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天晚上,宗政无忧却突然不打招呼,先了回京的队伍一步,快马加鞭,冒雪赶路回京。 只是回了中山城,宗政无忧又哪里都不去,到宗政无郁随队回京,他都还一直呆在黎王府,没出过大门。 在宗政无郁回来,好容易将宗政无忧拖进宫的时候。 几百里外,秦漫坐在一处匪寨熊熊的篝火边吃着烤羊。 她吃的不快,撕成小条,慢条斯理的小口咀嚼,不太有胃口。 只是,大冬天的这里也实在没别的东西,现在又不能不注意点。 她上身穿着月白的素色长衫,下摆却露出骄艳似火的红裙,裙边是金光闪闪的刺绣,以及一双精致的凤头鞋,实在秀美得不像个土匪。 下头有些汉子,不断的偷偷看她,却在她抬头的时候,不敢和她对视一眼。 这位新任的大当家美的跟天仙似的,大雪天却穿着这样一身,实在看着就有毒。 都说人无横财不富,秦漫打劫了容齐给傅筹的粮草,发现这实在是一条生财、聚众的路。 北临这几年老天爷不给脸,就没有一个风调雨顺,宗政殒赫又连年对外用兵,赋税沉重,于是自然匪患不少。 秦漫圈了几个要路,果然都有呼啸成群的山匪。 搞定他们也简单,先搞掉老大,再胡萝卜加大棒,一顿收拾,反正做山匪的,还真没什么良民,其中少少的有几个人才,被她收为己用,不陷在这里头。 剩下的加起来也有几千的数,教一教令行禁止,队列变换,也算是能用,有事的时候当个添头。 她以前不知道,以为天仇门和无影楼差不多,一个门派几百人顶天,后来才从湘儿那知道,天仇门光是死士便又数千人,而且都练武,不是寻常兵士。 显然西启的税收没被林申浪费。 所以,她手里没点人,还真有些不踏实。 兄长无相子对这些寨子比她更有兴趣,将它们打造成各种军事堡垒,派人驻守管理,显然是在原当初参军被阻的旧梦。 秦漫抬头望了望天,准备早些就寝,明日回中山去。 这一冬的雪实在不像瑞雪兆丰年的雪,若是父亲尚在,怕要叹民生多艰。 新年将至,且不知明年今日,是野草无寻,还是御殿金堂。 宫禁深深,冷宫之中的森阎宫,十三年前的大火过后,一直没有修缮,虽然未曾倒塌,但窗门皆败,整座二层楼宇被烟火熏得漆黑,偶尔有幽小的影子窜过,在无月的寒夜,尤显得幽魅吓人。 夜里,连打更的宫人都不敢靠近,实在是整个北临皇宫中一处静僻之处,渺远的欢笑热闹,若非内功精深耳目灵便之人,在此处都全然听不见。 新年之际,宗政殒赫照例大宴群臣,同时皇后傅氏则在后宫之中招待女眷,不过今年格外热闹。 因为今日的宴会同时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为黎王选妃。 秦漫稍微有些好奇,这一日会选出个什么结果。 今日本来“公主”是可以留在府中安心养胎的,傅筹却偏亲自选做了新衣,带了公主赴宴,用意再明显不过。 “师妹,”李志远佝着腰,如对君上般恭敬,“黎王选妃成亲后,陛下要留他在京中委以重用,太子这些日子颇有些不安。” 不安不过是委婉的说法,秦漫是听说的,据说太子最近常喝的酩酊大醉,借酒发疯,殿中抬出不少人了。 有这些日子的经营,太子在宫外民间颇有宽和仁善的名声,只有他们这些人才知道,太子还是原来那个太子。之前若非李志远反复劝诫,太子都不会替公孙氏伸冤,甚至都开始考虑换太子妃了。 “今年这场大雪来势颇急,江南江北恐怕百姓又要遭罪了,”秦漫将斗篷兜帽掀开,望着飞檐上的积雪说道。 “师妹心怀百姓,想来恩师泉下有知亦会欣慰。”李志远躬着身,此话便显得变了味道。 他悄悄的往秦漫腰间扫了一眼,只见纤腰如旧,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直到今日,这位师妹的身后势力,想要做什么,他仍然一无所知。 之前,宫外的一些风声,他听了不少,但他没想到秦漫会把宝压在太子身上,又或者,她是准备直接做太后垂帘听政?她对太子本人表现的实在不够上心。 “我的意思是,”秦漫转过身来,“太子既然经营名声,便好好经营,这次是个机会,上书替民请命,请旨赈灾。整个朝廷都盯着黎王选妃,和伐尉之事,太子这时候站出来说赈灾,陛下心里就算不高兴,却也绝不能拒绝。” “是,师妹说的是,”李志远连忙应道。 “赈灾的款,你替他多看着点,不要吃的太多。”秦漫看李志远面露难色,也知道太子爱财,“提醒他,宗政无忧在侧,他若是吃相难看,恐怕少不得被黎王仗义直言。” 秦漫知道太子心里根本没有“民生”二字,如果真让他得了这个机会,那钱能用到百姓身上的怕是没有多少。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提醒一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生于此世,生于此国,便是那些普通百姓的命运如此。 说起来,她正好让师兄在无影楼选些机灵的人,潜入周围几国,看看这次雪灾,各国如何行事,正可趁此机会,窥见各国君主的才能与气度如何。 “是,属下一定尽力,”李志远应了,却不敢保证,又低声道,“还有公孙氏那边,太子实在不愿上心。近来太子亲近卫国将军,还是想在北伐的事上出力,来讨陛下欢心。” “他这是白费力气,”秦漫望着积雪的宫墙,“宗政殒赫不会让他带兵的……估计傅筹也不行,宗政殒赫对他已经起疑了,既然要给宗政无忧安排位置,还有什么比主持伐尉更合适?” “您的意思是,这次伐尉的主将会是黎王?”李志远连忙问道。 “这个嘛……可说不准,”秦漫笑了笑,“让太子先碰碰壁也好,如果真想领兵,明年春天倒是好机会,如果宗政殒赫要征税招兵,明年春天北临必有内乱。” “当真?”李志远一惊,继而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秦漫既然笃定说乱,那必然是要乱的。 他知道秦漫不喜欢蠢材,连忙心思一转,“可是陛下会用太子吗?黎王——” “平乱这种不得人心的事,这位陛下怎么舍得黎王?”秦漫勾勾唇,“太子若是请命,陛下必然是准的。” 只是给的军队粮草可就难说了。 “那属下先准备着?” “先做好赈灾的事,这件事,你要多上心,不要被黎王拿了把柄。” 秦漫看着后花园的方向,虽然天寒地冻,少女们的热情,倒是要把后院的雪都融了。 于此同时,坐在宗政殒赫下首的宗政无忧,并没有看正使出浑身解数展现技艺的少女,只低头望着茶杯仿佛在出神。 他根本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傅筹对“公主”有多体贴,他们有多恩爱,但那些声音总是不断的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逃避不得。 “容乐尝一碗连锅汤,正好暖一暖身子。” “这茶有些凉,还是不要吃了。” “这道金玉满堂容乐可是喜欢?日后让府里的厨子也学了,做一做如何?” …… “多谢将军。” “是。” “不必劳烦了。” …… 她的话虽然不多,语气却温和轻柔,他极少听到她这样的声音。 宗政无忧越听越觉得憋闷,将手中的杯往桌上一放,仍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难受的地方。 庭中的少女难掩失落。 另一边,傅筹手中的著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扬了扬,对公主道,“容乐,我去更衣,容乐你能稍等我片刻吗?” 公主往他脸上一看,低声道,“将军自去便是,只是这宫中,将军还要多加小心。” 傅筹唇抿了一抿,继而露出一个微笑道,“多谢夫人提醒,夫人放心便是。” 于是,宫殿曲折的回廊边,宗政无忧和傅筹狭路相逢。 傅筹走了一刻钟,一个宫奴匆匆进来,走到秦湘身边,小声对她说黎王请公主玉桥边相见。 这伎俩未免太过粗陋,秦湘勾了勾唇,没有动。 “公主殿下,”宫奴脸色露出着急的神色,声音提了提。 “怎么了?”不远处的傅皇后露出关切的表情,“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身边的宗政殒赫目光也随着转了个过来。 明明暗暗的目光聚集,那宫奴还要说话,秦湘已拿帕子擦了唇站起来,屈了屈膝,“是容乐有些不适,想要先行回去了。” 秦湘话音刚落,傅筹便步入亭廊,面带担忧的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关切的问道,“容乐,你不舒服吗?可需要请太医瞧一瞧?” “将军不必担心,”秦湘抬眸直视傅筹道,“容乐只是有些疲惫,未免失礼,想要早些回去而已。” 傅筹神色微微一变,顿了顿方才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行告辞回府。” 他终于放弃的今日的计划,上前同傅皇后致歉告辞,又亲手将斗篷披在她的肩上,替她系好。 秦湘眉梢轻轻一动,低头微微露笑。 然而,事情就是这般凑巧。 在傅筹辞出,正欲带公主回府的时候,却在途中遇见了宗政无忧。 两边迎面相对,同时一愣。 “黎王殿下,”傅筹率先开口,“方才宴上,皇后还在找殿下呢。” 看来天命如此了,傅筹心中冷冷一笑。 宗政无忧没有看他,紧紧的盯着落他半步的公主。 “殿下,”傅筹挡住他的视线,“内子胆小,还请殿下见谅。” 胆小?秦漫? 宗政无忧冷笑一声,“傅将军,原来也是自欺欺人的人吗?” 傅筹顿时像被冒犯了,目光锐利的射向宗政无忧,“黎王殿下此言何意?” “容乐长公主殿下,怎么,不愿见我这个旧人吗?”宗政无忧将旧人两个字咬得极重。 “容乐见过黎王。”秦湘低声道。 宗政无忧眉心皱了皱,上前一步,目光在秦湘的面容上扫过,压着怒气忍气吞声道:“她既然怀有身孕,你今日就不该带她来。” “黎王殿下似乎很关心我家的夫人?”傅筹眉峰一耸,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意。 “将军,我们走罢。”秦湘已经明白,就在方才傅筹必然同宗政无忧说了什么。 看来,来找她的宫奴怕还真是宗政无忧的人。 因为公主没有去,故而宗政无忧才回来。 秦湘当然明白傅筹为何这样做,他这是要试探宗政无忧对容乐公主的态度,好继续他们的计划。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宗政无忧道,“你都不应该以伤害她为代价,否则本王必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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