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从父女亲情还是切身利益相关来看,他都不认为这位公主会选择帮助他,更大的可能就是反手将他交给周景帝。 为何还会跑这一趟? 不过是走投无路,孤注一掷罢了。 他已经二十五了,再怎么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几年……不说他等不等得起,他都怕还没等他钻出个门道来呢,那个昏君自己先死了。 那可真是一口气堵在胸口,能活活噎死人的程度。 反之,以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将他送进军营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是以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哪怕希望极其渺茫,也值得他冒险一试。 打从见着面知晓他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他未曾在这位长公主的脸上看到一丝看“通缉犯”的表情,似乎也没有要将他送到周景帝面前的想法。 无论究竟是出于什么缘故,这无疑让他的心里更添了些许希冀。 当然了,他也没蠢到将真实的意图大咧咧和盘托出,无论人家心里是否有数,话都绝不能从他嘴里出来。 是以他沉默了良久还是选择避而不答,只跪下诚恳道:“能够参军是草民自幼的志向所在,长公主若愿意帮这个忙,从此以后草民绝不会再以任何形式来叨扰您,您全当不认识草民。” “当然,倘若他日有任何能够为长公主效劳的地方,您也只管发话,草民必定竭尽所能报答这份恩情。” 一句“自幼的志向”,似乎也隐晦向她证实了自己的心意,更是坚定表明绝不会因这次的“帮助”而强行将她也绑上自己复仇的大船。 全然就是破釜沉舟式的放手一赌。 赌她心里有恨。 赌她其实也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仇人。 毕竟,纵是她能因着一份父女亲情而对周景帝感情复杂,但还有个权势滔天的武安侯府呢。 单若泱看了眼萧南妤,而后淡淡说道:“你先退下罢。” 耿国忠听闻此言登时心中一喜,没有当场发怒将他扭送进大牢便代表这件事有很大的机会! 或许不过还是略有些许顾虑? 对此他倒也能够理解,终究公主与他是不同的。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单若泱才问:“你觉得他的身份可信吗?” 萧南妤点点头。 方才打从那人进门起她全程什么也没干,就顾着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了,哪怕是一个细微的眼神表情都未曾放过。 “他很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很显然,一份埋藏了二十年之久的血海深仇并非想克制就能克制得住的,眼睛里隐忍的恨意很真实。当然了,善于伪装者并非没有,不过若能伪装到这个程度,那他也算得上是个世间鲜有的能人了。” 一个是爱,一个是恨,这两种感情是最浓最烈最难演得完美无瑕的。 有句话说得就很好——有些感情便是嘴上不说,眼睛也是藏不住的。 是以单若泱其实也更倾向于相信他的身份。 终究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一个五岁的孩子跟如今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之间根本就是天差地别,想要从外在去判断两者之间的关系无异于痴人说梦,否则他怎么敢来京城? 如今便是官府拿着当年的画像来仔仔细细比对都无法确认。 况且定远大将军全家上下也都死绝了,更无人能够证实什么,至于那位所谓的忠仆……还是那句话,口说无凭。 “眼下除非定远大将军从棺材里亲自爬出来,恐怕便再没什么法子能够验明正身了。” “所以公主打算冒险吗?” “有何不可?富贵险中求嘛。”单若泱故作轻松地笑笑。 这条路本就没有什么绝对、肯定,任何一个人都存在背叛的风险,任何一个计划都存在失败的可能,哪里有那么多万无一失? 若遇着个人遇着件事都不断瞻前顾后下不定决心……或许可能会避开很多危机,但也一定不会成功。 “既是想干票大的,适当的冒险精神总还是要有的不是。况且他又没说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上哪儿能懂那么多去?我不过是个心软懵懂的公主罢了,被‘故人之后’的花言巧语所蒙骗,我也很冤呐。” 这么含糊不清的一件事,可无法作为什么证据能够将那顶大逆不道的帽子扣死在她的头上。 而对于她来说,只要不是盖棺定论辩无可辩之事,就值得她去冒险一试。 “我只想法子将他送进军营当小兵,其他任何事都不会沾手,后面的路我更不会去插手,也没那能耐去抬举他多少,全凭他自己罢了。正如他方才所言那般,将他送了进去之后我便全当不认识这个人。” “若他没那能耐,我也不会损失什么,若他不负所望自个儿爬了起来,那便是一个极好的盟友。” 萧南妤想了想,也表示认同,“咱们走的这条路本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 两个“疯女人”向来是“臭味相投”共同进退,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恩爱两不疑”了。 “我先去看看玉儿今日的功课做得如何了,待用过晚饭之后书房见罢。” 萧南妤离开没一会儿,便有门房来报,“六公主带了一堆人意欲强闯进来,已经顶不住了。” 长公主府有亲兵把守,作为六公主的单若水也有,双方谁也没比谁强,不过到底占了个公主身份的优势,底下的人束手束脚难免落于下风。 话音才落地呢,远远儿的就听见一串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这杂乱的动静,估摸着人是不少。 单若泱登时脸色一沉,“将府内亲兵全都叫过来。” 这时,气势汹汹的单若水已经来到了跟前。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虽说所谓“情敌”也就是她自个儿单方面认为的。 又兼过去的种种恩怨——一次又一次打她耳光、抢走了父皇的宠爱、比她奢侈豪华数倍的公主府、衬得她如乞丐一般寒酸的嫁妆……新仇旧恨加一起,登时一股子邪火直冲天灵盖儿。 “贱人!”甩手就挥了过去,却压根儿没能碰着人。 单若泱动作灵敏地死死扣住她的手,一边铆足了劲儿反手就还给她一巴掌,讽刺道:“你自己说说这都是第几回了?怎么从来就学不乖呢?脸皮子又痒了想叫本宫给你挠挠?那本宫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甩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刚好两边又对称了。 单若水是带了不少人来,可那些人哪里敢对主子动粗呢?就如长公主府的人不敢对她动手一般。 这会儿一群人站在后面左瞧瞧右看看,谁也不敢上前,只能是干瞪眼罢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也不知究竟是疼的还是气的,单若水的两只眼睛都红了,满脸狰狞地看着她,怒道:“你勾引我的驸马在先,这会儿竟还敢如此理直气壮?你可真是臭不要脸!欺人太甚!” 罢了又转头瞪那些手足无措的亲兵,恨恨道:“都还愣着作甚?将这个贱人给本宫拿下,否则本宫就将你们的脑袋都砍了!” 一众亲兵听闻此言不禁满脸纠结,犹犹豫豫的谁也没敢先冒这个头。 单若泱鄙夷道:“有空好好多补补脑子,但凡你的脑子能有花生粒那么大都不至于能说出这种话。本宫是长公主,你这么一个小小公主见着本宫是该要行礼问安的懂吗?如今擅闯长公主府邸、言语冒犯侮辱、又喊打喊杀,这叫什么?” “这叫以下犯上!” 此言一出,那些犹犹豫豫的亲兵是彻底消停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 六公主不好伺候,可长公主更不能得罪啊。 恰在这时,一串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赫然正是长公主府的亲兵。 几乎倾巢出动,瞬间就将这偌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密不透风,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极其强烈的压迫感之下,无脑张狂如单若水也不禁变了脸色。 却到底乖张跋扈惯了,又自认为这件事上是自己占理,便仍强撑着不肯退缩。 “我便是打你骂你又如何?这都是你自找的!你都敢做出勾引妹夫那般下贱之事,我凭……” 话还没说完,又是“啪啪”两声脆响。 单若泱黑着脸,无语道:“你打哪儿听来的闲话?本宫勾引你的驸马?真真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或许你的驸马在你眼里千好万好,却也大可不必当成那人人都想咬一口的香饽饽,至少本宫可不稀罕别人家的男人!” “你少在这儿狡辩!若非你勾引得他神魂颠倒,他又怎会整天泡在书房沉迷你的画像不可自拔?我看你分明是记恨当初我将他抢了过来,害你只能嫁给一个丧妻带孩子的老男人,便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故意勾引他来报复我罢了!” 显然,哪怕卢靖嘉已经将话说得那样清楚明白,单若水也坚决不肯承认是自己的缘故才导致夫妻离心,只一门心思咬定是单若泱这个老仇人故意所为。 越想她便越气恨,言语也愈发刻薄污秽起来,“还有脸口口声声仗着自己是长公主作威作福,皇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干净了!像你这种连妹夫都要勾引的贱人比那秦楼楚馆的贱皮子又好到哪里去?合该浸猪笼才是!” 单若泱的脸彻底冷若冰霜,一字一句道:“本宫再说最后一遍,由始至终本宫都从未勾引过你的好驸马!” “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问题自个儿闹去,敢来攀扯本宫便休怪本宫不客气。来人,六公主以下犯上、多次警告仍不思悔改,实乃冥顽不灵胆大包天,将其拿下杖责五十扔出门去!” “日后她若胆敢再次强闯入门,尔等只管将她乱棍打了出去,打死打残听天由命!” “是!” 在单若水震惊之时,一众亲兵已然上前将她给扭了出去。 “单若泱你敢!” “那你可千万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看本宫究竟敢不敢。”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单若水凄惨的尖叫声。 起初还伴随着丧心病狂不堪入耳的辱骂诅咒,没一会儿她就再不敢了,话锋一转开始痛哭流涕拼命求饶。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蠢货。”单若泱轻蔑地“嗤”了一声,指了指属于六公主府的那些亲兵,淡漠道:“将他们打出去。” 很快,外面便有人来回话,“六公主已经晕死了过去。” “打完不曾?” “还剩二十大板。” 单若泱漠然点头,“叫府里的大夫去瞧一眼,若性命无忧便将她弄醒接着打。” “是。” “等等。” “公主还有何吩咐?” “打完之后叫嬷嬷将她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拿给本宫,多沾点血。” 那亲兵明显是愣了一下,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等着他前脚才走,单若泱就说道:“去备马车,本宫一会儿要去探望李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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