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就给我算一卦吧。”庆蓉无所谓地说道,随后坐到了瞎子老先生的面前。 算命先生“咯咯”地笑了几声,然后伸出布满沧桑痕迹的手,直接拉过庆蓉白皙纤细的手腕,认真地摸索起骨相来。 他粗糙的指头一块一块地摁着庆蓉的手腕,就这样摸骨半晌后,算命先生莞尔而笑道:“姑娘你天生是好命啊,你自带福气运,这一世的生活皆是衣食无忧、平稳安逸。且印星得用,有贵人荫庇,是享现成福禄之人啊……” 闻言,庆蓉呵呵冷笑出声,隐隐带了一丝戚然的愤恨:“老人家,你既不收我的卦金,那我就不怨你诓骗我了。” 话音刚落,她就慢悠悠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哎诶……摸骨窥探不了,那姑娘,你就说一个字吧。”算命先生用和他面相不符的热情洋溢的声音招呼道。 庆蓉眉心细细地拧起,她的目光疏远而冰凉,沉默了一会儿,庆蓉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了一个字:“蓉,芙蓉的‘蓉’字,你测测这个字,是好还是坏。” 算命先生暗暗琢磨了会,笑影渐渐收敛:“‘蓉’字有欣欣向荣之意,可它的五行属性为木,怕火又怕金。唉……这个‘蓉’本是好的,却被压得变成一根泥泞里的稻草了。” 听完算命先生的话,庆蓉幽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怅惘,她轻轻笑了笑:“是啊,我就是被她们不断践踏的杂草一根。” 算命先生抬手捋了捋胡子,须臾后,他神色旋而变得活泛,慢条斯理道:“姑娘不怕,那些伦常乖舛,终究会泯没消亡,万般无奈下,你再忍耐三思,必将迎来曙光。” 说到这里,算命先生慨叹了一声,接着语重心长道:“但姑娘请记住,凡事当留一丝余地。” 庆蓉扬起如被乌云遮翳的黑眸,自嘲道:“我能给她们留下什么余地?”说罢,她顿了顿,还是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算命先生的手中:“不过还是感激您的惠言相告。” 算命先生摸了摸手中的银两,笑容可掬道:“姑娘慢走。” 庆蓉离开算命摊子后,继续在街道上悠悠荡荡,她郁郁垂首地走了很久很久…… 猝不及防间,辘辘的车轮声近在咫尺,“迂~~”高亢的马车夫驾驭声骤然响起,一辆低调的靛蓝色马车横档在了庆蓉的面前。 “庆蓉姑娘,我家主子邀你一聚。”马车帘子霍然被掀开,一位老嬷嬷打扮的奴仆居高临下地看着庆蓉说道。 庆蓉并没有拒绝,因为她见过一次这位老嬷嬷,老嬷嬷所说的主子是当今皇帝的养女,也就是即将出嫁蒙古的怀慎公主。 庆蓉上了马车,由着老嬷嬷将她带到了一家酒楼。 进到安谧僻静的二楼雅间,庆蓉见到了倚靠在窗前的明媚少女。 “请坐。”怀慎指了指座位,脸上的笑意很是真诚纯粹。 怀慎跟着一起落座,她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庆蓉,漾起一缕灵动俏皮的微笑:“你的美貌无可挑剔,唯一不完美的一点,就是和另一个女人有些相似之处。” 庆蓉两眼无神地看着怀慎身后的立式雕花屏风,盯着屏风上的戏水鸳鸯图,面色淡得如一抹寒冰:“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夸我的相貌。” 闻言,怀慎翘了翘嘴角,笑盈盈道:“本公主是想着和你合唱一出戏,演给我的亲生阿玛观看。” “你放心,戏本已经完善好了,就等你这阵东风一起吹响。”怀慎公主嘻嘻笑道,说着她的双手无聊地对着虚空,作出寒风舞动的姿势。 庆蓉定定地凝视了一会儿眼前的怀慎公主,看着少女娇俏活泼的面孔,庆蓉终于在僵硬的脸上扯出了一丝笑容:“好,我愿和公主协作合唱。” “来,一同碰杯,祝我们旗开得胜。”怀慎公主举起手中的酒杯,满心欢喜地说道。 深夜时分的理亲王府,一座幽僻雅静的小院子里。 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嬉怡的嘤嘤咛咛声,如泣如诉,不绝如缕,宛若一阵轻烟一线游丝,无力地袅袅飘拂于昏黄迷离的烛影中。 溘然间,一道步履如飞的俊挺身影,长驱径入地进了这座小院子。 他的脚步越来越靠近,屋内的婉转且涣散的娇娇弱音……也愈来愈清晰地传到他耳中。 沉重的两扇房门遽然被大力地给推开,吉祥花烛,明澈莹月,成影对双,照亮了屋内的旖丽万分的柔情画面,倏地展现在理亲王的眼前。 “舒穆禄·瑾若,你……你在做什么?”理亲王瞋目切齿地吼道,他眼神死死地望着华丽的床幔里,那似鸳鸯横卧的景象,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倏地一下子断裂开来。 床榻上那凌乱不堪的一切,让一向雍容清贵的理亲王几乎无法思索,混乱的情绪逼得他几近疯狂。 面对门口怒气冲霄的理亲王,舒穆禄瑾若不慌不忙地披上外衫,坦然自若地走到男人面前。 “允礽,我只是一时寂莫而已。”瑾若凄然一笑,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充满爱意地抚摸着理亲王那黑如墨色的俊容。 理亲王霍然拂开她的手,朝床榻上瑟瑟发抖的女子看去,此时那纤弱的女子正紧紧环抱住自己,把自己缩成一团,让人无法看清楚她的样子。 但理亲王还是认出了,和王妃苟且的女子,赫然就是王妃身边的庆蓉。 庆蓉身上只裹了一件薄得近乎透明的白纱,映衬出如初雪一般的莹白肌肤,和她身上一点一点似红梅降落般的亲吻痕迹。 瑾若小心翼翼地贴近理亲王,不过一瞬间,她那澄澈妩媚的眼眶中就蓄满了忏悔之意的晶莹泪水,犹如春日里沾上雨水的洁白梨花,好一幅楚楚可怜的美人落泪图。 “允礽,我只是在庆蓉身上汲取一点温暖罢了。你已经好几日没有理会过我了,我的心情很是悲痛,就想着做出一件让你也嫉妒发酸的小事情。”瑾若带着哭腔诉说道,她眼中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满含着细碎慌张的忧伤呜咽。 “呵呵……”理亲王哂笑了声,他猛地捏起瑾若的下巴尖,眼睛里迸出火般凌厉的光芒,仿佛要在她脸上盯出几个窟窿来,他恨得咬牙切齿道:“瑾若,你对我本王做下的所有事情,本王都知晓了。” “什么?”舒穆禄瑾若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将眼睛里的泪水化成烟雾般的朦胧,此刻的她,依然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完全不在乎面前男人的滔天怒火。 很久之前,她和惜蓉在一次“假凤虚凰”时,不小心被王爷撞见了。当时瑾若仅仅用三言两语,就将王爷的暴烈的盛怒给熄灭了。 因此今日面对同样的场景,她舒穆禄瑾若是一点都不惧怕和慌乱。 理亲王看着眼前依旧泰然自若的女人,他深深呼了一口气,闭目片刻,把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一只扇套和一个绣囊,扔到了女人脸上。 “你还记得这两个物什吗?”理亲王的质问隐隐带了几分戾气。 瑾若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微微一转头,重击她面容的扇套和绣囊,直接落入到她的手中。 缂丝盘金绣花鸟纹的扇套,还泛着流金溢彩的绚丽灿光,还有绣制着栩栩如生桃花图案的平安香囊,都是舒穆禄瑾若亲手缝制的,送给了亲爱的王爷。 理亲王轻声说道:“你记起来了吗?”话落,他漆黑沉寂的双眸,倏然涌出滚烫的泪水。悲怆的痛苦让他的身体不由地踉跄了几下。 他旋而扶住门框,稳住自己身心皆疲惫的躯壳,他双目通红,既愤怒且悲哀,实在没想到他深爱的女人,比蛇蝎还可怕,一日复一日地毒害他的身体。 那一年,理亲王深刻记得是康熙四十二年,他奉命跟随皇阿玛巡幸塞外,他心爱的女人给他亲手佩戴上平安香囊和系上装有扇子的扇套。 那时候的他,只要有人引起他不快,就非要毁灭这个人不可,以此才能畅快发泄出自己的怒火。而正因为如此癫狂的暴虐行为,致使皇阿玛对他越来越失望,最终废了他的储君之位。 理亲王蓦地从痛苦狼狈的回忆中抽出身来,他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她明艳耀眼、颠倒众生的容颜依旧是无波无澜的样子,一点情绪都未显露出来。 理亲王微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嗤笑道:“现在这两个物什上面,已经没有天仙子花的香味了。” 舒穆禄瑾若闻言,顿时骇然地退后了一步,她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波动,眼里忽地闪过一丝精光,她低低地柔声道:“二爷,你说什么天仙子花,我不明白。” 她自以为无辜的模样,激起了理亲王心中最深处的憎恨和嫌恶。 “铮……”的一声,理亲王猝然拔出腰上佩戴的宝剑,带着无情的凌杀之意抵住舒穆禄瑾若的心口位置。 瑾若立即愣在原地,她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将利刃对准她的男人。 四周突然静得有些骇人,只有窗外的凛冽寒风袭来的呼啸声。瑾若心中的震惊如波涛滚滚巨浪一般,将她整个人冲得栗栗发颤。 那把锋利带着杀意的剑,也因她的颤动,更近了一步,旋而瑾若的外衫下,洇开来一片瘆人的红色血迹。 疼痛让瑾若的脸色惨白如纸,她咬了咬贝齿,轻声而坚决道:“二爷,既然你这么恨我,就杀了我吧,以解你心头之恨。” 看着瑾若胸口的鲜血,理亲王蓦地心头一震,他不自禁地趔趄了下,手中紧握的宝剑也不由往旁边挪移了几寸。 就在瑾若略微松缓的时候,一道身影在两人出其不意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冷酷地将舒穆禄瑾若的身体推向那把杀人的利剑。 理亲王目眦欲裂,凄厉地喊道:“瑾若……” 只可惜已然来不及,那把锋利的宝剑戳透了瑾若的身体,理亲王怔怔地放开握着宝剑的手,顷刻间,瑾若像是一个被狂风吹落的脆弱稻草人,轰然倒塌在地。 殷红的鲜血,似是纷飞飘零的梅花花瓣,在寒风中悄然绽放开来…… 欣赏着眼前美好的景象,庆蓉那昳丽的双眸轻轻眨了眨,清澈而明亮,倏地她莹润的娇容上,蕴起了一抹惊心动魄的舒心微笑。 啊,真好啊!这世上再无舒穆禄瑾若了,她满心的期许终于实现了。啊,真好啊!这么鲜活的生命消失了,恰如梅花一样在春光璀璨时,凋谢而亡。 肃穆庄严的养心殿内,苏培盛蹑手蹑脚地走进正殿,轻声禀报道:“回皇上,理亲王求见。” “宣。”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一双利眼深沉地注视着缓缓走进殿中的理亲王。 “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理亲王伏身跪拜在冰冷的金砖墁地上,恭恭敬敬地给端坐于上首的皇帝请安。 皇上淡淡一笑,和颜悦色道:“二哥不必多礼。”随后他取过御案上的茶盏,徐徐啜了一口茶水,凝神望了一眼依然跪拜在地的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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