸不要了也罢。 这已经是仅剩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拼了老命也要死死抓住绝不能放弃。 思及此,贾母招招手将自己的宝贝孙儿唤至跟前,拉着他的手问道:“你可曾记住了我方才的话?” 贾宝玉不由抿了抿唇,垂下头闷声道:“过去的那点子情分早已断了,如今我在林……长乐长公主那里与陌生人无异,或许比之陌生人尚且都还不如,只怕是要叫老太太失望了。” 他是出现了一些意外状况以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但他却不曾失忆。 过去的那些事他都记得很清楚。 每日里这个姐姐妹妹那个哥哥弟弟,总是亲亲热热没个分寸。 自诩温柔多情,实则却最是放浪形骸滥情之至,又哪里还有那个脸去纠缠林妹妹呢?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却不过是泥猪癞狗罢了。 本就不能相配,何必厚颜强求。 更何况,林妹妹对他早已死心绝情,也并非想强求就能强求得到的,反倒是更加引人生厌罢了。 贾宝玉自己很是清醒,却奈何旁人根本听不进去这话。 率先表示不满的就是贾母,见他如此竟难得板了脸,苦口婆心之中又带了些许严厉。 “幼时的情谊最是纯洁美好,又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更何况你们两个生来便血脉相连,天然便更亲近许多,绝非常人能够相比较。” “她如今固然是恼了你,可这却也恰恰证明了她心里对你的在意,换作是个毫不在意的人,便连恼恨亦是奢侈。如今你与过去也早就不同了,待谁都恪守礼仪,再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牵扯纠葛,再花些心思好好哄哄她,她必定会心软的。” “宝玉,你且听祖母这一回,祖母都是为了你好啊。” 不待她话音落地,王夫人便又迫不及待开口急道:“是啊宝玉,你从前不是最喜欢你林妹妹了吗?怎的如今却反倒缩起来不敢上前了?那点子破事值当什么?哪个公子哥儿年少轻狂没点风流事儿?” “大家都一样,哪里来的什么玉洁冰清?你有什么好心虚好害怕的?她不过是年纪小见识得少才钻牛角尖罢了,长大了见得多了自然能明白她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比起那些个无情无义的男子,你足能胜过千倍万倍,指不定她眼下如何后悔呢。” “姑娘家脸皮子薄不好意思主动回头,你这会儿去给她搭个台阶她必定欣喜万分,还有什么好犹豫呢?如今她就是那人人都想咬一口的香饽饽,你再不抓紧些保不齐就要叫旁人截了胡去,到时候你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贾母固然异想天开,可说的话好歹也不算太过无耻,顶多也就是厚脸皮自欺欺人罢了。 王夫人这番话才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呢。 瞧她那理直气壮的表情和语气就知晓她绝不是随口瞎说说糊弄人的,根本就是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在她心里,她的宝贝儿子再怎么放浪形骸那也都是人之常情,是男人本性,根本不值一提,更算不得是什么缺点。 便哪怕是男男女女来一个吃一个,他也仍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孩子,人家姑娘必定是爱得要死要活撒不开手,见着个梯子就该麻溜儿往下滚了。 真就是——屎壳郎说自己孩子香,刺猬说自己孩子光。 厚颜无耻到令人瞠目结舌。 实在是听得犯恶心的王熙凤忍不住白了一眼,揶揄道:“姑妈若当真觉着男人放浪些不叫什么事儿,缘何看一老爷看得那样紧呢?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一老爷活了半辈子跟前拢共也才两个姨娘,这可不像是姑妈嘴上说的那般轻巧啊。” 王夫人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儿子和男人能一样吗?说的什么屁话。 当然了,好歹她也还知道话不能这么说,便只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我家老爷是个一心只知读圣贤书的,从来也没那份心思,我也总不好强求他。” “原是如此。”王熙凤状似一脸恍然地点点头,只那脸上的笑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没有多余的一句言语就将那份讥嘲讽刺展现得淋漓尽致,愣是噎得王夫人胸口疼,一张老脸都不禁臊红了。 一瞧这情形,邢夫人可就来劲了。 拿帕子捂了嘴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这我作为大嫂的可就不得不说两句了,为自家男人纳妾那都是为人妇的本分之事,哪里还能等着男人主动开口呢?那成什么了?” “一弟再怎么着也是个正常男人,他不说难不成真就是不想了?你这媳妇做的是真真一点儿也不体贴,三从四德学到哪儿去了?可怜一弟愣是眼巴巴守着三个半老徐娘过了这么多年,哪有他大哥十分之一一的潇洒快活。” “好了,说的是宝玉,你们都扯哪儿去了?”贾母神色疲惫地揉了揉脑袋,不悦地扫了眼大房的婆媳两个,却也不曾放过王夫人,似在寻思什么。 过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看在王子腾和元春宝玉姐弟的份儿上,而今王子腾、元春都死了,这个家便也没有她王氏女作威作福的份儿了。 是时候该好好弥补弥补政儿了,苦了他这半辈子。 凭着半辈子婆媳敏锐的嗅觉,王夫人几乎是一瞬间就绷紧了心弦,浑身汗毛下意识竖起。 可还不等她作出反应,贾母的视线便再次转回到贾宝玉的身上。 “你不必想那么多,我和你太太这辈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必然不会错的,你只好好听话照做就成了。或许最开始一阵子少不得要叫你受些委屈,不过正所谓烈女怕缠郎,只要你肯努力,便是冰山也能融化了。” “男孩子家还是得能豁得出去脸面,如此才能叫姑娘家看清你的心意啊。” 贾宝玉皱了皱眉,抬起头来认真道:“我知晓老太太在担心什么,您且给我个机会可好?先生说我学得很快,如今下场考个秀才也不叫难事,等再过几年没准儿就能考上举人了。” “咱们凭着自个儿的本事光明正大往上走不好吗?何苦一门心思挂在裙带关系之上?” 被直白戳破这层“裙带关系”的贾母不免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可转瞬她却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能有本事考取功名自是好事,可你终究还是太过年轻天真了些。且不说考取高中何等艰难,便是你当真顺利快速考上了又如何?那不过才只是个开始罢了。” “科举是公平公正不假,可入朝为官却并非如此,到那时什么才学本事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人脉关系,是背后的靠山。你只掰着手指头算算便知,如今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的究竟有几个背后无人依仗?” “就拿上一届来说,那探花郎初入朝堂便是五品吏部郎中,拔得头筹的状元郎却至今还在翰林院做那劳什子的侍讲,不过区区七品芝麻官罢了。” “这里头究竟是何缘故?盖因那探花郎出身于范阳卢氏,而状元郎不过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寒门子弟罢了。” “咱们家虽也是豪门勋贵,奈何却早已无人依仗,你便是考取了功名也无人帮扶,不定熬上半辈子也不过跟你老子一样在五品上头晃荡,届时咱们家早就该被挤出这勋贵圈子了。” 话到此处,贾母不禁悲从中来,红了眼眶语重心长道:“宝玉啊,这个世道没你想得那样干净,靠自个儿是绝无可能登上顶峰的,再者说……先前因着你与三皇子那档子事儿,往后你也很难再在文人圈子里头立足,你就切莫执拗了。” “只要你能迎娶玉儿做了驸马,一切便会截然不同。到时候不仅有你姑父尽心尽力提携,还有女皇在上头偏着,曾经的那档子糊涂事也绝不会再有那不长眼的敢拿出来说道。” “那才真真是一条平坦的通天青云路呢,无论对你自个儿来说还是对咱们贾家全族来说都是一桩天大的幸事啊。” 可惜,任凭她说得如此情真意切,贾宝玉却仍不为所动。 一脸老实巴交的表情,努力想要解释,“卢探花能初入朝堂就做五品吏部郎中的确有其背后家族的缘故不假,可状元郎进入翰林院熬资历却也是历来的传统,将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6 首页 上一页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