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他不耐烦地催促,像是在赶她走。 少女终于回了神。 “……好了?” 她使劲眨了眨眼,没让眼泪在安藤面前落下。 “说了那么多次,没听见?” 安藤皱眉,语气冷淡而强硬。 忧没像之前那样回瞪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支着桌子站起,拎上自己空荡荡的书包,一步一步地往办公室的门外走。 少女背影单薄得似纸片一般,短短几米的距离,她竟像走了几十米。但她最后还是离开了房间,一次也没有回头。 意识到两人从此再也没有交集,安藤心中愈发烦躁,甚至生了一种想把桌上的钱都甩到地上,把一切都砸烂的冲动。 昏暗偪仄的房间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压抑。 半晌,缩在一旁假装壁饰的须藤司忽地出声:“小忧她哪来的这么多钱?” 这句话唤回了走神已久的安藤。 燃了长长一截的烟灰突然落在他手背,烫出小片的红痕。他冷冷地睨了须藤一眼,阴郁的表情把须藤给吓了一跳。 但就算安藤没有吭声,须藤也很快就在网上翻到了满岛忧养父死于车祸的新闻。因为肇事者是著名政治家的儿子,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轰动一时。 他不禁感叹了一句“恶有恶报”,好奇的目光再次投向安藤:“小忧到底拿了多少赔偿金啊?” 安藤将最后一口烟给吐出,掐了烟,深深陷在椅子里:“和我们没关系。” “嘛,也是。”须藤挑眉:“反正你也挣了不少,不如我们晚上吃寿喜烧吧?买好点的肉,松阪牛怎么样?不行的话国产牛也可以,我不挑的……” 看到须藤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安藤又想起了刚走没多久的满岛忧。从今往后,她便是孑然一身,或许连一起吃寿喜烧的人都很难有。 安藤心脏愈紧,食欲全无。 而须藤司还在兴致勃勃地研究着晚上的食材和菜谱,要买什么酒。冷不防抬头,却发现安藤正大步往外走。 他连忙道:“哎哎,你要去超市吗,等等我……” 安藤压根没理他。 …… 两人最后还是没吃成寿喜烧,在拉面屋普普通通地吃了份拉面。 安藤喝了整整一瓶烧酒,虽然看上去十分清醒,脸色却黑沉得吓人。神经大条的须藤终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没敢再招惹他,早早开溜,去了女人家里过夜。 只剩下安藤独自一人回到那幢破旧的居民楼。 酒精充斥着神经,令他烦躁不堪,即便是深秋的瑟瑟晚风,也带不走他身上的燥意。他不愿回那间狭小的办公室,径直上了天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衔在嘴里点上。 刚推开天台的门,他忽然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咳嗽。 穿着黑色帽衫的少女蜷缩在长椅上,指尖夹着根香烟,身旁白雾袅袅。地上还有好几罐已经开了封的啤酒,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 她没注意到身后的安藤,拎起啤酒就往嘴里灌。喝完之后抹了下嘴,嘬了口手上的烟,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家伙是白痴吗? 安藤看得好气又好笑,本想过去夺了她手上的东西,又想起两人已经没了关系,脚步不由一顿。 可忧还是注意到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的脸颊“唰”地变得通红,连带着耳垂也泛起血色。 她慌忙抹了把脸,将手上的打火机和烟盒藏进口袋,但安藤还是眼尖地看到,她手上那烟是盒薄荷味的七星,跟他抽的牌子一样。 跟他学?还真有出息。 安藤一个眼神也没给她,走向另一张长椅,默默抽起自己的烟。 但天台毕竟不大,安藤不断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啪嗒”的声响让满岛忧坐立不安。 她抿了抿唇,把地上的罐子给收了起来,准备把地方腾出来给安藤。 见她打算走,男人心里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冷声道:“我又不是教导主任,怕什么。” “……欸?” 忧愣了半天,才意识到安藤说这句话好像是让她不要在意他,甚至还有一层挽留她的意思在里面。只是他的眼神实在过于凶狠,她花了很长时间才领会。 于是,她放下东西,小心翼翼地坐回长椅。 天色渐晚,夕阳被水泥森林吞没,湛蓝的天空被金红的晚霞染成深紫。 嗅到香烟燃烧的那股醇厚又带些苦的木香,忧心中绷着的那根线忽地放松了下来,心里甚至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用余光悄悄瞟旁边的男人。 他还在一根接着一根不要命地抽,她索性把自己手上那包刚开封的也递给了他。 “喏。” “哈?”安藤一脸莫名其妙。 “送你了。”她说。 男人皱着眉接过:“你不抽买来干嘛?” “不能学吗?”忧反问。 安藤轻嗤,却没再接话。 忧叹了口气。 她听说抽烟过肺的那一瞬间会忘却所有烦恼,可她试了那么多次,不仅没有舒爽的感觉,反而被呛得不行。 还是喝酒简单一点。 她拎起身旁的易拉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便又从袋子里拿了瓶新的。 听到她拉开拉环的声音,安藤不着痕迹地数了数地上的罐子数量。 一、二、三……竟然整整有八个。 虽然都是度数不高的发泡酒,但她看上去只是有些脸红,丝毫没有醉的意思。 真特么能喝。 安藤十分不爽,却没说她的立场,只能默默地把火气往心里压。 要是她变成他的女人…… 这个念头已经在安藤脑海中冒出过无数次,却都被他给打消了。 她好不容易才爬出了深渊,自己有什么资格再把她给拉回泥沼?自己混过黑,有前科,就算告诉别人自己已经金盆洗手,可别说去银行贷款,就连一个像样的房子也租不了。 满岛利夫是个人渣,但他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他只是条丧家之犬而已。 安藤攥紧了忧递给他的那包烟。 既然他们的债务已经两清,从今以后便是两条渐行渐远的直线。再想她的事,也只是给自己平添烦恼而已。 他在水泥墙上狠狠地揿灭了烟蒂,果断起身,走向天台的出口。 但忧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安藤先生。” 她顿了顿:“你那天为什么要拉住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安藤:两清了,再见 忧:好的,再见 安藤先生砸烂了办公室 作者:叫你傲娇 安藤先生把作者揍得鼻青脸肿 第10章 忧这些天想了很多,觉也没怎么睡好。 虽然警察没问她什么,却把整条街的监控都翻了一遍,就连满岛利夫突然窜到马路上的事情都调查得一清二楚,最后划分责任的时候划的是八比二。 她有些后怕。 倒不是因为想到那个男人躺在血泊里的样子。而是如果当初撞死他的是小林,警察会不会查到自己身上。 要不是这个男人…… 忧直勾勾地盯着安藤的背影。 她恍惚地想,若不是他当初拉住自己,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在少年院里了。 听到忧的声音,安藤脚步停顿了一下,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他能怎么回答? 不想让她像他一样背上人命?希望她能一辈子都走在阳光下?太可笑了。就算自己动了心,但到头来,没了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他们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他没回答忧的问题,毫不留情地迈开步子。 可手臂却忽地紧了一下,忧竟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安藤先生!” 她轻蹙着额,语气带了些委屈。 安藤回头,看见的便是一张染着红晕的脸。不明白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她双颊甚至比之前还要红上几分。长睫低垂,眼中水光潋滟,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味。 他余光一扫,发现她刚刚开的居然是一罐四十多度的烧酒,似乎一口就干掉了半瓶。 真是服了。 连他也不敢这么混着喝,这家伙第一次买酒胆子就这么大。 安藤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突地跳。 少女还残存着几分理智,没敢拉他衣袖拉太紧,但脚步已经开始摇摇晃晃。安藤本想扯开她的手,可她一个踉跄,直接就往前栽了下去,倒在他的怀里。 安藤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抱、抱歉!” 忧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她试图推开安藤,却没有站直的力气,只能用双手拽着他的衣领。 男人身上的西装本来质量就不是很好,被她这样蹂。躏,更是皱得不成样子。 安藤眉头紧紧皱起。 她离他极近,微微仰着头,带着酒味的温热吐息拂过他的下巴和颈脖,夹杂着馥郁的香,把他弄得极痒,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只要他一伸手,便可以环住她细软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 该死的。 谁能拒绝这样的女人投怀送抱? 安藤的喉结艰难地滚了一下。 他不清楚她现在有几分清醒,但他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可能快要崩断了。明明他们已经毫无交集,为什么她还要跑到他身边,将这副毫无防备的姿态展露在他的面前? 安藤硬下心,用力推开忧。 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眼尾本就上挑,刘海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显得阴沉而又冷漠。但忧完全没被他的态度吓到,又伸手去扯他衣角。 “安藤先生,等一下……” 男人退了一步,瞪视着她,目光冰冷:“你想干什么?” 忧再次扑了个空,垂下头,迷惘地盯着自己的手。 酒精逐渐侵蚀她的血管,让她的大脑异常迟钝。这种感觉她十分陌生,又有些恐惧,只有面前的男人能带给她少许安全感。 她用极小的音量,断断续续道:“稍微……陪我一下……不行吗?” 少女微微抬头,目光落在安藤的身上。 那双漂亮的杏眼湿漉漉的,眼神无辜,又楚楚动人,晶亮的瞳孔里映出他的影子,就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太狡猾了。 安藤的脚像是被黏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他少年时代也曾有过这样的梦想: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娇小可人、全心全意爱着他、依赖着他的人能让他保护,并为之献出一生。 面前的满岛忧几乎能满足他对女人所有的幻想,甚至触手可及。 只是她醉了,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安藤深深地叹了口气,扶着少女的肩膀,把她摁回长椅上,自己也坐到旁边,点了支烟。 既然她这么说,那就陪她到酒醒吧。 忧愣愣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他真的为她留下来了。 当她被所有人抛弃,在街头流离失所的时候,是他向她伸出的手。当她差点就要步入深渊,手染鲜血的时候,是他把她拉住。现在她变成孑然一身,他是不是也能和她一直在一起? 忧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她从来没在其他人的面前掉过眼泪,可是一见到他,她所有防备都变成了徒劳,大滴的泪珠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滚出,在深色的卫衣上留下好几片水渍。 “……安藤先生。”她吸了一下鼻子。 妈。的,怎么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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