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颜色红艳的凌霄花,皇上露出了一抹春风般的笑容,接着他闲庭信步地走到舒舒旁边,此时宫人们早已在瑞瑱贵妃的身侧,离一步的空地前摆了一张紫檀木嵌碧玉宝座。 皇上命人把宝座挪移到舒舒的位置旁,然后才落座,他坐下后就握着舒舒暖乎乎的手摸了摸,随即皱眉道:“天气这么热,怎么不在贵妃旁边放置冰鉴?” 齐妃立马走上前,细声细语地解释道:“回皇上,贵妃娘娘有了身孕,身体现在正是最娇贵的时候,一点都受凉不了。” “臣妾不敢在娘娘旁边放置冰寒的冰块,不过臣妾特意让人备了雪梨枇杷奶酪,这个啊非常适合娘娘食用,味道酸酸甜甜的,还清热降火。臣妾还安排了两个小宫女,在娘娘身后打扇子。” 舒舒也跟着说道:“是啊万岁爷,齐妃姐姐是真的特别地、用心地照顾我。”她说着,边晃了晃万岁爷握住自己的手,调皮地笑道:“再说我的手一年四季都是暖和的啊。” “嗯,如若你的身体有感到不适,随时告诉朕。”皇上依旧是不放心地叮嘱道。 舒舒听后,嘻嘻笑了声,便转头去欣赏戏台上,戏子们精彩绝伦的演出。今天的曲目倒是投舒舒的所好,不再是歌颂盛世的无聊戏曲,而是别出心裁的《花王之争》表演,讲述了牡丹花神与梅花花神之间,为争夺花王之位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 其她人也都被戏台上迂回曲折、山重水复的神仙戏码给吸引住,一个个都观看万分认真。然而这场《花王之争》演到中途时,冷不防响起一阵压抑的痛呼声,接着是一道清脆的果盘碎裂声。 皇上霍然站起身,惶急道:“舒舒你怎么了?” 众人只见瑞瑱贵妃瑟缩着身体,浑身抖索个不停,眼尖地还看见贵妃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好痛,万岁爷,我肚子……好痛……”舒舒捂着自己的肚子,声音已经痛得破碎不堪。 皇上紧皱起眉头,猛然将舒舒横抱起,高声道:“快传太医!”随即皇上抱着舒舒,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了戏苑中的偏殿里。 看着皇上抱着贵妃大步流星离开的身影,一脸懵懵的谦嫔突然提着嗓子尖叫道:“有血……有血,娘娘身上流出血来了……” 哗然一片,妃嫔们忙悄摸摸地忖度道:瑞瑱贵妃流血了,是她肚子出现问题了。对了,她肚子里可是有孩子的,不会是……是落胎了吧,哈哈。 刹那间,热热闹闹的戏苑中,大家的面色皆是一色儿的精彩纷呈,娇艳的妃嫔们个个紧攥着手中的绢帕,极力掩饰着自己心底里,那幸灾乐祸的愉悦心情。 当夜,不负妃嫔们的众望,从九洲清晏中传出了一个“噩耗”——瑞瑱贵妃不仅小产了,且她的身子因此次的落胎造成了严重的损害,今后都无法再为皇上生育小公主或小阿哥。 气氛沉凝的九洲清晏里,太后娘娘在听到了这极度不好的消息后,慌慌忙忙地赶来看望舒舒。 太后娘娘心疼地看着静静躺在床榻上的舒舒,往常那泛着红润光彩的小脸,此时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还透着一股悲切的哀痛。 “舒舒睡着了?”太后娘娘说话的声音轻柔无比,生怕吵醒舒舒。 “嗯,蒋太医给她开了安神丸。”皇上平静地说道,好似没有一点悲伤。但他黝黑的英眉紧锁,冷峻的容颜上仿佛是凝了一层凛冽的寒霜。 太后娘娘接连叹了好几声,沉声问道:“蒋太医也没有办法了吗?” 见儿子无声地摇了摇头,太后娘娘声音低哑道:“舒舒的身体一向很是康健,怎么……这次这么严重,她还这么年轻,就失去了再做母亲的机会,唉。” 这时,寝殿外头响起一道急促且小声的脚步声,苏培盛弯着腰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他禀告道:“回皇上,奴才们查出了戏苑中的异常之物,以及茹古涵今中害人的东西。” 皇上遽然离开床榻,语气冷厉道:“把所有有干系的人,都抓来九洲清晏,朕要亲自一一审问。” “是,奴才领命。”苏培盛旋即应道。 武陵春色中,齐妃娘娘怔怔地看着面前黑压压的御前带刀侍卫,她整个人如被惊天巨雷炮轰到一样,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最后苏培盛还是让两个老嬷嬷把齐妃浑身无力的身体塞到轿子中,由御前侍卫抬着进到九洲清晏里,当然被抓起来的还有齐妃娘娘身边的几位大宫女和首领太监。 肃穆的大殿中,一干人等都惶恐紧张、颤颤巍巍地跪拜着,在天子的威压下,好几个奴才甚至都不用严刑拷打,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抖落出来。 “皇上,一切事情都是奴婢所做的,齐妃娘娘一概不知。”丹歌决然地呼喊道,她虽一脸畏惧,却毅然地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责。 丹歌抖着声音发颤道:“那盆能嗅闻气味,能活血化瘀的凌霄花是奴婢摆放在贵妃娘娘身边的,至于茉莉花清露也是奴婢收买了茹古涵今的小宫女,撒在茉莉花的花盆里。” 舒舒的寝殿内,会放置几盆驱蚊虫的茉莉花,那瓶茉莉花清露虽有茉莉花清新的芳香,但还含有冰兰草制成的清露,冰兰草的气味非常淡雅,混合在茉莉花清露中,完全不会被察觉。 而冰兰草的样貌虽然是平平无奇,却有着一个非常霸道的名字——“见血封喉草”,它的汁液含有剧毒,一旦进到身体里,毒素就会随着血液流至人的喉部,致使人无法呼吸,直至无声无息地死亡。 而冰兰草清露,虽然它的毒素没有那么厉害,但长久闻入冰兰草清露溢出的气味后,极其容易引起窒息,更会使孕妇体内的宝宝直接憋闷而亡。 丹歌的话刚刚说完,齐妃便痛哭流涕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不知丹歌会如此狠心,毒害贵妃娘娘。” “臣妾作为两个孩子的额娘,最是能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苦,臣妾怎会忍心去伤害舒舒妹妹?”齐妃声泪俱下,说得好不可怜。 高坐在上首的皇帝,并没有言语出声,只是冷冷地望着齐妃,那眼神中凝成的森然寒气,宛如风刃般刺向齐妃的身体。 齐妃看着皇上冷漠无比的面容,颓然跌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呜呜哭嚎着。 “李氏,朕对你很是失望。”皇上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语气中有浓浓的苦涩凄惘之感。 闻言,齐妃倏地停止了她哀哀的啜泣,她木然地望向皇上,心碎地发现,皇上的目光里有对自己的憎恶、还有满满的失望。 大殿中溘然变得鸦雀无声,沉默片刻后,皇上的声音犹若深秋里冷峭凛然的寒霜,他面无表情道:“齐妃胆大妄为、阴险恶毒,谋害瑞瑱贵妃及其腹中胎儿,其心可诛,当以命抵命。” 皇上冷然看向齐妃,语气沉重道:“念李氏有生育之功,饶恕其性命。死罪可免活罪难赦,传朕的旨意——李氏,褫夺封号,贬为贵人之位。从即日起幽禁于佛殊阁中,抄万卷经书以涤心,诵三千忏悔以回善。”说罢,皇上就阔步离开大殿,毫无一丝对齐妃的情分。 齐妃抬起头,眼睛里满含着酸楚的泪水,她怔怔地望着皇上冷酷无情的面孔,嗫嚅地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告饶的话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的背影潇洒离去。 武陵春色中的璀璨光辉已然消逝,齐妃娘娘也就是李贵人,终此一生困囿于清寂如冷宫的佛殊阁中,念佛诵经,不再浮沉于世间的盛世繁华。 林虚桂静里,太后娘娘惊讶地盯着坐在下首的儿子。 “你要晋升舒舒为皇贵妃?”太后娘娘刚端起的茶盏,骤然放下,装着茶水的杯盏晃悠了下,泼出了一点温热的褐色茶水。 “胤禛,你可知一朝后宫里有了皇贵妃,那么皇后之位就如若被废黜。”太后娘娘语气凝重地说道。 皇上面色伤感地说道:“皇额娘,儿臣也是为了补偿舒舒,她失去了作母亲的能力,这几日她的心情一直悲痛难抑,甚至连小悠悠都不再理会。” “儿臣只是想让舒舒能够心情开怀一点,不然她一直是沉浸在郁郁寡欢中,身体也难以康复完全。”皇上的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疼惜之情。 太后娘娘望着自家儿子那满是脉脉温情的侧脸,心中深深叹了一声,半晌后,她仍旧面色冷厉肃然道:“哀家还是不同意,皇贵妃位同副后,摄六宫事,舒舒难以担此重任。” 皇上却不疾不徐地说起另一个话题:“钮钴禄氏现已是断臂之身,如果将来儿臣立弘历为储君,钮钴禄氏也难以担当圣母皇太后的极位。” 闻言,太后娘娘惊诧地瞪大眼,有些疑惑儿子为何突然提起储君一事,但是弘历……她确实喜爱这个孙子,却遗憾弘历有个那样身体残缺的额娘。 皇上澹然地瞥了一眼皇额娘,继续说道:“所以儿臣打算将弘历交予皇后来抚养,今后弘历会是半个嫡子,钮钴禄氏则不会成为圣母皇太后,做个太妃而已。” 太后娘娘默然地盯了一会儿皇帝,没想到他给了两个选择。 她思索良久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最终同意了舒舒晋封为皇贵妃一事。 翌日,太后娘娘赐封冬果尔舒舒为皇贵妃的懿旨,还有皇帝下旨让四阿哥给予皇后抚养的圣意,俨然如两道轰天巨雷,震撼到整个圆明园。 坦坦荡荡中,赫佳贵妃听完鹭夏的汇报后,嘴角扯出了一抹凄然的浅笑:“呵呵,原来那个男人,是真的为她做好了衣裳,铺平了道路啊……” “鹭夏你说,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本宫出马,给冬果尔舒舒当垫脚石?”赫佳语蓉喃喃自语道,她并不需要得到鹭夏的回答,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第134章 香消玉殒 岁月流转,光阴荏苒,五年的漫长清浅时光,如流水般匆匆逝去。 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一寸又一寸的时光是度日如年的、是需要煎熬的,俨如赤脚踩在尖刀插满的道路上,每走一步就淌下淋漓的鲜血。 初冬的清晨,乳白色的薄雾轻轻地笼罩住淡金色的晨曦,使得整个京城仿佛被隔了一层灰纱一样,呈现空虚渺茫、不可捉摸的光辉。 额勒赫·庆蓉漫无目的地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天刚破晓,寒气犹冽,此时的街道并没有如往常般的热闹和繁华。她幽幽地游荡着,听着瑟瑟的北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姑娘,请留步,老朽今日刚开张,分文不取给你算一卦。”蓦地一道浑厚而圆润的声音响起,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庆蓉不由地停下了迷茫的脚步。 庆蓉循声望去,只见一座雅致的茶楼前,摆设着一张木桌,挂着一杆幡,一看就是个算命占卜的,再看这位自称老朽的摆摊人,清癯古怪的相貌,还有脸上那空洞黯淡的瞎眼,确实有算命先生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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