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最近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沉鱼指尖一勾,弹起春日宴。 黎王将她送到拢月楼后,她才知道拢月楼的少主齐公子,竟是如今中山城名声大噪的西启公主。 她如今以秦永弟子的小女儿于晨的身份,在拢月楼住下。 公主明明并不相信她的身份,却并未告诉拢月楼的人,而仍然让她留在拢月楼—— “不管你要做什么,要留在北临,就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地方,我也不会过问你离开拢月楼在外做的事情,所以,你能找到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吗?” “你问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的琴声,你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它有多么珍贵。” 公主从来不吝于赞美她的琴声,但这一回,对上那张倾城闭月的脸,那明眸里闪烁的如同看见稀世珍宝的目光,她才真实的意识到,公主真实的喜欢着她的琴声。 于是,就这样,她安然的待在了拢月楼,她知道自己只能接受这份好意。 在这以后,公主对她似乎更加亲近了。甚至有时候她觉得,公主对她比对下属拢月更加亲近,他们的话题有时候会聊得很深。 公主并不在意说起那些,不介意她参与到西启对《山河志》的寻找。 甚至在与她私下相处的时候,公主表现出对《山河志》的轻蔑,真实的轻蔑——“没有人能靠一本地理山河志取得天下,如果战争的胜利就能征服一个国家,旧宸国的苻氏就不会被如今的宁氏所取代,北临如今也不可能存在。” 坐在她对面的沉鱼顿时的按错了一个音符。 公主似乎根本未曾注意继续说道,“战争得到的统一,无法带来根本和平和安定,恰恰相反,它只会造成一个明确的靶子,胜利的帝王会发现,全天下似乎统一起来同他作对,到那个时候,只会再一次的将天下人卷入战乱之中。” “那……天下就该保持如今各国之间的平衡,继续下去?”沉鱼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是,只有天下统一,百姓才能真正安居乐业。”公主断然道,“平衡终会被打破,但并非要用战争的手段……” “沉鱼,你如果喜欢的话,等找到山河志,我抄一本给你好了。” 沉鱼被她话中的意思镇住了,回过神时,正看到公主含笑握起她的指尖虚吻。 公主的唇并未触及,但温热气息轻抚在手背,让她不知为何脸上发烫,甚至忘了确认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公主的态度让沉鱼感到不安,她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真的自信到无所畏惧,还是认为她根本跑不出她的手心…… …… “美人相伴,还有什么不足?”秦漫轻笑。 “公子,”因为公主要求,沉鱼仍然这样叫她,“黎王殿下还有一刻钟就会来了,您不准备一下吗?” “你来帮我上妆。”秦漫撑起身来,指点她,“你之前见过我上妆的,抹上粉画上眉就可以了,很简单的。” “是。” 沉鱼乖顺的答应了,两人便转移到妆台前。 “公子,到底是怎样看黎王呢?”沉鱼有些好奇,“我看黎王对公主显然有情,公主如果告诉黎王自己的身份,黎王想必不会拒绝成亲。” “现在的宗政无忧还不够格。”秦漫闭着眼睛任由沉鱼将土黄色的粉抹在脸上,因为随意,正显出这句话的冷漠和傲慢。 现在? “您觉得,宗政无忧将来能当上临皇吗?”沉鱼将粉抹匀轻声问。 “也许能,也许不能。”秦漫无所谓的回答道,“但如果我嫁给一个不能当临皇的宗政无忧,那就太浪费了。” “那……公主想嫁给什么人呢?”沉鱼拿起螺黛仔细的描眉。 “我想要的,我需要的人。”秦漫睁开眼睛,按住她的手,浅浅一笑,“多谢沉鱼,这样就行了。” ——容颜是很重要的,她不能一直一张黑脸来面对宗政无忧。 和宗政无忧见面的时间约在午后。 待客的东西,自然有人准备好。 这天宗政无忧来的时候,满脸郁结。 宗政无郁因为杀害朝廷命官被父皇关进大牢,昭芸到府中哭诉,希望他能想办法救救他。 他并不傻,即使开始还看不出,如今却已经明明白白,有人就是想要北临乱起来。 无郁这件事显然是太、子一系的阴谋,为了阻止他继续查卖官一案。 设局的人很聪明,挑中了无郁。如今无郁下狱,他如果不去替无郁伸冤,他就再无名声可言。在所有人眼中,他再不是超然世外,而是胆小怕事,无情无义的小人! 但只要他去查,势必得罪太、子,打破他们之间本来就很微妙的平衡,倒时候,就是他想要再退,太子也绝不会放过他,而之后,必然会牵连整个朝堂。 宗政无忧只是感到愤怒 ——竟然有人敢要挟他! 如果让他知道是什么人…… “看来,无忧你的今天是无心下棋了。”接连屠了宗政无忧两回大龙,秦漫伸手抹了眼前的棋局。 “……啊,抱歉。”宗政无忧从个人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今日——” “听说无郁被陛下下狱,”秦漫对他摆摆手,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我还以为今日你不能过来了。” “你也认为我应该插手吗?”宗政无忧拧紧眉道。 “不是我认为,是你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秦漫拾起棋子,“你能不救无郁吗?既然注定要做,那不如潇洒些。” 宗政无忧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只是一想到背后有人虎视眈眈,想要乱我北临,我就觉得担心。” “列国之间,从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北临的弱点如此明显,被人针对也不过迟早的事而已。” “漫漫,你也不相信我不想当太子吗?”宗政无忧沉着身问。 “如果你想做太子,岂会一直对朝政不闻不问?我当然是相信你的。”秦漫摇摇头,浅浅一笑。 …… “公主,”送走宗政无忧,拢月将近两日收集的北临的消息拿到她面前,“北临南境的叛乱已经 平息,据消息说,大将军傅筹不久就会回到中山了。” 因为卖官一案,北临朝堂近来可以说是暗潮汹涌,如今这位将军归来,也不知会再激起多少水花。 “这样一来,北临伐尉之事,恐怕就会提上议程。”秦漫飞快的翻看这些零散的消息,“我这个和亲公主悠闲的好日子,估计要到头了。” “您的意思是,临皇会不顾约定的时限吗?”拢月担忧道,“可是山河志——” “这就要看卖官案的结果了。”秦漫将雀纸放回桌上,“余家的府邸是秦家旧宅,既然没有线索,只能去那里探一探。” “秦永当年建宅,机关重重,恐怕不易。”拢月担忧道。 “那就找人混进去,先把基本布置搞清楚。”秦漫随口嘱咐道。 拢月眉心一跳,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觉出错,总觉得公主对山河志的态度有些不够积极,不如对北临朝廷的关注。 但细论起来,公主的命令却也有道理,比起贸然行动,的确该先做好准备,以免无意义的牺牲。 不过,既然陛下将北临纸鸢全权交给公主,她自然应该听命行事。 拢月不再多想,低头应诺。 “联络地点已经转移了吗?”秦漫问。 宗政无忧未必没有怀疑她的身份,但至少不能让他知道她现在是西启人。 “是,已经转移城北会友布庄,公主放心。”拢月连忙答应。 “今天的月色真好啊。”秦漫走出密室,仰首看着天空中的满月。 “您说的是,”拢月含笑应和,“今夏中山城多雨,许久都没有这样明朗的月光了。” ———— “月色真好啊。”秦漫站在桐花桥上轻叹。 身后的杀手跟了一路,也是当真辛苦。 一轮圆月,清辉安静的洒落在桐花桥两端层楼的屋瓦上、青石的路面上,如美丽的清霜。 桥下波光粼粼,楼影幢幢。 宵禁过后,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十余黑衣人带着鬼魅的面具,自桥的两端无声的冲出,长剑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雪亮的光芒,身形鬼魅而迅速的向她围拢。 秦漫抽出袖中的短剑,警惕的看着逐渐包围上来的杀手,握着短剑的手松松紧紧。 就在方才,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急感向她袭来。 危险的感觉并非来自于这些杀手的冰冷的杀气,而是来自南面楼阁的顶上。 她没有抬头去看——那不应该是她能够察觉的。 但那里站着的人,冷漠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杀气,却比眼前所有的杀手加起来,带给她的危机感更加强烈。 是将她带到西启,也是西启佛堂里跟随苻鸢的那个人。 是她暴露了吗? 但若是如此,何必安排这样的阵势,要杀她,只他一人就够了。 容齐在她离开西启的那封密信里告诉她,苻鸢通过林申,掌控着一个叫天仇门的江湖门派。 她后来从兄长无相子那里知道,天仇门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 一般江湖门派需要养家糊口,总要打出名声,好让生意早上门来,行事也留下一线,免得过多结仇,然而天仇门行事作风却极其诡秘残忍,让人无从寻找,没过之处鸡犬不留。 传言天仇门主的武功天下第一,至今为止见过他的人,没有一个活着,故而林申的武功到底了何等地步,却无人清楚。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人的武功确实精深,无相子自度对方武功不会逊于他。 秦漫知道得更清楚一些,林申已入先天之境,从天地气象而言,这样的人物,无论在什么世界都不可能多。 她抿紧唇,现在的她还远不是林申的对手,甚至连逃都未必能逃过。 况且,她今日逃过,日后难道要在仓皇躲逃中度日吗? 她终于下定决心,反手握紧匕首向最近一人的颈间抹去。 她赌一回,苻鸢现在还没准备杀她。 血花绽放。 秦漫借助轻功,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旋转,匕首每过溅出温热的血液,不用长生诀,收敛自身的气息,她需要将每一分力气都不能浪费,即使如此也不免了受伤。 自腕至肘,右手前臂被划出一道血口,为了掩护头颈的要害。 然而,很好。 剑上涂抹的只是强效的迷药而非毒药,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并非真的要她的性命,她猜对了。 哗哗的水声由远至近,一只乌篷船悠悠的荡起层层涟漪,悄然而来。 船上一人在船尾撑竿,一人穿着黑色的劲装,带着斗笠,盘腿坐在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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