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无忧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他长得的确好看,笑起来有几分颠倒众生的媚气:“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香魂楼自然也备了上好的棋秤云子,摆放妥当,两人相对坐下来。 “请。”秦漫含笑将黑子推给宗政无忧,显得成竹在胸。 宗政无忧此时已怀疑她是师妹秦漫,看到这个动作,也不推辞,握起一子点在小星。 这些年他虽少有与人对弈,却再无败绩,棋艺亦大有长进,自度师妹,也未必能赢他。 秦漫微微一笑,捻起白子走星位,现在她的目的何止是赢这局棋? …… 秦漫将最后一子点在天元,冲他扬扬唇角,“殿下需要数吗?” 本来输给他也是可以的,但是考虑到当年自己说的话,秦漫觉得,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干脆利落的赢过了宗政无忧。 这家伙十几年了,棋力还几乎是原地踏步,只是多学了几个华而不实的花招而已。 宗政无忧摇摇头,“是本王轻敌了。”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殿下这是输不起?”秦漫勾起唇,一颗颗拣起白子,放回手边的棋笥,毫不客气。 “我何曾输不起过……”宗政无忧缓缓的将他的手覆在秦漫的手背上,下一刻终于确定,“漫漫……” 他身后的侍从冷炎虽然保持着职业操守一动未动,眼珠子简直都要瞪出来了——殿下摸了一个姑娘的手! 一个姑娘的手!姑娘! 秦漫似乎受惊的抽回手:“黎王殿下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只是看来,殿下不近女子不过是谣传,这满中山城的姑娘都要高兴了。” “漫漫,你还是像过去一样喜欢用连环和梅花,”宗政无忧含笑说道,脸上带上一丝戳穿的得意,再次见到她的欢喜,让宗政无忧不再绷着过去的冷漠,带上一丝温和。 “在下齐乐,并不认识黎王殿下口中的漫漫姑娘,”秦漫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黎王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在下便告辞了。” 下一刻,宗政无忧按住门框,自她身后将她圈在怀里,带着一丝自得的看着她陡然睁圆的眼睛,“漫漫,全天下都知道黎王不近任何女子,然而你该知道的,除了他的未婚妻。” 秦漫维持着惊慌的表情,“你不是认为是爹爹,害死了云贵妃吗?” 她什么时候成了宗政无忧的未婚妻? 虽然她有意误导宗政无忧,但这未免也太上道了吧! “当年的事,都是苻鸢的阴谋,我都知道了,”宗政无忧按住她的肩膀,垂眸叹息道,“我已经不在意了。” 秦漫抬目盯着他。 他不在意了? 他爹宗政殒赫灭了她秦家满门,宗政无忧跟她说“他不在意了”? 真好啊,宗政无忧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对他愧疚不起来。 “你可知道隔壁的那个姑娘,香魂楼的头牌沉鱼?她原本姓于的,”她推开宗政无忧的手臂,对着他茫然的表情,勾勾唇角,“她的父亲,是爹爹当年的门生,因受了秦家的牵连,全家七十九口人被诛,而唯一活下来的小女儿如今却流落风尘。” 宗政无忧眉心一紧,“当真” “否则,我一个女子,来青楼寻欢作乐的吗?”秦漫沉声道,“当年被受秦家牵连的,又岂止于家?你可以不在意,我却不能不记在心上。” “冷炎!”宗政无忧下令,“你去找香魂楼的老板,我付十倍的沉鱼身价,把她买下来,”他看着秦漫道,“然后送去拢月楼。” “是,”身后的侍卫冷炎应声出去。 他觉得今天受到十分的惊吓,先是拢月楼的少东原来是个女子,然后这个女子居然是当年秦相的女儿,再然后,自家殿下大概可能要娶王妃了吧…… 等冷炎出了门,秦漫露出动容的神情,“你不必如此,听说香魂楼的靠山很硬,你又何必招惹麻烦?” 宗政无忧勾起一边的唇角,傲然一笑,“在北临,还没有我宗政无忧惹不起的人。” 他再次伸手揽住秦漫的肩膀,温和道,“漫漫,以后这样的事,你直接告诉本王就是,本王会帮你的。” “我可不敢劳烦黎王殿下。”秦漫抬眸睇了他一眼,再次推开宗政无忧的手,走回案边倒了一杯茶,埋头饮茶。 “你我二人,何谈劳烦,”宗政无忧翘起唇,与她对坐,自斟了一杯,“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 秦漫眼睫一颤,指尖摩挲着杯壁上金粉的绘纹,垂眸轻叹了一声,“西启公主才德兼备,又是为了两国利益而来,你实在不该拒绝。” 这香魂楼的茶具好像是从拢月楼买的?拢月做真是生意不错嘛! “你放心。”宗政无忧笑起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当年母妃心中的儿媳人选是你,你才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娶她的。” “我记得,我当年所说的条件是你赢过我,”秦漫笑道,“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输给过你。” 宗政无忧沉郁道,“漫漫这样推三阻四,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我吗?” “我们如今身份有别。”秦漫露出落寞的神色。 宗政无忧怎么这么急切? “这不是理由,”宗政无忧皱紧眉,“我认识的秦漫可不是在乎这些的俗人。” “因为、因为我不是过去的秦漫了!”她仰起头看着宗政无忧,眼中暗淡的忧伤,“我再不是,你难道不明白吗?” “是有谁威胁你吗?”宗政无忧沉声道,“是当年救你之人?” “并非你想的那样,”她幽然的叹了一声,“我和香儿被父亲想法送出去后,不小心走散,江湖飘零自然危险重重,后来家主救了我的性命,待我同亲妹妹一样,他身体不好,我是自愿来北临,替他经营拢月楼的。所以——”一滴眼泪落进茶杯,“我现在不会嫁人的,也请你以后叫我齐公子。” “你欠了齐家多少恩情,我都替你还!”宗政无忧握住她的手道。 “不是恩情那么简单的事,是——”秦漫欲言又止,撤了手,撇过头,“反正我们是不可能的!” 宗政无忧皱紧眉头看着她 “不管你相不相信,”秦漫抬眸认真道,“我并没想到你还能记得当年的棋戏。” “那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宗政无忧道,“有母妃、师父、你还有师兄们,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经常怀念那时候的生活,所以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 真可怜,他大概不知道,他所谓的美好日子背后,是多少政治与利益。 云贵妃当年真的不愿意宗政无忧继承皇位? 那她又何必和丞相结盟,积极参与变法,让儿子拜丞相为师? 让他自在逍遥不好吗? 宗政殒赫既已娶了苻鸢,违背了他们的誓言,她却愿意委屈作他的妾室,不愿另嫁给他人为妻…… 可惜她死的时候,宗政无忧才九岁,作为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没有母亲的保护……她至少要让他平安的长大。 这些男子,未免把女子看得太简单了。 “我很感谢你愿意救下沉鱼,”秦漫道,“你想要什么报答,我都可以全力去做。” “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宗政无忧看着她低落的表情焦躁的低吼。 “对不起,”秦漫低下头。 “你方才说什么,怎样报答都可以?”宗政无忧拂开茶几,凑过去,按住她的肩膀,试探的靠近,眼神变得危险。 秦漫顺着他向后倒在榻上,侧过头去,没有别的动作,却也不看他,似乎消极的放弃抵抗,但是当宗政无忧触及她的面颊边时,一滴眼泪从眼角边落下来。 宗政无忧眼神变了变,终于一拳砸在榻上,站起身来,带着冰冷的怒气,“我不逼你,”他缓了缓语气道,“我可以等。但无论什么样的恩情,你总不能还一辈子。恩师也绝不会希望看到你,为了报恩,搭上自己的一生。” 他大概是少用这样退让的策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僵硬。 秦漫却仿佛并未察觉一般,她站起来理了理发冠,神情比先前温和许多,“我知道,我其实并非为了谁,只是自己想要这样做而已,你知道的——” 这个短句,比任何的甜言蜜语都要来得有效,“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果然,宗政无忧不自觉的带起一分笑意,“我们青梅竹马,你的性子我自然了解。那日后本王去拢月楼寻你喝茶下棋——” “齐某定当扫榻以待。”秦漫抬手作揖,与宗政无忧相视一笑,“在下告辞了。” 宗政无忧点点头,甚至替她打开门相送。 离开香魂楼,秦漫袖手走在朱雀大街上,穿梭过人群,避开身后的跟踪者。 虽然身后是拢月派来保护她的纸鸢,秦漫却不能相信。 她其实并没想到宗政无忧一见她就说未婚妻,毕竟,他们当初连口头约定都不曾有,而她其实已经明确拒绝了。 最多就是云贵妃和父亲的一点期望。 云贵妃不提,父亲这边,如果她当真不愿的话,定不会勉强她,所以归根到底不过是一厢情愿。 宗政无忧的表现,也未免太过急切了些,她才不相信宗政无忧是对她情根深种,非她不可。 十三年前,宗政无忧不过九岁,两人同门也不过三年多而已。 况且,她如今的出现带着不少疑点,她固然刻意不解释,宗政无忧却表现得全无怀疑,未免显得太奇怪了。 秦漫一边胡乱思索着,一边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她脱去外袍,露出里面的贴身的黑色劲装,再出去头上的金冠,自背街小巷中一跃而起,如一缕轻烟往城西而去。 中山城西角杂乱纵横的胡同小巷,若非十分熟悉的当地人,就算是白日里,一走进去也会晕头转向找不到方向。 这里多是下九流赁屋暂住,成分复杂,且流动频繁。 秦漫轻车熟路的穿过小街巷,来到一栋破败的小四合院墙边,直接翻身而入。 院子站着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黑衣人,见有人进,拔剑刺过来。 秦漫徒手与他过了几招,一指弹在剑上,将对方震开:“你们无影楼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虽然师兄表示不参合她和宗政无忧的争斗,但送上门的生意,却不会拒而不接,不仅如此,还派出了无影楼中除了他本人以外,武功最高的七煞之一。 对方嘿然一笑,声音有些尖利,“都是楼主说您武艺精深,不是寻常路数,孤煞一时技痒,还请老板见谅。” “不客气,”秦漫眉梢一挑,“袭击雇主,我亲自会同楼主商量赔付。” “还请您口下留情呐。”孤煞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接着伸手指向正屋,“您找的人在里面,附赠您一条消息,要杀他的那一伙人不是江湖人,是受过训练的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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