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姑宽慰道:“您别多想,皇上不是那样不领情、不孝顺的孩子。他也说了,江山未稳。且赫舍里皇后身子不好,但当初是答应了人家玛父索尼要好好照看她孙女的。现在索尼走了,家族中除了索额图尚不能与鳌拜之类权臣抗衡,于是便想纳其他人家女儿为妃,未免……” 话到嘴边,苏麻喇姑觉得不大合适,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笑道:“未免卸磨杀驴?” 苏麻喇姑笑笑,“是这么个意思,话粗理不粗。奴婢说得不一定对,皇上的心思奴婢可猜不透。” 太皇太后站起身,扶了一把老腰,“你说对极了。所以哀家见满达这么迫不及待地把女儿带过来,也很不高兴。这叫赫舍里一族瞧见像什么?人家会觉得我们爱新觉罗家没良心,会寒了臣子的心。谁还替咱们做事?” 苏麻喇姑不解了,赶忙扶住太皇太后,却被她轻轻拍了拍胳膊,示意不用,“那依照您的意思是,留她们小住一阵子,然后打发回蒙古?”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哀家何尝不想将科尔沁与爱新觉罗家永远捆绑在一起?可哀家看明白了,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他们这些男人在打天下,需要嫁过来的女人带着大批牛羊车马,有蒙古的支持自然最好。现如今江山渐稳,朝廷在壮大,科尔沁日渐式微,准格尔部落虎视眈眈,科尔沁需要大清庇佑。变成了他们求咱们,自然地位就不一样了。” 男人是很精明的,不论是她的丈夫还是儿子、孙子。 她忽而转过脸,同苏麻喇姑笑道:“哀家呀,这回不掺和了。婚姻大事就交给两个孩子自己去弄,有缘分就在一处;没缘分就算了。哀家什么都不做,任由他们自己作去。就在这慈宁宫里侍弄侍弄花草,不比瞎操心还不落好强?” 苏麻喇姑笑道:“依奴婢看,您才是整个后宫最聪明,最有福气的人。” 主仆二人皆笑了。 慈宁宫门外,往慈仁宫的甬道上,宫女玉珠扶着仁宪太后缓缓走着。宝音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满达带来的这个塔娜公主,哼哼,真是个棒槌!瞅那眼神,都快把皇上龙袍烙出一个洞了,没见过男人似的。可见在家里的时候,满达和吉雅多宠多娇惯,指不定胡作非为的事情也没少干。” 草原上的姑娘豪放热情,可和这里的姑娘不一样。 玉珠也道,:“是呀,奴婢见皇上当时就不高兴了似的。不过倒也什么都没说。” 宝音轻叹了一口气,“哀家这个养子啊,年纪不大,心思可深沉了。哀家养了他十几年,他面上对哀家恭敬,其实心里头永远都记着自己的生母佟佳氏,是养不熟的。不过哀家也知足,能给哀家颐养天年,表面母慈子孝就已经很好了。还图那些虚的作甚?我那姑姑静太妃,当初就是要得太多了,已经当了皇后,又想要顺治爷的情意,又不说着先帝心意事事唱反调。所以落了那个下场。 董鄂妃倒是什么都得到了,可那又如何?年纪轻轻就没了。都还不如哀家呢,哀家好吃好喝活着,就算没有子嗣又如何?” 这样想着,宝音心满意足地哼起了蒙古小调,心里道:哀家要活到九十九!做紫禁城最长寿的女人!你们自己玩儿去吧! 博尔济吉特塔娜丝毫不知,自己的两位长辈已经背后对她评价了一番,此刻正得意洋洋地同吉雅在御花园走着。 她玩弄着自己落在肩头上的辫子,“额吉,真没想到,这大清的皇帝长得还真不赖!比画像上画得可好看多了!来之前,我一直以为中原的男人都长得跟小鸡子似的,瘦弱不堪。没想到……”回忆起方才在慈宁宫见到玄烨的情景,塔娜忍不住羞涩一笑,“白是白了点,可模样俊、身板儿笔挺个头高啊!” 一听到女儿这把皇帝当作牛羊似的论斤论两,吉雅知道她花痴的老毛病又犯了,就想翻白眼,“来前额吉怎么叮嘱你的?让你收敛点!你呢?乱看什么?现在又乱嚼什么舌根子?皇上是你能议论的吗?” 塔娜很不服气,怼了母亲一句道:“我又没说他坏话,这不夸他呢吗?夸也不能夸么?” 吉雅严厉教训;“什么都不能!” “那我往后要住在这里,岂不是得憋疯了?怪不得孟古青姑奶奶疯了,合着是被逼的呀。” 吉雅赶忙一瞪,“你少说两句!唉,要不是就你这一个女儿,我才不会同你阿布选择送你进宫。你那几个叔叔对汗位一直觊觎,你父汗不是长子,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你还不警醒些为家里考虑考虑。” 塔娜生怕母亲唠叨,赶忙应付道:“知道啦!就凭我这美貌,还有手段,还怕拿不下皇上表弟?这些满汉的女子有什么好的?听说她们汉人的女子还裹着小脚,腰细得一掐就断。如今满八旗的女子也不骑马了,成天憋在家里绣花,那能好看么?哪有我们蒙古的姑娘热情奔放?您就等着我将来做皇后吧!” 吉雅听着女儿天大的口气,都觉得头皮发麻,但为了保住家族势力,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希望皇上和太皇太后能顾及科尔沁昔日的忠心与支持,给他们面子,收了塔娜,哪怕做个妃子,也是行的。 “哎,那个宫女,你急匆匆地干什么呢?”塔娜一指。 挽月刚要拐弯走进昭仁殿,忽而被人叫住了,循声望去,见是一对盛装打扮的一大一少女子,头上的装饰皆不是旗人头饰,而是弯弯的牛角形状,头顶还像顶着碗一样的冠。 蒙古人? 是今日进宫的蒙古公主吗? 看着对方盛气凌人的模样,挽月心中更加笃定了。于是便对其恭敬地行了个福礼,“拜见蒙古公主。”又朝那岁数大些的贵妇看了一眼,一时吃不准身份,于是便道:“拜见福晋。” 母女俩对视一眼,塔娜傲慢地悠悠道:“算你有眼色,手里拎着什么?” 挽月递上食盒,“吃的。” 塔娜见挽月抬头,心下大惊。刚才离得远,只觉得她衣服素净,没想到竟是这般花容月貌。便是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己,同她一比竟然也被比下去了。 心下顿时嫉妒之意恒生,“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镶黄旗瓜尔佳氏挽月。” “瓜尔佳?挽月。”塔娜念了一遍,听闻满八旗瓜尔佳氏容易出美人,没想到还果真是如此。嘴边划过一抹冷笑,“你说你叫月,那不就是月亮的意思?巧了,本公主叫塔娜,翻译过来,也叫月亮。往后本公主就要住在你们宫里,天上只能有一个月亮。你,现在就把名字改了。” 挽月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塔娜,悠悠道:“臣女恕难从命。” “你……敢反驳本公主!”塔娜抬手就要给挽月一个嘴巴子,谁曾想巴掌还没落下去,就被人牢牢地抓紧,定睛一看,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小宫女。 “放肆!你个贱婢!怎敢用你的手捧高贵的我?”塔娜疼得眼泪要下来了,对方很狡猾,手劲不大,但她一直在用尖锐的指甲往肉里抠。 吉雅到底心疼女儿,虽是在宫里不欲生事,但也不能让女儿给一个宫女欺负了去。于是赶忙过来帮忙,“你这个宫女,还不快松手!” 挽月松开了手,淡淡道:“对不住了公主,您刚进宫大概不知道。皇宫里宫女自称都是奴婢,我刚才自称臣女,您若是听仔细了,就不难猜出我不是宫女。家父辅政大臣一等公瓜尔佳鳌拜,名儿是我娘娶的,姓是阿玛给的,换不换名字,您得问问他的意见。要不臣女现在给您叫去?” “什么鳌什么?你少唬人!” 吉雅却是多少跟着满达见过世面的,赶忙拉住女儿,同挽月道:“误会一场,失礼了。塔娜,我们先去你阿玛住处。” “额吉!”塔娜还要争辩,想不通为什么额吉这么容易就放过了眼前女子,还一点都不偏袒她。为何一到了这个紫禁城,阿布和额吉都变了,变得谨小慎微,连带着她也不痛快。 塔娜不情不愿地被吉雅给拉走了。挽月望着她们的背影,冷冷一笑,心里道:科尔沁汗王也不挑挑人,倒是选个聪明些的进宫啊!就这么个性子跟那腹黑皇帝放一起,过不了几集就得杀青。 真晦气! 挽月重新回到昭仁殿,偏偏位置又因挨着吴灵珊坐在前头。一进门却怔了怔,刚刚出去的时候这夫子还是个中年男子,怎么回来就变成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了? 案牍前,一个身穿官服的清瘦男子正在整理书册,因太瘦,显得官服袖子有点空荡,但并不小家子气。男子腰杆很直,体态清正,白面微须,是个书生模样。 “学生方才有事误了,打扰课堂,还请先生恕罪。” 青年夫子淡淡皱了皱眉,并不为难,而是冲挽月儒雅随和地微笑了一下,“快入座吧。” 青年开始翻书,吴灵珊悄悄好奇问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阿玛找你有急事?” “没什么,就是想我了来看看我,多说了几句。”挽月胡乱编着,“这位是谁?徐大人呢?” 吴灵珊压低声音,“徐大人被翰林院的人叫走了,这位叫李光地,也是新科进士,福建来的。”
第43章 护短 李光地?挽月险些惊呼出声,慌忙用手掩住。这可也是康熙时期的名臣,怎么这会儿这么年轻?竟会叫他来给她们授课。想来这会儿刚刚崭露头角,仕途还未起来。 挽月偷偷在底下乐着,能让这样的名师教几天,不胜荣光啊! 吴灵珊尽管并不晓得她在乐呵什么,却也不由自主为她所感染,故意嗔了她一眼,“还不快好好儿听!” 许是因为新换的这位先生年岁较徐乾学年轻上许多,清瘦矍铄一身书卷气,昭仁殿里的沉闷一扫而空,隐隐地开始有一阵躁动。 “李大人,您方才就单单说自个儿是今年的新科进士,方才的徐乾学徐大人可是当年的探花。敢问您在三甲排第几啊?”问话的是八旗护军副都统家的千金索绰罗氏锦春。 李光地未料到会被当面问起,起先一怔,转而不卑不亢地道:“微臣不才,及不上徐大人才学,只位列二甲第二名,翰林庶吉士。” 话音落后,殿内非但没有立马消停下来,反而又是激起一阵不小的议论,“二甲第二名,也很厉害了。” “最主要年轻啊!看样子至少比徐夫子年轻十几岁。” “是汉人还是旗人?” “汉人吧!我听口音像福建那一带的,我家有打那儿来的佃户,口音就是这个样子。” “让一个汉臣给咱们授课?” 挽月坐在前面,离得近,已经留意到李光地不自然地微微攥了攥拳,偏白的面颊上有两团潮红。今年新考上的进士,恐怕也就是刚进翰林院。本来给她们授课的先生里,是没有这位李大人的。许是这会儿徐乾学大人当真有急事,才临时找了一个人来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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