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之后,她便直奔景福殿。 红着双眼满是恨意道:“请父皇恩准儿臣前往华阳宫!” 周景帝看她的神情复杂极了。 这些年之所以如此忽视甚至憎恶这个女儿,无非就是恨她没有用,没能留得下她母妃罢了。 可如今知晓当初他心爱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自尽而亡,而是被人害死的……那这份憎恶也就不再成立了。 再思及先前那二十年她所过的日子,一向“天错地错朕都绝不会有错”的周景帝竟难得生起了一丝愧疚之情。 又兼这些日子想璟贵妃想得实在有些多,且知晓她并非怨恨自己而宁可结束生命,一时间过去的那些浓情蜜意也再次涌上心头,以至于他现在看他们宝贝女儿的眼神实在柔和慈爱到不可思议。 得幸亏单若泱不知他心中所想,否则非得白眼翻上天不可。 这叫什么呢?纯纯就是自欺欺人。 璟贵妃不是自尽死的能代表什么?代表她就不恨他了?笑话。 自己做出灭了人家全族的血腥恶事,究竟怎么还能有本事如此自我感觉良好? “想去为你母妃报仇就去罢,留着她一条狗命就行。”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又赶紧找补了一嘴,“她敢对你母妃下毒手,叫她痛痛快快死了反倒是便宜她,且留着慢慢折磨。” 这恶心巴拉的眼神,这柔到恨不能滴出水来的语气……活脱脱跟被人夺舍了似的。 单若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拔腿就溜了。 作为曾经横行宫中二十年荣宠不衰的李贵妃的寝宫,华阳宫向来就是那一等一的热闹奢华之地。 而今,外头被人严防死守着,里头空荡荡的连宫人都未见一个,听说是被皇后给调走了,只留下一个老嬷嬷伺候。 殿内一应摆设也都不见了踪影,说是要符合答应的身份,不能僭越,可实际上却连替换之物都未给,整个房子空空如也,就跟那寒冰洞窟似的。 进到里面才发现皇后已经在了。 李答应正狼狈地跪在地上,脸颊红肿有如猪头,嘴角还渗着血,显然是被打得不轻。 一见她来,皇后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很是善解人意道:“若泱在宫外难得来‘看’她一回,本宫就不与你争抢了。” “恭送母后。” 全程,李答应都只低垂着头未见丝毫反应,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般。 见状,单若泱冷冷地笑了。 一个精于算计一心往上爬的女人,一个口蜜腹剑背着无数血债的女人,又怎会如此轻易被打倒? 哪怕是吓成那样都没变成一个疯子,只不过降个位份被禁足就成傻子了? 笑话。 只怕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身上孽债太多容易遭报复,索性便表现出一副不堪打击行尸走肉的状态,企图尽量躲避一些□□折磨罢了。 毕竟报仇嘛,仇人反应越大才越有解恨的舒爽感,似这般麻木无动于衷的状态简直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叫人自觉无趣憋得慌。 还想在她面前装? “来人,将本宫带的礼物递给李答应。” 身后的嬷嬷立时上前,打开包裹掏出里面的东西扔在了她的面前。 是一件鲜艳华贵的衣裳,看起来有点眼熟。 李答应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巨变,抓起那件衣裳仔细瞧了又瞧,彻底慌了,“你对六儿做了什么?这件衣裳上为何会有这么多血迹?事情是我做的与她没有丝毫关系,她可是你的妹妹,你不能迁怒于她!” 瞧,这不就立马恢复神智了。 单若泱满意地翘起嘴角,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惊惶失措的神情,直到欣赏够了方才开了口。 “有句话叫父债子偿。你是她嫡亲的母妃,你犯下的罪恶怎么就与她无关了呢?她是你亲生的,这便是她的原罪。” “不!不可以!皇上不会看着她……” “看来李答应还不知道吧?她已经被父皇彻底厌弃了,直言无召不准她再踏进皇宫一步。” 李答应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脸上惶恐不安的神色愈发浓重,嘶吼着哭喊,“你究竟将她怎么了?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你冲我来啊!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 “你放心,本宫当然会冲你来,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呢?”还不等她惊喜放心,单若泱就接着轻笑一声,一脸戏谑,“不过这也不妨碍本宫收拾她,谁规定本宫只能选择一个来报仇了?你、单若水、单子鸿,你们母子三人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哦。” “你!”李答应气得眼前发黑,一双手死死抓着那件衣裳,上面大片殷红的血色令她的心不断下坠,一叠声追问着就想知道单若水的情况。 偏偏单若泱就是不肯告诉她具体实情,只似笑非笑道:“你不必担心,本宫不会轻易弄死你们母子三个的,那有什么意思呢?今日本宫也不过就是且先浅浅收点利息罢了。” “现在是你,等收拾完你之后便该轮到你的儿子了,你说本宫究竟该用什么法子收拾他才好呢?”似是很苦恼,单若泱用一只手撑着下巴苦思冥想起来,忽而眼睛一亮,“说来他这么年纪轻轻的就丧失了某些能力着实可惜,恐怕心里也憋得很呢。” 李答应的心里顿时冒出不好的预感来。 就见她眉眼一弯,笑得很美。 可在李答应的眼里却如同恶鬼一般可怖。 “所以本宫决定帮他找回一些快乐……先前他仗着身份威逼利诱玩弄了不少少年,其中甚至还有孩子,如今也该轮到他还债了是不是?” “不!”领悟到她话中含义的李答应瞬间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你不能做出那种事!他是皇子,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单若泱不屑地撇撇嘴,“第一,他早就被父皇厌弃了,提起他都只觉得是皇室的耻辱。第二,如今父皇对本宫万分愧疚怜惜,且父皇对本宫的母妃又是如此‘一往情深’,怎会不准本宫为母妃报仇雪恨呢?” “你扪心自问,以父皇的性子他当真会管吗?” 管?管什么? 素来当皇帝的都是那么一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 先前因璟贵妃“愤而自尽”,他都能迁怒于刚刚出生的女儿,二十年来不闻不问厌憎至极。 如今还指望他能对单子鸿如何宽容? 莫说其他,便只“她的儿子”这一条就足够周景帝憎恨极了。 再怎么离谱的报复行径,他恐怕也只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思及此,李答应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不……不要……”只见她连滚带爬上前不断磕头,哭道:“都是我的错,是我罪该万死,我这就以死谢罪,只求长公主放过那两个无辜的孩子,他们也是你的哥哥和妹妹啊!” “想死?你若死了,你的一双儿女也必然不会有命活着了。”单若泱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一脚狠狠踩在她的手背上,用力撵了撵,直到听见她痛苦惨叫起来方才满意地笑了。 “你最好给本宫好好活着,若敢叫本宫还未撒完气就死了,那剩下的就该轮到你的儿女来加倍偿还了,等本宫折磨够了,再将他们送下去陪你。” 李答应顿时心生绝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连死都变得如此奢侈遥不可及。 还有她的一双儿女……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真感觉到了一丝后悔。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单若泱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好整以暇道:“劳烦嬷嬷辛苦一遭,仔细伺候伺候李答应。” “奴婢遵命。” 特意带来的这位嬷嬷便是为李答应准备的,那一手针线活儿实在是好。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瞧,一排长短不一粗细不一的针正泛着刺眼的银光,冷冰冰的,一股寒意打从脚底生起直冲头顶,令人不禁头皮发麻。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时辰内,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整座华阳宫,连带着路过外面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只吓得是浑身汗毛倒竖,拔腿就溜跑得飞快。 此后的每一天,打从景福殿拿了奏折出来的单若泱便又多了一份工作——去华阳宫“探望”李答应。 每天固定一个时辰,雷打不动,各色花样换着来,势必要让李答应感受到最“用心”最“体贴”的照顾。 再加上平日宫里的皇后以及其他有旧怨的嫔妃,不过短短数日的功夫,李答应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仿佛不过是一夜之间,她那满头的发丝就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如今瞧着便真就是实打实的老妪了。 生怕她扛不住被折磨死,单若泱甚至很贴心地叫来太医每日为她诊脉,各色上等的伤药和调理身子的大补汤更是不间断,硬生生将她的命给牢牢吊住了。 可这样苟延残喘还真不如死了痛快呢,真真是切身体会到了何为生不如死。 经此一事,似乎被这位护国长公主的狠辣所震慑,一时整个皇宫内部所有人以及满朝文武都对她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再不敢将她当作那个懦弱无能任人欺辱的软柿子来看待。 凡每每所经之处,众人无不万分恭谨尊重。 便是借着周景帝突如其来的过分浓厚的“父爱”,偶尔于君臣商议政事时插上两句嘴,大臣们也都不敢出言斥责。 除了她本身不好惹以外,更重要的还是上头坐着的那位——那一脸纵容不懂事的孩子任性胡闹的表情实在叫人牙疼。“公主。” 这日才回到府里,无忧便找了过来,一脸严肃附耳道:“最近一段日子总有人在探查路嬷嬷之死,奴婢再三验证,疑似……武安侯府的人。” “武安侯府?”单若泱心里登时紧了紧,莫非是对她起疑了? 这可真是稀罕,竟然有人能怀疑上她? 看来那个武安侯府有一只人老成精的老狐狸啊。 “不能再叫他查下去了,凡事但凡做过必留痕迹。”单若泱的神色略显凝重,沉思片刻,吩咐道:“去找萧姑娘说一声,该叫武安侯府自顾不暇了。” 先前吃空饷一事虽在周景帝的强势之下勉强揭了过去,但相信朝堂之上对此深感不满之人多得很,相信那些正直不阿的大臣应当会很乐于去抓武安侯府的把柄。 连那么大笔空饷都敢吃,这个武安侯府还能有什么是不敢干的呢?有心查一查估计小辫子一抓一大把。 便是有周景帝护着暂且动弹不得根基又如何?只要能叫那一家子忙起来,让他们无法分心再来查路嬷嬷的事。 再者说,周景帝的一味偏袒可不是什么免死金牌。 所谓物极必反。 一次两次勉勉强强也就咬牙捏着鼻子当看不见了,可若是小辫子抓得多了,回回都这么毫无底线的袒护,那对武安侯府乃至周景帝本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潜在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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