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笑着直摇头,“既然你都知道,那还忧心个什么?哀家又不会对她怎么样、为难她。你说皇祖母若已经知道她是你心尖上的人,还要刻意去为难,那不是傻么?” 玄烨忙起身扶着太皇太后起来,“这不您老家科尔沁那边来人了,朕不大放心么。” 太皇太后认真同他道:“老家再来人,也不是无底线地偏袒。满达他们也是带着自己的目的,为的是他们自个儿部落。哼,打量哀家都不知道呢。这满达呀,虽也是吴克善大妃所生,可行四。吴克善长子没了,排在前头的老二老三都还在,满达是名不正言不顺,最后也不知怎么哄得吴克善临终前传位于他。 这现在他的兄弟们羽翼也丰满了,都瞧他不顺眼。他自个儿呢,也不是个很有能力的汗王,不服气他的人多了。别的不说,你瞧瞧他带来的这个女儿,方才你打喷嚏,她那一惊一乍的劲儿!还真不如旁边那个姑娘有规矩。” “原来皇祖母也瞧出来了!”玄烨扶着太皇太后坐在廊下一处竹藤躺椅上。 太皇太后忍不住笑道:“你还真当你皇祖母老糊涂了?” 玄烨也笑了,“那您还留塔娜在您宫里住?” “说实话呢,哀家也是有私心的,怎么可能不偏心自家的娘家人?可……你也看到了,哼哼~这哪儿是公主啊!整个儿一棒槌!也不知满达和吉雅怎么教的。” 玄烨也附和,又想气又想笑,“朕一坐下来,她就盯着朕一个劲儿瞅。朕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这是把朕当牛马打量了?胆儿也忒大了!” “嗯,不合适不合适!” “那您打算怎么着?” “哀家呀,随她去!等她自个儿惹祸了,待不下去了,哀家再出面当和事佬,让满达领回去。” 祖孙二人相视一笑,“那朕就唱白脸儿。您哪,不得罪科尔沁的人!满达的心思朕也知道,回头朕给他封赏,再下圣旨,横竖叫他在科尔沁这汗位坐稳了便是。不用嫁女儿过来!” 太皇太后也跟着称赞,“你比你皇阿玛可知道变通多了。更适合当皇帝!唉,当初哀家一意孤行,给你皇阿玛娶了两任科尔沁的皇后,唉,没一个好下场。你皇阿玛是心里一直跟哀家这个当额娘的怄气呢。” 说起当年事,太皇太后难免心里悲凉,眼眶也微微湿润了。 玄烨坐在躺椅旁的圆凳上,宽慰她道:“怎么会呢?皇阿玛心里一直是知道您对他的苦心的。且当初大清根基未稳,还需要蒙古的助力,娶科尔沁的公主的确是很好的选择。只不过是静太妃博尔济吉特氏性格太过刚直,二人脾气不和罢了。” “是啊!”太皇太后感慨,“合得来是多么重要!哀家又不是没有年轻过。知道他和董鄂氏情投意合,可那会儿我们母子间的芥蒂已经很深了。如果还有机会能再见到他,哀家一定亲口同他说声歉意。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孩子又何错之有?谁也不是事先知道就愿意被生下来、也愿意投身到帝王家。” 玄烨回想起上一次在光华寺,见到顺治的情形,心里不禁也难受了几分,“您别这样说。作为母亲,您已经肩挑了太多。其实上次朕出宫,是去见皇阿玛的。您之前所做的一切,他都懂的,从未怨过您。” “真的?”太皇太后微微从躺椅起身,凝视着玄烨,通过他的眼神确定过之后,终于欣慰地点了点头,重又躺下合上眼睛叹道:“好哇!希望他心里无了牵挂之后,能真正放下了。 那玄烨你呢,你当真喜欢鳌拜家的那丫头?即使她阿玛是与你不对付的奸臣?你跟皇祖母说句心里话,你想要她么?” 玄烨不假思索,“朕想要她!” 太皇太后盯着玄烨的眼睛,“那她阿玛鳌拜呢?你打算怎么处理?你不怕他包藏祸心、故意将貌美的女儿送到你身边,给你吹枕边风好壮大他们家的势力?女人的枕边风,可是很不容小觑的。” 玄烨一笑,“一则,她是她,她阿玛是她阿玛,孙儿不愿因此迁怒;二则,最近朕也常重新思考和鳌拜之间的关系,是否对其成见太深了?毕竟朕和他昔日也有过臣子忠心、主子安心的时候。后来他权力越来越大,野心也就越来越大;而朕年岁越来越长,自然是越来越不满足于听他们的话、受制于人。这是我们君臣间的矛盾。 鳌拜一时难以接受,那个听话的孩子长大了,要自己飞了不依赖他了,甚至还想让他回到老巢待着,不服气有,伤心也是有。当然了,他这些年被那些党羽追捧,如同飘在云端,久而久之真当自己是半个君主,也确实是他的问题。” 太皇太后认同之余,也十分惊诧,没想到她的孙儿,竟然能够不偏不倚将这段君臣关系看得如此透彻。看来真是长大了!这令她很感欣慰,毕竟福临曾让她这个做额娘的伤透了心,更有挫败感。 所幸老天没有薄待她布木布泰,给她送来了如此懂事的玄烨。可比他那老子强多了!难道说,这里的转变,也是因为那个瓜尔佳氏? 玄烨想了想,同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朕既然真的下定决心,将来要同她在一起。那便在此之前先处理好同她阿玛之间的关系,不让彼此之间心存芥蒂。”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放过鳌拜?” 玄烨微微摇头,轻轻笑了笑,“这不是放不放过的事儿。朕从未想过要杀鳌拜,只要他还肯忠心,也肯一步步放权,朕愿意同他磨合周旋。哪怕不能一下子完全还政于朕,他都那么大岁数了,朕这么年轻,他总有杠不过的那一天。他儿子孙子都是庸碌之辈,起不了多大风浪。 法子么,总是人想出来的。况且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不是皇祖母一直想让孙儿学会的么?” “那……倘若有一日,你发现,她并不是你想得那样,对自己父亲的野心一无所知。相反,她很可能是支持家里的,就是为了迷惑你、利用你而到你身边。你还会如现在这般想么?” 玄烨微微低头,“这朕不好假设,不能用莫须有的猜测,就去定性一个人。利用、刻意接近肯定是有吧,若说没有,那朕也太天真不配为帝王了。但孙儿有信心,若连一个女子的心都俘获不了,朕还怎么收获天下民心?她,也是朕所有子民中的一个。” 他旋即一笑,道:“难不成,朕除了皇上这一层值得利用的身份,就没有旁的值得她喜欢的地方了?” 太皇太后亦笑了,“那哀家的孙儿必须是除了皇帝这层身份,还有才学、品貌、智勇的好少年!她若一直看不到你这些,那哀家可就要说是她的眼神儿不好了。这两个人在一处啊,有时候不一定先发制人的会赢,有可能后发的反而能制人。这男女之间的学问呢,可不比你学的那些帝王心术要简单容易。” 玄烨羞赧,“那是,皇祖母是过来人。您可是真正的赢家。” “唉,这说赢不赢的按理说没什么意义,哀家的姐姐海兰珠活得没有哀家长,可她得到了太宗的情。也许在她心里就是赢。输赢不在于旁人定,而在于自己内心要的是什么。若你只是想得到这个人,那就容易了,封个妃子,哀家现在想开了,不会阻止你。比起你后宫空虚,哀家现在也顾不得那人是谁了,先纳了再说。 可如若你想得到的比这个多,那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吧。皇祖母也老了,也得学会放手,可不想做那讨人嫌的霸道的鳌拜,是好是坏得让你去趟趟。只不过皇祖母呢替你看着,假如有一日你兜不住了,皇祖母会来帮你。” 玄烨笑了,“多谢皇祖母。您放心,朕会自己处理好这些事。天上没有平白掉下的馅儿饼,也没有月老随便牵的红绳,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挽月,朕想得到你,所以愿意往前尝试。如若你也对这关系感到为难,朕与鳌拜之间的斗争是朕该考虑和解决的事,不需要你费心。那你呢,你究竟是什么心思? 太皇太后稀罕上了:“哀家好奇了,皇帝究竟喜欢她什么?仅仅只是美貌?” “喜欢她……”玄烨仔细想了想,“喜欢她机灵、有趣、好坏都不遮掩。孙儿与她相处,就像水碰到了鱼,畅快自在。没她水平静;有她水活过来了。明明认识也不不久,却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您说神不神奇?” 太皇太后来了精神,“嗯,真倒是新鲜。具体你同哀家说说!” 这时候苏麻喇姑回来了,“您二位啊,边吃边说吧!燕窝银耳莲子羹!还有栗子酥、芡实糕。” 太皇太后叫苏麻喇姑也坐下,“你来,听年轻人的故事。” 苏麻喇姑想着,是叫那个挽月的吗?方才她从慈宁宫出去到御膳房,在门口的时候,还瞧见她与曹寅说话呢,的确是个大美人儿,盘靓条顺,性子也好不扭捏。 挽月在甬道上走着,连打了几个喷嚏,“哎呀,这深秋了当真晚上不能出来。” 曹寅提着灯,打趣她道:“就不带是谁想你了?念叨你?” “你别恶心我了,谁会想我呀?”挽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良心的,没人惦记你?谁跑来帮你解围?”曹寅听不过去了。 挽月抱着手臂,搓了搓,“你说皇上呀?”她不由害羞了下,“是对我挺好的。他真是替我解围来着?不是凑巧啊?” “哎呦喂,不是你让宫女给我送食篮、搬救兵?不然谁吃饱了撑的跑过去看你们女人斗?” 挽月大笑,朝曹寅那边佯装撞了一下,“行啊小槽子!恩情我记下了,还挺机灵,一下就心领神会了我的求救。” “那是!我毕竟跟了皇上那么多年呢。什么官场啊、后宫啊,人情世故我都看得真真儿的!”看挽月一直嘶哈,曹寅于心不忍,朝前后看看,“你冷啊?这……我身上能脱的就一马褂儿,你要不嫌弃的话,我……脱给你也不合适啊!”被皇上知道了不得削他? 挽月赶忙挥挥手,“行了,你灯给我吧,我自个儿回去就成了。你快回吧,免得皇上出来见不着人怪你。这皇宫里,没有比这儿更安全的了。” 曹寅龇个大牙乐,“我这不是怕你天黑没留神,一脚卡在砖缝里,摔一大马趴,磕掉俩门牙么?” 果然是说不到几句就要露原型。 “行了,别贫嘴了!回吧!” 曹寅一拱手:“得嘞!挽月姑娘,苟富贵,勿相忘!往后别忘了帮我吹枕边风,升官儿发财!升官儿发财啊!”说罢,便一溜烟跑了。 挽月望着那一边奔跑、时不时按住帽子和挎刀的小身板,莞尔一笑,自然自语道:“还真是没家底的孩子懂事更早。马齐和容若那样的,谁天天为家里升官发财费尽心思?包衣奴才又怎样,不还是一样的能干?” 等过些日子这一分别,天南地北的,恐怕再难见到面,还怪舍不得的。也算是她来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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