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指了指榻中间的一张三足木桌,桌上摆放着一副古朴的方形黄杨木棋盘,左右两边各放置一个黑漆描金缠枝莲纹盒,盒内分盛着通透的白玉和墨玉棋子。 年夏珺袅袅起身,温婉浅笑道:“妾身自小和父兄经常对弈,但不知自己的棋艺水平如何,虽然胜多输少,不过是父兄手下留情罢了。” “无妨,打发时间而已。” 舒舒匆匆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守卫在殿门外的侍卫和太监互相瞄了瞄,几人不敢随意直视顺贵人,但只一眼就看出顺贵人的打扮格外精心,几人心照不宣:顺贵人这是要来夺年贵人的场子啊。 “我们小主有要事求见皇上,你们快去禀报。”锦年挡在小主的前面,大声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一名小太监狗腿地应声道,不过他到达不了御前,他先是找到苏公公,向苏公公回禀了事情。 苏培盛无奈摇摇头,这都什么事呀? 但顺贵人如今还是皇帝心头好,苏培盛虽无奈,还是小心翼翼进了御书房,在垂帘后悄悄探头望了一眼里头的场景,见皇上和年贵人各据一方在无声对弈着。 他脚下一跺,稍微弄出点声响,旋即高声禀告道:“回皇上,顺贵人在外求见,说现在有急事需马上禀明给皇上。” 闻言,皇上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掠过,又捻起棋子重新放回盒子里,面色淡然道:“让顺贵人进来。” 舒舒目不斜视地走进书房内,对着一旁的年贵人视而不见,直直走到皇上面前,走到距离皇上一掌宽才停下脚步,她随意福了福身,散漫道:“皇上安好。” 年夏珺默然地坐在一旁,只短短的下棋时光,她和皇上的相处却异常拘谨,屋内只有落子的清脆声,直到顺贵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室的尴尬凝滞。 舒舒也不等皇上说起身,恣意地坐到皇上身边,亲密依偎着皇上,娇声问道:“你们在下围棋吗?”她瞟了一眼棋盘,棋局似乎才刚开始,围棋盘上只有零星的几颗黑白棋子。 皇上笑意仍是淡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向顺贵人发问道:“你来是有何要事?” 舒舒沉默了下,转头望向年贵人,有外人在,她不想说。 皇上叹了声,半晌之后,才扬声吩咐道:“苏培盛,送年贵人回去。” 这轻飘飘一句话犹若一把重锤打碎了年贵人的自尊和傲气,她的眼圈霎时变红,强忍着心中酸涩站起身,平静地告退离开养心殿。
第39章 悦目娱心 养心殿书房内,现在终于只有舒舒和皇上两人了。 年贵人离开后,舒舒依偎在皇帝背后,隐隐有些欢喜,她轻咬着唇瓣,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皇上任由身后那团分量不轻的软嫩蹭在肩背上,他不动声色地把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全部合拢在掌心里,又一一分拣在两旁的黑漆描金缠枝莲纹盒中。 时间过去好一会儿,皇上再次逼问道:“你有什么要事?” 舒舒一把搂住万岁爷的脖子,紧紧贴着他的脸轻轻摇晃着,红唇俏皮地蹭着皇上的耳朵,软软地嘟哝道:“万岁爷看不出来吗?我是来谢恩的。” “你看。”舒舒伸直两只手臂,桃夭色月影纱袖子形如流水般滑落下来,露出凝脂皓腕上的四只暖玉手镯,镯子互相晃晃悠悠、琅琅琤琤。 “还有我脖子上佩戴的……啊……”天旋地转,舒舒落入皇上张开的怀抱。 她抬眸仰望,只见皇上清俊的面容上笼着一层薄薄的怒意。 皇上小心地圈住舒舒的手腕,只见无暇白皙的肌肤上有一抹如胭脂般的红晕极为显眼。他轻轻触摸了下:“这又是在哪里伤到了?疼吗?” 舒舒坐起身,拉下袖子掩住那一抹红,“不小心磕到桌角了,不疼。” 皇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以为他没看到那个刺眼的指甲印。到底是不忍心,皇上从双龙纹药柜里取出紫珠莲冰膏,责备道:“你说朕给你涂过多少次药膏了?” 舒舒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顾左右而言他道:“万岁爷,我们去明十三陵去几天呀?” 皇上头也不抬,给她涂抹着药膏,直接抛出一句:“当天去当天回。” “噢!”舒舒无精打采地应了声,随即和小兔子一样蹦离皇上的怀抱,迅速福了福身:“妾身不打扰皇上了,妾身这就告退。” 皇上脸色微微一沉,还是吩咐道:“来人,好生送顺贵人回启祥宫。” 守候在殿外的梁永新忙回话道:“是,皇上。” 顺贵人走后,苏培盛也恰巧送完年贵人回来复命了。 皇上正在翻阅《宗镜录》,看到苏培盛才想起年贵人。 他思吟了片刻,沉声道:“苏培盛,明早你去传朕的口谕,年贵人容仪文雅端庄,性行恭谨温良,赐封号为‘穆’,是为穆贵人。” “……给她的恩赏再加厚五成吧。”皇上想到正在为朝廷效力的年羹尧,既然不想年氏越过舒舒,册封她为嫔妃,就用另外的赏赐表示对年氏的看重吧。 苏培盛立即欠身道:“奴才领旨。” *** 第二日,年贵人侍寝之路被截胡,仅仅多了个封号的圣谕遍传至六宫,阖宫上下不说是欢呼雀跃,也是个个幸灾乐祸,关起门来暗自欣喜。 钟粹宫内,年贵人悠悠叹息了一声,眼里满溢淡墨色的忧伤:“‘穆’看似有华美之意,但皇上把它安在我身上,实则是希望我做到恭谨、虔诚、谦逊,让这后宫和谐如春风。” 宫女同样心里难受,不知如何宽慰,只能喃喃道:“小主,你还这么年轻,再说谦贵人怀有龙嗣,也是和小主平级的身份,小主将来一定能更上一层楼的。” 穆贵人微微低眸,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盈盈泪光:“不……我又何曾在意这些?”她想要的是那个高高在上君王的垂怜,想要成为冷峻帝王的独一无二,成为他心尖上最珍爱的那个人。 永寿宫里,贵妃娘娘笑得花枝乱颤:“皇上怎么这么没有新意啊,穆、恭、谦、顺,这是要他后宫里的女子都安安分分啊,再凑几个慎、敬之类的封号,后宫就更整齐划一了。” 鹭夏也是笑容满面,趁着说话的间隙端上一碗竹丝鸡四物汤,“娘娘,这一碗四物汤可是杨嬷嬷辛辛苦苦熬的,您可要多喝点才好。” 贵妃笑容一敛,脸上颇为嫌弃道:“我还没喝,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当归味道,唉女人。”在古代就这点不好,每个月造访的大姨妈让女人痛苦难受至极,在现代她吃颗止痛药就好。 她乖乖接过四物汤,捏起勺子慢慢搅着碗里头乌漆嘛黑的汤,一鼓作气地喝了半碗汤才放下。 鹭夏微微松了口气,又皱眉询问道:“娘娘,那穆贵人可要继续打压?” 贵妃眉宇间骤然闪过一丝漠然和阴冷,似笑非笑道,“你忘了?当初……”一个受了绝育药的女人在深宫中,即使皇上日后对她再多的恩宠,也掀不起波浪。 贵妃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茶水掩去口中的药味,想到历史上雍正的白月光,生育了四个孩子都没有保住,她这么做也算是拯救了穆贵人啊,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受孩子夭折的悲苦,剜心之痛更令人绝望。 “娘娘真是有先见之明!”鹭夏在一旁笑吟吟道。 *** “讨厌,不玩了。”舒舒嚷嚷道,懊恼地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撂,发出“叮”的一声,接着她又把棋盘中的所有棋子打乱,全部倒进盒子里。 “哎呀”锦年可惜地叫了一声,这棋局好不容易摆满一半。 舒舒不会下围棋,便研究了半日的棋谱,拉来锦年一起对弈,锦年更不会下棋,两人如菜鸡互啄一样,一枚棋子能下个老半天,锦年就是个陪玩的,小主说棋子往哪个交叉点摆放,她就落在哪里。 “小主,那不下棋了,我们去玩别的吧,跳绳还是小铜钱大作战?”锦年建议道。 舒舒蹙着眉头,摩挲着手中圆润细腻的白玉棋子,心里暗暗琢磨她在现代玩过的棋类游戏,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了小时候流行过的军旗和跳跳棋。 说干就干,舒舒赶忙来到书房,抓起一支笔先把把记忆中的棋子规则列出来,她又苦思冥想了许久,终于完完整整把军旗和跳跳棋的制作方法写出来。 她招手吩咐道:“锦年,把这个给丁来福,让他到宫廷造办处找大师,将这两样棋子制作出来。银子的话,就先给个两百两吧。” 锦年接过好几张纸,看着最上面奇形怪状的图形,有些疑惑地摇摇头,她实在看不懂小主画的是什么。 宫廷造办处不愧是云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能工巧匠,没过两日,舒舒那几张粗糙绘制的图纸就变成了精美的清宫雅玩了。 而且舒舒不是很了解清朝的军衔等级,她按照现在军旗的等级大小:司令-军长-师长-旅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士兵,换成了清朝执行的八旗制度的排列:都指挥使、提督、千总等等。 那位制作军旗的大师居然能参透顺贵人的意思,他重新按照现在清朝军队的官职等级进行了编序:将军-都统-统领-参领-佐领-校尉-翎长-翼长-士兵,从最高级到最低级,总共九个等级划分。 舒舒拿到这两副棋子后,花了一些时间教导喜云轩内的宫人怎么玩,发现所有人都喜欢上了跳跳棋,而对于军旗都不敢兴趣。 跳跳棋的珠子用各色水晶珠子磨制而成,五彩缤纷、玲珑剔透,捻起一颗珠子来真是爱不释手,还可以多人参与,规则玩法也不复杂费脑,实在是打发时间的益智良品。 还好精心制作的军旗在喜云轩内无人欣赏,但是在养心殿却有人喜欢,皇上倒是对这种需要讲些谋略的对抗游戏感兴趣,偶尔玩玩消遣消遣。 舒舒兴致盎然地捧着军旗去了养心殿,皇上之前都没接触过这个游戏,今天她可要大杀四方,让皇上输得怀疑人生。 “你想的这军旗玩法确实是让朕起了些兴致。”皇上捻起一颗木制棋子。 所有的棋子正面都一模一样,雕刻着细致的八旗旗帜的图案——龙腾火云纹。棋子反面则是分为正蓝旗和正黄旗两种,涂上了蓝红彩料用以区分两军,形成对垒之势。 皇上为正黄旗一方,舒舒则为正蓝旗。 舒舒眉头紧蹙,拾起手中的“统领”棋子左右为难,迟迟不肯走动棋子,“统领”旁边是“火炮”,要不要同归于尽呢。可“统领”赴死后,她的“地雷”就暴露出来了,皇上派一个小兵就能触发引爆。 她悄悄瞪了眼游刃有余的万岁爷,他真的是第一次下军旗吗?为什么把她堵得无路可逃? 皇上悠然自若地瞧着舒舒苦恼丧气的样子,直接抬起一个“士兵”棋子,不受路线阻碍,飞行至对方营中挖掉了舒舒的最后一颗“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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