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站在建筑物的阴影中,双手插在口袋里,兜帽挡着脸,看不清表情。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可就是在这短短一刹间,满岛利夫便找到机会,一把将他推到在地,还摁下了ATM机旁边的报警铃,大声呼救道:“有人抢劫啦!救命啊!” 车站附近警察一般来得很快,没一会便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 安藤暗道不好,狠狠剜了满岛利夫一眼,大步走出银行。 男人完全没了先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藏在玻璃门后,笑容嚣张,还远远地对安藤比了个中指,看口型似乎在骂他:丧家之犬。 而满岛忧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安藤心底突然涌上一股不由分说的焦躁和挫败,一脚踹翻了路旁的啤酒箱,空酒瓶“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安藤:本想帮老婆出气,可是警察来了,超没面子呜呜呜。 第7章 从下午放学干到晚上十点,整整五个小时,满岛忧忙得几乎脚不离地。手背被碳火的火星烫了好几个水泡,端盘子端得手都有些抖,可面对试图揩油的客人,她脸上还是不得不挤出笑容。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 她头发上和身上全是油脂混杂着酱汁还有碳火的味道,用消臭剂喷了多少遍都消不掉。 “满岛,辛苦了!” 店长将日结的工资递给满岛忧,被她阴郁的表情吓了一跳。 忧关了水,在围裙上擦了擦搓得通红的手,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另一副脸孔。 “谢谢店长,您今天也辛苦了。” 可能刚刚是他的错觉吧,店长想。 “都过了宵禁了。早点回家,不然会被警察问话。”他认真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这附近挺多醉汉的。” 忧快速清点了工资,见钱一分没少,笑容多了几分真心,点头说好。 但她没有听店长的话直接回家,而是顺路去了趟超市,目的自然是深夜的半价便当。 只是这个点好东西大都被主妇们抢光,冷柜里几乎不剩下什么。 她叹了口气,随便拿了份过期的惣菜结了账。 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走廊灯正因年久失修而忽闪忽灭,隔壁窗户里也是一片漆黑,似乎已经睡下。 忧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从包里掏出钥匙。 还没插进门把,门竟然开了。 怎么会? 她心跳一滞,背上惊出无数冷汗。 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分明好好上了锁。 肯定是有人来过。 门上没有任何被撬过的痕迹,自然不会是追债的,更不可能是入室行窃…… 只可能是那个家伙。 忧攥紧了把手,在走廊站了半晌,才敢缓缓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柜子、壁橱,任何可能藏钱的地方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衣服和杂物随意散落在地。 那人似乎没找到钱,泄愤似的砸了家里的锅碗瓢盆,以至于她根本无法下脚。 忧的表情貌似平静,但颤抖的双肩和灼红的眼眶泄露了她的情绪。疲惫夹杂着绝望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她甚至有些拎不动手上的塑料袋。 她早该想到。 安藤拿走了那个人身上的钱,那个人没了赌资,又会回来找她。只要那个人还有一天在这世上,她永远都不可能有安宁。 她抿了抿咬破的下唇,淡淡的铁腥气在口中扩散,表情阴沉,瞳孔里是化不开的墨色。 是该做个了断了。 忧放下手中的塑料袋,轻轻合上门,决绝地走入深邃没有边际的夜色。 …… 早上十点。 须藤司从相好的女人家出来,慢慢悠悠地晃荡回办公室,忽地见到满岛忧从街角的一家咖啡厅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 他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想同她打招呼,可还没走近,便听到什么“保险”、“生效时间”之类的词。 少女将一沓文件收进书包,双手接过男子递来的名片。男子转身的瞬间,立刻换了副表情,眼底的冷意让他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简直跟讨债时的安藤先生一样…… 须藤咽了咽口水,犹豫半晌,把招呼的话吞了回去。 满岛忧并没有注意到他,静静地目送西装的男子离开,一言不发地消失在街角。 须藤挠了挠头,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身上了楼。 办公室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安藤忠臣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地抽着烟,办公桌前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 房间密不透风,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强烈而又刺鼻的二手烟的味道,呛得须藤忍不住咳嗽,感觉自己都要折上几年寿。 可安藤却浑然不觉,甚至准备再点一根。 须藤连忙出声制止:“那个,吸烟有害健康……”见安藤没反应,他补了一句:“少抽点还能省下钱去吃寿喜烧呢。” 椅子上的男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须藤丝毫未觉。 他受不了沉默压抑的空气,努力找话题跟安藤聊:“对了,我刚刚在楼下见到小忧了诶,她上来过吗?” 安藤面前刚好放着一张崭新的借款合同,他好奇地瞟了一下,看到署名和金额时,不由瞪大了眼睛:“她来找你借钱了?!”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借款金额为五十万,还有十天三成的利息,相当于一个工薪阶层好几个月的工资。 须藤眉头紧皱。 他虽然骗过婚骗过钱,也做过逼良为娼的勾当,但起码不会对未成年人下手。他忍不住担心道:“她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还得起啊?” 安藤动作一顿,烟没点起来。 他又摁了好几次,打火机始终窜不出火舌,似乎是坏掉了。 他烦躁地在老板椅上转了两圈,注意到烟蒂已经装满了一整个烟灰缸,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衔在嘴里的香烟塞回烟盒。 须藤知道安藤不做亏本生意,但他实在想不到满岛忧能有什么还钱的办法,只能叹气道:“希望不要在常去的店里看见小忧,不然尴尬死了。唉,不过那家伙长得不可爱,性格也不讨喜,说不定只能去做外卖……” 这人的审美问题安藤早就不想吐槽。满岛忧那样的皮相,如果去做风俗,就算摆着张别人欠了她八百万的臭脸,也会有一大群人趋之若鹜。 但这都不是重点。 因为她肯定能把钱还上,而且绝对不会用那种方式。 安藤蹙着眉,目光森然,盯着桌上的纸怔怔出神,思绪早已飘到远处。 自己是十八岁的时候加入的大山彦组,是父亲亲自把他带到当时的组长面前。制暴法颁布之后,黑。道们的日子愈发难过,上级剥削下级,下级又收不到保护费,不得不去借高利贷。 那个人渣只知道欺软怕硬,欠钱之后逼着母亲去卖身,母亲受不了便跑了,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唯一真心待他的只有西口大哥。 不仅处处护着他,还教会了他什么是道义。 可组织内却只知道争权夺利。西口这样的人被老大视为眼中钉,必须得拔掉。于是,刚进组织的他便成了那个刽子手。 从此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往上爬,当上组长时才二十岁出头,就早已坏事做尽,满手鲜血,麻木如一台暴力机器。 可在遇到满岛忧之后,他竟频繁地想起十八岁那年,第一次举枪对着人的情形。枪声轰鸣,几乎把心脏震碎,西口大哥的血溅了他一身,眼里的光也彻底消失。 他从现在的满岛忧的身上,看到了那时的自己。 少女此时正站在悬崖边上,只要他轻轻一推,就会失足落下。 不对。 安藤猛地回神,目光凝在面前的那张满岛忧签过字,摁下手印的白纸上。 他已经推了。 男人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感,手不自觉地摆弄着打火机,塑料压电发出阵阵脆响。 “啪”地一声。 打火机窜出刺眼的火苗。 安藤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他和忧初次见面时少女嘴角那抹灿烂的笑,还有那双琉璃般纯真清澈的眸子。 不行。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后的转椅也因他的动作太大而倒在地上,惊到一旁的须藤司。 “怎么了……?” 只见安藤沉着一张脸,脚下生风,大步走出办公室。 …… 此时,满岛忧正站在池袋北口的风俗一条街、那家名叫“千姬”的泡泡浴店的后门口。 她打听到满岛利夫是这家店的常客,而经常服务他的女人就站在她面前。女人穿着性感的蕾丝睡裙,外面简单地披着一件豹纹外套,脸上浓妆艳抹,看不出本来的长相。 “先说好了,我只负责帮你把他叫出来。” 她清点完手上的纸钞,眯眼打量忧,像是在看一个冤大头。 少女却不以为意,低头看着手机,面无表情。屏幕光映在她异常白皙的脸上,平添几分阴森。 她的表情看得女人心里发毛,小声道:“那个,发生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啊!” 忧抬眸看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晃了晃手机:“他来了给我发短信。”见女人有些心不在焉,她又补了一句:“这些只是定金。” 女人瞪大了眼。 她已经收了十万,这还只是定金? 面前的少女长了张绝美的脸,却素面朝天,长发毛躁,一副学生打扮,身上的黑色帽衫甚至被洗得发灰,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刚好印证了她心里那个可怕猜测。 “那家伙该不会是惹上什么人了……?” “可能吧。” 少女垂眸,敛去眼中的嘲讽,面不改色地扯谎道:“我只是个跑腿的而已。” 女人顿时打消了敲诈她一笔的念头。她虽然缺钱,也不敢招惹那些亡命之徒,连声点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他一来我就联系你!” “那就麻烦你了。” 忧礼数周到地向女人道了谢,脸上还带着笑,等女人进店之后,她再次隐进建筑物的阴影中。 就差那个男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安藤先生在变成暴躁的黑色喵喵之前是只金色的呆萌喵喵,详情参考《高校制霸》安藤:不能让老婆黑化 第8章 到了下班时间,池袋车站逐渐繁忙起来。 西伯利亚的冷空气突然席卷而来,一夜之间把东京都从秋天带入冬天。行人们步履匆匆,路过站口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拢紧衣物。 安藤忠臣站在北口的吸烟区,衔着烟,又给满岛忧拨了个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两声,立刻被挂掉,转到语音信箱的提示音。 他骂了句粗口,狠狠嘬了口烟。旁边的烟民察觉他眼中的戾气,纷纷退避三舍,在他身边形成了半径两米的真空带。 但安藤并没有把烟抽完,直接将还剩大半截的烟头戳在垃圾桶上,大步走向北口的风俗街。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地方了。 整个下午他都在找满岛忧。从她的公寓到学校再到打工地点,却不见她的人影。发的信息不回,打电话给她也不接,这让安藤心里直冒火,整个人笼着层吓人的低气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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