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梁与法保未曾见识过阿芙蓉毒发之人,哪里会怀疑,自然应下,伸手解开。 束缚一除,王祎与阿楚珲飞快冲出去,王梁与法保懵在当场,等二人回过神来,王祎与阿楚珲已经被侍卫架着扔了回来。 知道自己出不去,王祎只能求助亲爹。他强忍着难受,爬到王梁身边:“爹!你救救我,救救我!” 王梁虽恼恨他骗自己,可到底是亲儿子,还是嫡子,以往也是疼爱有加的。看到他这副模样,如何不心疼。 “再忍忍吧,忍过去就好了。” 又是忍,为什么要他忍!王祎快疯了:“不!我忍不了了。爹,你给我一点烟膏好不好。就一点,一点点就好。我求你,求求你了!爹,我真的好难受,再不抽烟膏,我会死的。爹,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吃了这一次,我以后一定戒。” 王梁心如刀绞,可这让他怎么办?别说刘太医一再嘱咐不能再用,就说这阿芙蓉,全被太子收缴了,他也拿不到啊! 王梁偏过脸去,强忍着不让自己去看,他怕自己会心软。 王祎哭求耍赖打滚,招数用尽,王梁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王祎一双眼睛变得通红:“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要一点点烟膏,只要一点点而已。你不是说最疼我吗,为什么不肯给我。” 他仿佛失去了理智,冲上去将王梁扑倒,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给不给我,到底给不给我!” 侍卫察觉不对,上前将人拉开。王祎猛然被人推倒,脑子似乎清醒了些许,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对亲爹动手。 “不!不是我,我怎么会这么做,我怎么会……不会的……我……” 毒瘾的侵蚀再次袭来,王祎控制着自己缩在墙角,抱着床腿,拼命用自己的头去撞墙,转而又滚在地上,双手不断挠着自己。脸上,脖子上,手臂上,身上,全是血痕。 “爹!你快走,快走。爹,为什么不给我药。爹,我受不了了。爹,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王祎的声音越来越凄厉,满含痛楚。一会儿害怕自己会再度失去理智对父亲出手,一会儿又想要父亲帮忙给阿芙蓉,一会儿又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理智在泯灭与回笼之间反复横跳,精神趋于崩溃的边缘。 王梁捂着被掐的脖子,还没从儿子居然会对他动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儿子不断对他说对不起,转而又请求他杀了自己的情形。惊骇,错愕,触目惊心。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从心底蔓延。 隔壁的法保就直接多了,他儿子好几个,这么一个庶子,平日关系还过得去,但庶子要对他动手,他就不干了。先一步将阿楚珲踹飞。 “不孝的东西,居然对你老子动手!你自己染上这玩意儿,怪老子吗!你见赫舍里家谁给崔家人脸了。你居然去跟他们混,被他们坑了也是活该。没脑子的东西。” 法保气呼呼出门,唤了侍卫来:“把他重新绑起来。老子就不该给他松绑!让他戒,一切都听刘太医的。戒掉了就回家,戒不掉也是他的命!” 说完,直接走了,头也不回。 没多久,三号房四号房的家属到来,画面重演,情形大同小异。 在各种恳求无果后,他们试图冲出去,被人拦下,死拽着门框不撒手,手指在木门划过,在地上划过,在墙上划过,留下斑驳血痕。十指鲜血仿佛都不知道疼。也有勉强找回一丝理智地,如王祎,不停撞墙,头破血流,企图借由疼痛抵消对烟膏的渴望。 他们暴躁,狂啸,开始自残,甚至企图自杀。但都被侍卫阻止,最终重新被捆绑起来,动弹不得,只能口中凄厉嚎叫。他们谩骂,求饶,卖惨,示弱。绞尽脑汁,用尽一切手段。直到最后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再不能言。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过程异常漫长。好在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这一次发作到了劲头。他们停歇了,累了,缓缓沉睡过去。 今日的这一场观望对康熙的冲击是巨大的,便是对早有心理准备的胤礽也足够惊骇,但陪伴在侧的纳兰明珠却显得尤为平静。因为这样的场面,他这两日已经见过了。震撼惊愕恐惧以及不敢置信等等情绪在他的身上都过了一遍,然后变为彻底的心寒。 看着这些人,看着这一幕幕,他总会想,大阿哥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即便这两年他对大阿哥略有些冷淡,从前十几年,他对大阿哥可算掏心掏肺。大阿哥怎么能亲手把这种东西送给他吃。是的,亲手。 尤其是第二回 ,他借口忙碌没有应邀,大阿哥还特意将神仙汤送到他的府上。 大阿哥…… 明珠心头一片寒凉。 康熙站起身,一步步往外走,他走得很慢,仿佛脚下重逾千斤。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胤礽要他来这一趟了。太医说过阿芙蓉的危害,胤礽也说过。甚至他还看过刘太医的记载。但那些简单的文字与话语,哪里有亲眼所见的画面来得震撼。 试问,若他们的八旗子弟全都染上这种东西会如何?再试问,若大清的子民全都染上这种东西会如何? 康熙双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阿芙蓉,是灭绝人性之物,毁家灭国之物。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梁九功,回宫!召朝中二品以上官员都来见朕。今日派去江传信的人可启程了?若未启程,换八百里加急送往江苏。若已启程,八百里加急再送一次!” 阿芙蓉是在京师聚贤庄发现,可鬼知道大清境内其他地方有没有。这种东西不能留,绝不能留! 胤礽目的达到,微微勾唇:“汗阿玛,聚贤庄所用阿芙蓉不知是外邦来的,还是自行种植制作。用阿芙蓉做的东西要杜绝,源头也要杜绝。儿臣建议,对外,加派人手在各港口进行搜查,凡从海外而来的货物,都需严格检查后才能入境。 “对内,我们可以将阿芙蓉的样子画出来,绘制无数份,发放各地,令各地官府张贴告示,在辖内搜查。由地方官员一级一级通知下去,经县令,镇长,里长,村长等在全国做宣教。 “另外,可以给予一个月缓冲期。若有种植的,如果只做观赏,未将其果实炼制过,一月内销毁,不做惩处,朝廷不追究。 “但若是在官府公示,各地宣教一月之后,仍然种植。一经发现,五棵以下,由官府毁去,罚银赎罪。五棵以上,三年牢狱。十棵以上,五年牢狱。以此类推。若数量多,甚至是大片种植的。” 胤礽顿了片刻,咬牙突出四个字:“罪同谋逆!” 这番处罚力度可比后世大多了,但此时大众对阿芙蓉的认知有限,若不下狠手,如何杜绝?乱世用重典,便是这等道理。 康熙沉重点头:“好!” “那汗阿玛快去吧。委派谁人为钦差大臣,彻查之事如何进行,还需您与大臣商议决断呢。” 康熙有些讶异:“你不随朕一起回宫?” 胤礽摇头:“不了,我想去顺天府看看有没有别的进展。” 康熙一想也是。聚贤庄那些人还在审呢,若能让周庄主开口,得知进一步的消息,彻查起来目标也更明确些。 “好。” 得到康熙允许,二人就此分道扬镳。只是胤礽万万没想到,他刚到顺天府与胤禛说了几句话,正打算去看看刑房的情况,小池子便送来了宫里的消息:“主子,刘贵人的急报。” 接过他手中的信封,胤礽眼皮一跳,刘贵人与他的来往是私下进行的,若非十万火急,若非事情严重程度极为重大,她不会让人紧赶着送这么一封信来,尤其是在明知他正忙碌阿芙蓉之事的时候。 带着此等想法,胤礽展开信,一目扫过,差点惊呼出声。 他就说燕燕怎会突然招供,且她招供的那些内容,与朱和潍的过往,对他们来说,半点作用都没有。他们最想知道的信息,譬如阿芙蓉的来源;譬如别处是否还有聚贤庄;譬如江南的据点;譬如朱和潍的相貌资料。她一字未提。 可见她想招供是假,有其他企图是真。胤礽一直在想,她这么做的企图是什么。原来竟是在给燕喜创造机会。 胤礽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的阿芙蓉事件,竟然会将五年前的旧事翻出来。 他抬头看向远处巍峨宫墙。看来如今不只前朝会有大动作,后宫也要大变了。
第105章 毓庆宫。 路上小池子基本已经跟胤礽说明了始末。 “自打聚贤庄的事情暴露后,东五所那边围了起来,燕燕被抓,大阿哥关进了宗人府,主子让方姑姑传话给刘贵人,让刘贵人盯紧燕喜。刘贵人说,出事后燕喜一直很紧张,很不安。今日燕喜出了咸福宫。秋萍一路跟着,看到她去往承乾宫的方向。” 自孝懿皇后去后,承乾宫现如今一直是小佟佳氏住着。 “她在承乾宫门前站了许久,犹豫踌躇,不知道想做什么。承乾宫的宫女出来,她突然躲到一边,后来似乎是怕被人发现,匆匆跑了。因为走得急,怀里的东西掉了下来,她脸色大变,手忙脚乱捡起来,重新塞进怀里。 “她也没有立刻回咸福宫。躲在没人的角落里抽泣,口中不知道呢喃些什么。秋萍觉得这情况不对劲,报给刘贵人。刘贵人使计堵住了燕喜,让秋萍等人缠住她,自己好似不经意扯了她衣服一把,让她怀里的东西再次掉了出来。这一看,刘贵人就发现了大问题。” 胤礽一边点头一边往里走,方雪青迎出来:“刘贵人觉得此事应该与燕燕有关,不仅关乎后宫,还关乎前朝。她先给太子报了信,也是想让太子知道消息,心里有个底。 “她原本打算着直接交给皇上处理,以免耽搁时间,错过什么信息。可皇上那边一回宫就召了大臣议事,梁公公也在里头守着。刘贵人就把燕喜送毓庆宫来了。” 胤礽进殿后,果然看见燕喜跪在正中,整个人畏缩成一团,颤颤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方雪青又将一封信件递上,胤礽眉眼一挑:“就是这个?” “是!” 胤礽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怪道当初佟佳氏要死。以死了结此事,还谋得了皇后追封,极尽哀荣。倒是精明。可惜这等证据留在世上,总有翻出来的一天。她所有谋算终将成为一场空。 胤礽看向燕喜,还没开始审问呢,外头吵嚷起来。听声音就知道是平嫔。 胤礽收起信件,扬声道:“请平嫔娘娘进来。” 平嫔入内,第一眼就看到燕喜,心头大跳,微微蹙眉:“太子殿下见谅,非是本宫有意要来打扰你,而是本宫身边的婢女不见了。燕喜这丫头是本宫用惯了的。今儿小半日没见到人,没她伺候着实在不习惯。不知太子殿下想使唤燕喜做什么,可使唤完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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