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看着太子妃,是觉得可惜的。 公孙芷不是一心嫁给如意郎君,学习琴棋书画只为装饰,礼仪诗书只为名声的姑娘,她聪慧端庄,虽然有时略显刻板,但却熟读诗书,心中清正。 宗政殒赫给太子挑选的这个太子妃,以及岳家,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公孙芷不够美,容貌寻常,端庄正气。 所以,她聪明的从不要求太子的宠爱,认认真真的打理东宫事务,一心一意的辅佐太子,为之打算,她所做的这些,嫁到任何一个家庭,都足以让她获得尊重。 可惜配给了太子。 这就完全无奈的事实,如果太子不是太子,他的品性行为,根本配不上公孙芷。 而如果公孙芷可以入朝为官,她的学识足以做一个忠贞耿直的御史,或者在户部做一个兢兢业业郎中。 但可惜,公孙氏一家都是忠臣,宗政皇室的忠臣,文死谏的那种,而不是君不贤择贤代之的那种。 真的,相当、相当可惜。 至于怀上孩子这件事,对于秦漫来说,是一个新奇的感觉。 虽然在之前,她心里有准备,实际也做了些动作,但这件事真的发生了,还是让她感觉措手不及。 腹中多了一块血肉,这件事她早一个月已经发现了,但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一边做着准备,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个时间,并不是太好,她不可能因为这个孩子,放弃一切,安稳的呆着养胎,却又没到差到让她下决心放弃的程度。 况且,真的放弃一切,就是将自己变成别人的砧板上的肉。 宗政殒赫一心出征尉国,这也是傅筹准备起事的机会。 出征用兵的时间,一般是春秋两季,她拖一拖后腿,保证明年春天宗政殒赫出征不成,到秋天的时候,孩子就已经出生,自然就没问题。 但如果期间发生什么变故,便也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所以,尽人事,听天命吧。 冬雪覆盖,长乐宫的腊梅花迎雪开得正盛,不经意间便飘来一阵香气。 容齐站在长乐宫寝殿的窗前,望着不远处的腊梅,那里有他和漫儿曾经相伴的记忆。 “怀孕?”他眉心一蹙,“你确定?” “公主在北临宫中宴席上晕倒,被北临太医当众诊出已怀孕二月有余,傅筹欢喜难禁,当场辞行,带公主回府,此事应该不假。”影卫首领低声回答。 “她身体如何?”容齐回过头来,连忙问道。 “并未听闻公主身体有异,”影卫道。 容齐缓缓吐出一口气。 虽然在北临的纸鸢被秦漫泄愤似的撵了不少,但容齐仍然第一时间得到了北临来的消息。 那如同绮梦的一晚,立即浮起在心头,雪白的斗篷上,赤果的玉体,雪白的玉臂缠在腰间,温软细腻的触感,双颊染着胭脂色,眼眸微倦湿润的坠着露,婉转的娇吟似仍在耳畔,气息间全是兰麝的香气…… 一切都太过清晰。 两个月…… 这个孩子…… 容齐紧紧握住拳,心中起伏,各种难言的情绪纠结在一起,难解难分。 这个变数的出现,必然会引起母后的动作,还有漫儿身上的天命,还有傅筹、宗政无忧的反应,还有,还有,关于这个孩子…… “你传讯给傅筹,”他终于道,“让他好生照顾公主,只要公主安好,其他一切都好说,若是公主有丝毫损失,朕绝不会放过他。” “是。” “另外——” 容齐的话尚未说完,外间传来宫奴的高声唱喏:“太后驾到——” “你先下去吧。”他目光一凝,挥退了影卫,快步来到正堂。 苻鸢已经带着仪仗走了进来。 “参见母后。”容齐低眉垂目一撩衣摆,跪拜而下。 “你还忘不了那个女人?”苻鸢目光尖锐的看向他,带着郁怒。 容齐垂目,没有说话。 苻鸢愤怒于他的沉默,嘴角几乎抽搐一样的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怀了孽种?” 容齐抿紧唇角,不必刻意,便显露出他心中难宁。 “齐儿,”苻鸢弯下腰看着他,温柔的劝道,“不要再想着那个女人了,她都把你忘了,如今还怀了别人的孩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母后都可以帮你找来,元家的女儿怎么样?那小姑娘从小就喜欢你—— 容齐别过头,表示拒绝。 苻鸢眉间闪过一丝怒意,又被压住了,弯下腰,仍然好声好气的劝说道,“你以后只要乖乖听哀家的话,整个江山迟早都是你的,什么样的女人不能有?” 手指在袖中一紧,容齐表情紧张抬头开口道,“母后,你答应过朕的,不会伤害漫儿!” 苻鸢眉峰一厉,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对着容齐,她实在难有耐心,“那就要看你的表现。” “朕知道了。”容齐再一次垂头,忍耐的回答道。 苻鸢一撇嘴角,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她走后,宫侍小荀子连忙上前要扶了容齐起来。 容齐挥开他的手,自己扶着膝站起来。 他知道,母后这是着急了。 北临那边的进展,没有她想要的顺利,林申只是一条疯狗,除了咬人,其他都不会。 北临朝局的渗透,因为近来一些局势的变化,变的难以掌控。 还有,漫儿…… 容齐担忧的蹙起眉,母后没说的,才是问题所在——母后不会容忍那个孩子。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可以解了漫儿身上的天命之毒。 容齐想起自己的出身,唇边现出一缕苦涩的笑。 其实,另外一个办法更好? 。 不管如何,这一次,拼尽一切他也要护她周全。 ----- 傅筹目光复杂的注视着容乐公主。 不知是否因为怀孕,公主最近显得温柔了许多,不只是对他,仿佛整个人都透出柔和而愉悦的光彩。 他的妻子,终于在怀孕之后,对他展颜,然而他却无法高兴起来。 林申的话犹然在耳边:“不要忘记你是谁!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忘记自己的血海深仇?忘了自己的母亲?更何况……你确定这个孩子是你的吗?” “将军?” 傅筹回过神来,看见妻子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垂眸掩住自己复杂的神情,露出一贯温和的浅笑,“啊,抱歉,我方才走神了,容乐你说什么?对了,过年想放烟花?这自然没有问题!我还是头一回在府里过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准备,这将军府就交给容乐你布置了,需要什么吩咐项影就是了。” 公主探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了。” “天色不早了,我还有点军务要处理,你先睡吧。”傅筹站起来,体贴道。 公主站在门边,像往日一般目送他离开,在他走下台阶的一瞬。 在傅筹走下台阶的一瞬,公主突然开口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傅筹浑身一震,回过头来,半晌才低声道,“你看到了。” “这样的伤,瞒得过别人,还能瞒过你的妻子吗?”公主道。 “吓着你了?”傅筹轻声道。 “你若是不愿说,我便不问,”公主道,“但若是什么时候,你差一个帮你上药的人,可以回来找我。” 傅筹神色一僵。 有一个人,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那个人曾每一次在他大仇之日,受穿骨之痛的时候,都陪在他身边,在第一时间冲上来帮他上药。 但今年,她不在。 她有了特殊的任务,不必在这一日回去复命。 公主上药的动作很轻柔也很迅速,在这一点上,有点像那个人。 傅筹侧过头去,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在某一时刻,他突然觉得公主的眼神,有点像秦湘。 带着隐忍的怜惜。 这种扰乱他心神的神态,让他微微有些烦躁不安。 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像失去了什么。 自从诊出怀孕,他们便分开来睡,公主上完药,径直往里屋去,关上门。傅筹熟悉的走进公主的书房,躺为他准备的榻上,却彻夜无眠。 他知道,他需要一个决断。 一边是他十几年的仇恨,一边是他的妻子,以及未出生的孩子。 积雪覆盖了庭中的松树。 “好大的雪啊!”裹得厚厚的宗政无郁,把手笼在火盆上搓揉,“以前听说南境暖和,现在看来,比中山还冷啊。” 他有些羡慕的看着就穿着长袍的宗政无忧,“七哥,你穿这么点不冷吗?” 宗政无忧斜倚在座上,摆着棋,懒洋洋的挑眉看他:“谁让你不好好练武功,一天到晚就想着偷懒。” “可饶了我吧!”宗政无郁道,“一天乱七八糟的政事,我都处理得头昏脑涨,哪还有时间练武啊。况且——”宗政无郁嘿嘿一笑道,“七哥你的武功,也不是勤奋练成的嘛。” 宗政无忧双眉一紧,眼神刺了过去。 无郁连忙抬起双手讨饶:“对不起七哥,我说错话了。” 宗政无忧出了口气,“你的事情都做完了?” “七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宗族势大,盘根错节,那些老狐狸,狡猾的很,最惯阳奉阴违,我可搞不定,多亏了孙继周大人愿意帮忙,我都交给他处理啦。”宗政无郁叨叨念道。 宗政无忧在棋盘上敲打着棋子,南境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纵使有师兄无相子帮忙,至今仍然没有探到底。 他心里怀疑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但是可疑的对象太多,实在难以确认。 “殿下,京城来人。” 宗政无忧面色一顿,扬声,“让他进来。” “最近有什么新的消息吗?”宗政无郁连忙问道,“对了,昭芸,有昭芸郡主的消息吗?” “这是昭芸郡主托属下带给陈王殿下的信,”侍卫双手托起一封信道。 宗政无郁眼神一亮,蹭过去,拿了信,随口问,“京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也不知算不算,”侍卫犹豫了一下,“就听说卫国大将军夫人怀孕了。” 宗政无忧顿时眼神一沉。 无郁肝都颤了,赶忙将侍卫挥出去,“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走走走,赶紧走,休息好了,赶紧回京城去。” “七、七哥,”宗政无郁期期艾艾的凑过去,“你别多想啊,京城那些人那些事,过了就过了……” 宗政无忧盯着棋盘片刻,只觉得索然无味,什么都没意思,伸手把棋局抹了,“行了,卫国大将军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出去练一会儿剑,你回去慢慢看昭芸给你的信吧。” 无郁悄悄打量了一会儿他七哥,也看不出什么脸色变化来,放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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