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哑然,好半晌方才嗫嚅道:“老太太不会同意那样的烂货进门的。” 说句难听的话,那样的女人回头有了身孕都还不知道孩子的亲爹究竟是谁呢。 真要叫她进了门,可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老太太如今满心满眼都只记挂着宝玉,哪里有那闲心思来管他?”王熙凤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湿润的眼底不禁浮现出浓浓的悲戚伤心。 “我与他自幼相识,嫁给他也有十几年了,吵吵闹闹无数回,这却还是他头一回对我动手……这个男人的心终究是变了。” 或许那个尤二姐就是他的真爱,或许她也不过只是个激化的引子。 总之无论究竟是何缘故,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已经彻底没了。 想到这儿,王熙凤眼里的伤心之色迅速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令人心惊胆寒的狠厉。 “去给我弄些药回来。” 原以为是她身上哪里不舒服,平儿还狠狠担心了一下,可等听清楚她要的究竟是什么药之后,险些当场惊叫出声。 “倒……倒也犯不着如此吧?况且,况且奶奶还不曾生出儿子,他若真那什么了,奶奶的后半生可怎么办啊?” “儿子?我究竟生不生得出来先不说,那男人的脏东西你还想用不成?”王熙凤满脸嫌恶地扯了扯嘴角。 平儿被问懵了,本能的却也流露出嫌弃的神色。 倒不是介意他有别的多少女人,可问题是,什么脏的臭的他都能往床上拽。 是真恶心人。 “这些年盯他盯得我也累了,如今才算是看明白,狗爱吃屎那是骨子里的天性,这辈子甭想能驯化好了。便是我弄死了一个尤二姐,日后也总还会有其他烂货,既是如此倒不如从根子底下将他给废了,也省得他一天天在外头吃得满嘴屎回来恶心死咱们。” “可是荣国府……”平儿眉头紧锁,迟疑道:“若奶奶没有儿子,将来这荣国府岂知又该便宜了谁啊?” “便宜谁也总好过便宜他的孽种!”王熙凤恨恨咬牙。 她不是不在意这个荣国府的继承权,但她更怕自己辛苦筹谋一场到头来却便宜了外头的贱蹄子和孽种,那她才真是要死不瞑目。 如今从贾琏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她是当真不曾看到还有什么未来可言,既是如此她也懒得再去冒险,省得一个错眼他就带着贱蹄子和孽种登堂入室来了。 她想得很是透彻,“总归我也不是要弄死他,他活着一天,这个荣国府就是他的,银子也在我自个儿手里攥着,咱们照旧可以该享受享受,等他死了估计我也差不多了。” “再者说,真想要儿子大不了到时候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回来,将来好歹也还能有你和我、有巧儿的立足之地呢,真要是叫一个孽种冒出头来……哪天我就该早早死了给他们腾位子了。” 这话说得平儿心里陡然一惊,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性实在不是没有。 她心下还在迟疑不定,可王熙凤却已然下定了决心。 贾琏目前的态度莫名给她一种十分强烈的紧迫感,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个狗男人指不定暗地里憋着什么坏呢,她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做点什么,怕是有的后悔。 “去,就这么办,好叫他知晓知晓逼疯了女人的下场!” 尤其还是王熙凤这样一个骨子里头渗出来狠辣的主儿,他敢将她往绝境逼叫她看不见希望,她就真敢豁出去一切跟他同归于尽。 可惜,这时的贾琏还未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一肚子火骂骂咧咧呢。 “作死的母夜叉,早晚有一天老子非得叫你知道知道厉害不可!”咬牙切齿地踢了一脚石子儿,就听见跟前不远处“哎呦”一声。 抬头看见来人,贾琏就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原来是马道婆啊,这是又来看宝玉了?” “正是呢,可惜……哎。”马道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状似关心道:“方才听见你在骂什么母夜叉?怎么,又跟你家那位闹腾上了?” 贾琏不曾应答,只鼻子里头喷出来一道气,脸色黢黑。 “哎呦,还真是啊?不是我说,你家那位奶奶可真真是说一不二的祖宗,我老婆子活了半辈子再没见过这样厉害的媳妇,偏就叫你给碰上了,作孽哟。” 贾琏的脸色更黑如锅底一般,瞪了她一眼,“老子在家受母夜叉的气,出来还叫你搁这儿看笑话?仔细老子拔了你的舌头!”说罢抬脚就走。 “诶,二爷等等。”马道婆赶忙追了上去,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四处一转,凑近跟前舔着脸笑道:“我哪敢看琏二爷您的笑话啊,那不是替你鸣不平吗?要我说啊,这媳妇还是得收拾……” 精明的贾琏立时就意识到了其中深意,停下脚步看向她,“你有什么法子?” “二爷是知道我的,旁的不会,也就有那么点神神鬼鬼的本事,但看二爷有什么需求,又究竟肯付出多少了。” “有什么需求都能成?” “那是。” 贾琏顿时就心动了。 先前尤三姐建议他直接弄死母夜叉了事,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风险太大。 王熙凤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出来的,这人要是真中毒死了,王子腾指定不能善罢甘休。 于是,怎么才能让人死得不动声色就成了他最烦恼的问题。 马道婆这一出现,倒是叫他眼前亮了亮。 犹疑再三,终还是架不住心里欲/望的驱使。 他已经受够了王熙凤的掣肘,受够了她的作威作福,受够了她的盛气凌人,受够了她的妒忌成性……他迫不及待想要挣脱这一切。 “你可有什么法子能够叫人卧病在床,过段时间悄无声息……病逝。”贾琏附耳轻声询问。 马道婆大吃一惊,“你……”她以为顶多也不过就是教训教训,叫王熙凤吃些苦头罢了,没成想这个男人竟狠心想要人命? 贾琏脸色一冷,“怎么?你办不到?合着方才是吹牛糊弄老子呢?” “不是,这事儿不难。”马道婆缓了缓神,迅速接受了这个现实。 常年行走于这些达官显贵家里,见过的听过的龌龊事多了去了,什么夫妻反目父子反目,只有普通人想不到的,没有那些贵人干不出的。 说高贵比谁都高贵,说肮脏也比谁都肮脏。 马道婆很是淡定地说道:“不过这价钱可就不同了,得这个数。”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千两,买王熙凤一条命。 贾琏皱了皱眉,又不放心地问道:“你能保证不露马脚?若是出了点什么岔子……” “哎呦我的二爷诶,真要出了点什么岔子,你讨不着好难道我就跑得掉了?王家还不得将我扒皮抽筋啊?我可不会拿自个儿的这条小命玩笑。” “爷就信你一回。”贾琏一咬牙,从身上摸出来一块玉佩地给她,“这是定金,事成之后现银结账。” 实在是眼下身无分文给逼的。 不过好在这块玉佩是他前段时日私自昧下来的,并非他惯用的贴身之物,便是马道婆拿了出去也不能证明是他的。 玉的品相不算顶好,顶多也就能值个三五百两。 当然了,荣国府的琏二爷,她也不怕他赖账。 马道婆很是利索地接了玉佩往怀里一揣,笑道:“可见琏二爷着实是被压制得狠了……您放心等着好消息罢,等头上的母夜叉……到时候就没哪个能再压得琏二爷如此窘迫了。” 又问清楚了王熙凤的生辰八字,马道婆这才匆匆离去。 贾琏长舒了一口气,压在心口的石头仿佛已经被搬开了一些,整个人都透着股轻快劲儿。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原本打算拿了去还钱快活的玉佩已经没了。 一脸郁结地挠了挠头,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索性一咬牙直奔东府找他的尤二姐去。 反正今儿已经跟王熙凤撕破了脸皮,估摸着她这一时半会儿也没那闲心思再来管他了。 再等等……那就是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半夜,快活完的贾琏终于是醉醺醺地摸了回来。 恍惚间看见一个人影杵在外头,登时吓得他一激灵,酒都醒了大半。 定睛一看,放下心来,“是你啊,我还当是那母夜叉呢。” 黑夜里,平儿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瞧了半晌,“二爷又去东府了?” 贾琏“嗤”了一声,“小蹄子认清自个儿的身份,闲着没事儿别跟你家主子学,一天天对着男人管东管西吆五喝六的,白瞎了一张好脸蛋儿,活该拴不住男人。” 离着不算很近,那股子浓郁的酒气混杂着脂粉味儿仍刺激得人直犯恶心。 平儿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而后默默转身进了屋。 烛光昏黄的室内,早早便已躺在床上的王熙凤却仍无丝毫睡意,睁着眼直愣愣地发呆。 直到听见平儿进来,她这才转头,“可是死心了?” 平儿没回答,只淡淡说道:“搁醒酒汤里头太惹眼,待明儿他吃饭。” “成,这几天我给他找点活儿先绊着,到时候他自个儿也摸不清究竟是何时的事儿。”王熙凤轻笑一声,掀开被子,“行了,上来睡罢。” 翌日一觉睡到大中午,一无所知的贾琏吃完饭后便又要抬脚往东府去。 哪知还没等出门,平儿就来通知他,“奶奶叫你这些日子别顾着浪荡了,省亲别院忙着呢,回头坏了事儿有你好果子吃。” 话虽仍是说得梆硬,可其中流露出来的意思无疑就是王熙凤服软了。 被压了这么多年的贾琏顿时是扬眉吐气得意不已,暗道这女人果真是不能一味顺着让着,否则就该得恃宠生娇了,还是得叫她知道知道厉害才好。 瞧瞧,一个巴掌下去可不就老实了。 顿觉找回场子的贾琏一时可就得意坏了,顾不上再去找尤二姐亲香黏糊,口袋空空的窘迫日子让他麻溜儿地一头就扎进了省亲别院的“建造”当中。 尤其听闻王熙凤病了之后,他就更是大包大揽干劲儿十足,满心期待的全都是即将死老婆的大好日子。 彼时,端了一碗汤进屋的袭人却意外发现了些许不同。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宝玉?” 连日来全然是具空壳子的贾宝玉却忽的动了,颇为僵硬地转过头来直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方才迟疑地开了口,“袭人?” “砰”的一声,碗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汤汁四处飞溅。 外头听见动静的丫头们纷纷进来查看情况。 “宝玉?” “宝玉好了!” “快来人啊!禀报老太太和二太太,宝玉好了!” 霎时,荣国府上下一片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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