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包裹得圆滚滚活像一只小熊的林黛玉一面紧张地屏住呼吸握紧双拳,一面却满眼艳羡期待。 直勾勾盯着那抹火红色的飒爽英姿都不带错眼的,浓浓的仰慕之情几乎溢出眼眶。 一旁的林如海无意中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一时腹内酸水就开始咕噜咕噜了。 这般看来,女儿心中最仰慕之人怕是要换人来做了。 不过这样的公主的确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好在单若泱也仅仅只是太憋得慌想要发泄一下,又不是真想没事儿找事儿好好病一场,跑了几圈之后便恋恋不舍地下了马。 “公主!”林黛玉第一个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她的腰,仰起头满脸期待地说道:“我也可以变得像公主一样吗?” 小姑娘的眼睛里仿佛装满了小星星,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单若泱忍不住捏了把她的小脸儿,毫不犹豫答道:“自然可以。” 落后一步的林如海也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一大一小搂搂抱抱相携离去,酸溜溜地摸摸鼻子,抬脚紧随其后。 一时间竟不知究竟该酸哪个了。 屋子里早已备好了姜汤和热水,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尽可能避免了感染风寒的可能。 经此过后,单若泱便再未提及那档子恼人的事,仿佛一切的郁气都已经疏散了出去。 但,也只是“仿佛”罢了。 翻过年来,周景帝突然下旨——因念宫中嫔妃多年来饱受骨肉分离之苦,特恩准嫔位以上者可每月在宫中召见亲人一次,家中若有别院者可归家省亲。 正如当日丁有福所言那般,这样的先例本朝还从未有过,各位嫔妃和其家族只满心欢喜地以为这是个什么天大的荣耀,甚至都迫不及待想要扫榻相迎了。 圣旨才下达的当天,便有些急性子的已经开始在找人给设计别院,又是四处跑着抢购石头木料等物。 着实天真得很。 不过倒也难怪,毕竟正常人谁能想得到呢? 堂堂天子见天儿尽敢那些个蝇营狗苟的勾当。 …… “娘娘,太太来了!”抱琴满脸激动地闪开身去,露出背后之人。 不是王夫人又还能是谁? 母女两个分别多年,甫一见面自是激动得泣不成声,只得执手相看泪眼。 最终还是抱琴劝说:“时间有限,娘娘和太太快别只顾着哭了。” 母女二人这才勉强止住了哭泣,拉着手坐在一处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贾元春迫不及待问了许多家中众人的事,最重要的自然就是老太太和她的弟弟贾宝玉了。 王夫人一一作答,却是将老太太随口带过,只拿着儿子翻来覆去好一通夸,话里话外夸得那是天上有地上无。 离家多年的贾元春哪里能知晓其中真相,闻言还高兴得不得了,脱口问道:“宝玉书读到哪儿了?先生可曾说过他将来是否有把握?” 夸夸其谈的王夫人顿时就尬住了。 一见她这表情,贾元春脸上的笑容便也顿住了,忙追问:“怎么了?太太与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是宝玉有什么?”“没有的事儿。”王夫人忙否认,用笑容掩饰掉尴尬,说道:“宝玉打小就聪明伶俐,能有什么?不过是老太太心疼孙儿,只道他如今年纪还小,委实不必整日硬拘着他读书,待再过两年也不迟。” 贾元春呆了呆。 宝玉还小?不着急读书? 今年都已经十岁的人了,再过两年都能往房里放人伺候了,这算哪门子的小? 真等到那时候再正经开始读书,那得读到什么时候?当科举是那般好考的不成?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直接说了。 却谁想王夫人听闻她的担忧却笑得很是得意,“娘娘多虑了,宝玉那般聪明,他若正经努力起来什么书还能难得倒他啊?娘娘在宫里有所不知,你那弟弟可与旁人皆不相同,旁人便是打娘胎里就开始读书也未必能比得上他,不能以寻常眼光来看的。” 贾元春是不懂,但却大为震撼。 她实在不知自家母亲究竟是打哪儿来的这般自信,难道宝玉当真是个过目不忘、绝无仅有的天纵奇才? 心下有些迟疑,有心想要再劝,可无论她说什么,王夫人都只一副“你不懂,宝玉聪明着呢”“宝玉是衔玉而生的,将来必定有大造化”的嘴脸。 说得多了,反倒还嫌她烦。 “好了好了,宝玉的事儿有我和老太太呢,娘娘就不必担心了,倒是娘娘你……这回进宫老太太特意嘱咐我仔细问问娘娘,究竟在宫里可是发生什么了,怎么……怎么三天两头朝家里要银子呢?” 贾元春愣住了,“什么三天两头?我拢共也不过要了两回啊,一回二十五万两,那是有用处的,我也不好与太太说。还有一回只要了三千两,那是留着我在宫里打点用的。” “什么?”王夫人大惊失色,“娘娘当真只要了两回?” “我拿这个与太太扯谎做什么?千真万确的。”贾元春心里咯噔一下,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怎么?难不成有人打着我的名号朝家里多次要钱?要了几回?拢共多少?是哪个去要的?” 王夫人都快哭出来了,拍着大腿怒道:“从头到尾都只有那个夏太监!打从那二十五万两开始,迄今为止前前后后他拢共来过多少回我都数不清了,回回来都说是娘娘打发他家去的,张嘴便是三五千、一两万的要,除去那二十五万两以外都已经又给他足足十三万了!” 而这十三万里头,正正落在贾元春手里的也就只有三千两而已。 想到这儿,母女两个具是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那个太监人呢?他胆敢打着娘娘的名号盗取咱们家的银子,简直是狗胆包天!娘娘快叫人去将他拿了来,今儿必须得叫他将银子吐出来,那可是十三万两啊!” 这下子王夫人是真忍不住哭出了声来,肉痛到不能呼吸。 倘若那个夏太监这会儿出现在她面前,她都能扑上去将人活撕了。 然而贾元春却苦笑一声,“拿不了他,银子也追不回来了。” “为何?”王夫人不解,“他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怎么就还处置不了他了?” “是太监不假,却也要看看是谁的太监啊。”贾元春也跟着落下泪来,神情凄苦。 当初准备跟家里要钱时,皇上特意“贴心”地送来了夏守忠,却哪想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借夏守忠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着自己的名号去盗取荣国府的钱财,还是这样大的一笔数额,一旦东窗事发他是有九条命都不够丢的。 除了背后站着的那个人,便也不做他想了。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一个帝王怎能这样下作呢? 明里暗里跟她伸手要银子便也罢了,竟还能私下里偷摸打着她的名号去偷去抢? 简直荒唐透顶! 连最后那一层对于帝王的敬畏也瞬间消失无踪了。 贾元春恼恨极了,却又别无他法,只得抿抿唇艰难道:“太太别再问了,这钱当真要不回来了,他背后站着的那位主子咱们得罪不起,这笔钱……全当是花钱消灾罢。” 王夫人自是百般不甘,可见女儿如此郑重其事,便也难免有些怕了,又问:“那之后呢?之后他若再来要钱可怎么办才好?” “应当不会再去了。”贾元春思忖道。 若先前还对帝王突如其来的“善心”感到莫名其妙,那这会儿她可算是隐隐猜着了些。 只怕是嫌弃一点一点的要来不够痛快,这是打着明抢的主意呢。 修一座省亲别院少说几十万起步,其中大头恐怕都要落在他的手里了,如此一来他又哪里还看得上那点蝇头小利? 至少短期内不会再有其他动作。 想到这儿,她便拉住母亲小声叮嘱道:“太太听我一句劝,这省亲别院别太花费了,差不多面上能过得去就成。” “那哪儿能行?”王夫人皱眉,“那么些个嫔妃一同回家省亲,谁家不得比着些?这可是事关娘娘和家族颜面的大事,怎能应付了事?回头咱们荣国府的脸可往哪儿搁?” 贾元春闻言也是无奈极了。 园子修得越好,落在那无耻之徒的口袋中的便越多,叫她怎能甘心? 况且,这回若当真是狠狠出了风头,在那人看来自家只怕就是头油光光的大肥羊,谁敢保证他不会再想方设法去掏她家的银子? 如今她算是真真见识到了,再不敢低估那位帝王的无耻。 可这些她偏又不能与家里明说,只得绞尽脑汁找寻其他由头来努力劝说罢了。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差。 不,可以说压根儿就没有丝毫效果。 王夫人是贪财不假,可她却自觉也是个拎得清轻重的,自是不愿在这方面抠搜,铆足了劲儿就想要强过所有嫔妃一头,给女儿盖一座绝无仅有的豪华园子出来好风光风光。 不待贾元春再努力,便有嬷嬷进来提醒说时辰到了。 母女二人顿时再顾不上说什么,又是好一通哭哭啼啼依依不舍。 回到家中后,王夫人便立即将夏太监的事儿给说了出来,“我就说娘娘绝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干,合着闹了半天竟是有那鬼祟使坏,只可恨……也不知那夏太监究竟是哪个派来的,竟有什么人是咱们荣国府都得罪不起的?” 那可不少。 贾母可没有她这么蠢,心里头快速将宫里几个出身高贵的嫔妃扒拉了一遍,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却始终也不曾怀疑到正主儿的头上去。 还是那句话,正常人谁能想得到呢。 “罢了,娘娘既是千叮咛万嘱咐叫家里不必追究,想来背后之人属实不简单,暂且就揭过罢。”贾母叹了口气,又问,“省亲别院一事娘娘可有什么交代?” 王夫人完全没将贾元春的话放在心上,听得老太太这么问,竟张口就道:“娘娘说了,这是关系到皇家尊严的大事儿,万万马虎不得,只叫家里尽可能往豪华了弄。” 她也不傻,荣国府的大头终归是属于大房的,老太太纵是偏心却也不能太过,不如索性趁着如今还未分家,将公中的财产全部用到省亲别院上去。 省亲别院是娘娘的,娘娘是他们二房的,也就等同于荣国府的财产都属于他们二房了。 再好不过。 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的王夫人全然忽略了,如今的荣国府哪里还有那么多财产供其挥霍呢? 真要想盖个豪华省亲别院出来,公中那点子东西连框架都弄不出来,大头银子还不知在哪儿呢。 待听罢老太太的发愁后,她也跟着傻了眼。 打哪儿弄那么一大笔钱啊?
第33章 梨香院内,母女二人正坐在炕上边做针线边闲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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