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叹了口气,没理她,转身往自己院子走。 她并不同情贾冬,就算是有人算计,也得她自己起了这个心才能成,就是可惜了傅婉,这年代没几个人敢违抗父母之命,挺老实一孩子,前途差点毁了。 贾冬如今在安国公府的地位全靠荣国府,她们断交,可想而知这对母女会受什么待遇。然而阮卿心里也只是晃了一下便冷了下来,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今天能算计贾珠,明天她就敢算计更大的。 二十多年的交情啊……阮卿心里阵阵苦涩难言,她的朋友,可能以后除了吴茗和郦芷这些注定和她一条路的朋友,以后都会一个个离心或走散吧。 友情有的时候值钱,也不值钱。 她回到院子的时候,姜汤刚熬好让下人端了过来,这个天气人都极易感染风寒,姜汤几乎是一天十二时辰全都有在备着的,因此总共也没花多少时间就送到了,风寒在这个年代能要人命,阮卿不敢拿宝玉身体开玩笑。 她走进去的时候,百灵正用热水淋湿手帕后拧干在宝玉脸上轻轻擦拭,圆嘟嘟的小脸冻的有些发红,阮卿看下人端了一大碗,想了想让人去拿小碗分了两碗,自己站在宝玉面前,轻轻吹了吹上面的雾气,然后一口饮尽。 ——卧槽烫死了! 阮卿舌头发麻,连姜汁的辛辣味都感觉不是很明显了,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身上很快就传来阵阵暖意,她道:“子不教母之过,你今天能说出这种话,是我的过错,所以我替你分担一份惩罚。” 宝玉刚刚大概以为自己躲过了一截,见状眼眶又红了,他是真心敬重父母,阮卿来这一手,让他连原本撒娇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缓缓松开抓着百灵衣袖的手,迈着小短腿跑到剩余那一碗姜汤面前,端起来轻轻吹了吹。 他抿了抿唇,小手捧着碗,等热气没那么明显了就闭着眼就往嘴里灌。那碗虽说是小碗,但也只是相对大人而言,捧在手上活生生有他的脸那么大,喝了一半就咽不下去了,百灵看了难受,忍不住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阮卿。 毕竟是自家孩子,看他这样阮卿多少也不舒服,叹了口气点点头随她去了。 百灵上前就要去拿碗,低声道:“够了,二爷,快给我吧。” 贾宝玉却是摇了摇头,绷着一张脸说:“我该受的。” 一碗姜汤喝下去,小孩白嫩嫩的一张脸都憋红了许多,阮卿又拉着他的手输送了些灵力。 宝玉的身子不算健壮,这些年都是阮卿和百灵画眉劳心劳力才好歹给他调养的没那么容易生病,但孩子都脆弱,可能吓一场就能出事,他这次还是又吓又跪又吹风的,阮卿心中还是生出几分担忧,灵力不要钱似的往里输。只是千防万防,贾宝玉第二天下午还是发烧了。 临近新年,孩子病了可不是小事,百灵嘴严,她们说的话没传出去,阮卿才能清静的照顾孩子,别人过来看了几次,除了贾母挡不走外,其他人都让她挡回去了。 她有些抱歉,答应了大公主要去帮忙,结果孩子病了,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去,说话简直跟玩似的。 不过大公主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只让人来给她送了些药材,也算是安慰。 孩子一天不退烧,她就一天什么也不做守在床边,好在宝玉有她前面输入的灵力作为基础,虽然烧的迷迷糊糊,但到底不至于神志不清,当天夜里就清醒过来了。 他烧的厉害,却还能知道是母亲守在床边,半睁开眼睛,断断续续道:“夜深了,太太怎么还不去休息?” 他大半天都烧着,嗓子疼的沙哑,说完就皱起了眉头咽了咽口水,极其不舒服的样子。 阮卿赶紧让人端水过来,给他小心翼翼喂进去,才叹息道:“你不退烧,我怎么睡得着?” 贾宝玉喝了水后精神好多了,眯着眼半靠在床头,笑道:“太太不怪我了?” 阮卿摸摸他的头,说:“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怕教不好你。” 他还有些睁不开眼,想睡一会,又精神的很,感受到母亲心里的慌乱,想了想就道:“太太跟我讲讲你小时候吧。” 阮卿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她接收到的王夫人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想了想也只能说自己小时候:“我们家得宠的姑娘,都是照做男儿养的。” 她先是按着从王熙凤那里得来的猜测胡扯了一句,才道:“我小时候不怎么听话,总是让母亲头疼,什么都敢做,连男孩子都得绕着我跑,生怕被我捉住打一顿,我有个关系很好的发小……姐妹,她祖母不喜欢我,她闯的祸都会说是我做的,母亲心疼我,就不让我去和她玩,可我总会偷偷跑出去,谁也看不住。” 贾宝玉沉默良久,在阮卿都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才突然问道:“太太这么好,也会有人不喜欢吗?” 阮卿这辈子还没听人说过自己“这么好”,一时被逗笑了,捏捏他的脸,道:“我又不是金子,人人都喜欢,何况就算是金子,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呢。”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太太不会觉得委屈吗?那姑娘的祖母不喜欢你,还这么说你,你为何还要和她一处玩?” 小孩子都是活体十万个为什么,阮卿也没有不耐烦,就道:“不管她说什么,总归……不敢传扬出去,影响不了我多少,我管她喜不喜欢我,我和朋友的感情是真的。再说了,她不喜欢我,她孙女却总和我一处玩,多爽,我就喜欢她看我不爽但又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 贾宝玉怔怔听着,良久才说:“我倒是不曾见过这样洒脱的太太……母亲现在这样谨慎温和,是后来吃了什么苦吗?” 阮卿就是随口说来玩玩,却没想到他这么会举一反三,好笑的同时眼眶也有些酸,偏头看向别处的时候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受的委屈已经算很少了,毕竟在这里她只是过客,受了什么委屈都能一笑而过,只是难免要为孩子们操心。 她生在现代,还没入社会就有了任务者的身份,可以选择不嫁人不恋爱,遇到渣男就捏死,可这些孩子们呢? 她养了三个女孩子,谁都舍不得送出去,贾元春身份尊贵,有两个亲兄弟护着,尚且还可能遭受无数委屈,更别提剩下两个庶女了。 她精心照顾的孩子,凭什么要送去别人家伺候别人,别人吃饭她站着,丈夫不让她坐就不能坐,不生子不纳妾要忍受流言蜚语,当一大家子的管家婆,吃力不讨好。自家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嫁了别人就不是自己家的女儿了,凭什么呢? 阮卿低下头不再多想,微微笑了笑,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道:“人生在世,谁能不受点挫折呢。你要是心疼我,就快点长大吧。” 她说:“别多想了,好好休息,睡吧。” …… 小孩子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了第二天,宝玉已经能下床走走了。 贾府那些病后净饿几天的毛病早就让吴茗拿着医书有理有据地驳回去了,因此阮卿大清早就带着菜谱让人去厨房点一些适合病人吃的饮食了,可惜她是主子,好说歹说下人们都不让她进厨房,百灵差点就要去找张氏了,她才悻悻作罢。 到了用膳的时辰,阮卿本来想随便应付一下就行,贾母已经免了她这几天的请安和伺候用膳,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想回院子里去,谁知还没走几步,贾母身边的鸳鸯就过来叫她去正房。 阮卿一怔,这些天要不是不合规矩,贾母都想住二房来了,即使是这样,她也是天天打发人来问,阮卿吃饭时间久一点可能都会被她指责不关心儿子,怎么会特地让人叫她去伺候用膳? 她第一反应就是警惕,后来又觉得不可能,鸳鸯是原剧情里被贾赦逼婚的那个鸳鸯,忠心是可以肯定的,虽然现在才十三四岁,但办事稳妥,不至于被别人骗,估计贾母是真有事。 于是她稍微放松了一些,嘱咐百灵回去好好照顾宝玉,这才跟着鸳鸯走了。 原本阮卿并不当回事——毕竟十多年来贾母都没怎么摆婆婆的架子为难她,直到她看到座上贾母铁青的脸色,心里秃噜一下,才觉得不对劲。 她一进去贾母就冷淡道:“老二家的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刚好尤氏在,阮卿赶紧冲她使眼色,示意她去找张氏求助,这态度绝对不对劲,阮卿没有应付婆婆的经验,怕火上浇油再给吵起来。 尤氏也不知道看没看懂,垂着头出去了,阮卿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福身请安。 贾母冷眼看了她许久,才嗤笑道:“得了,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安好。” 阮卿怔了怔,一颗心忍不住缓缓沉了下来。 第74章 【74】 也不知道贾母是憋了多大多久的火气,指着阮卿引经据典地从头骂到了尾,阮卿跪在地上还有些恍惚,寻思着这么一大段话简直可以入选与人对线模板了,阴阳怪气又不带脏字,还博古通今,咬文嚼字,实在是骂人对线的经典之作,拿出去能横扫一片的那种。 简化一下,就是我从未见过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女人,上不敬丈夫,不孝公婆,下不养子女,抛头露面,不安于室,贾珠还没好全,宝玉不久前又高烧,养出来的女儿还一个比一个离经叛道,也不知道贾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她这个媳妇。 阮卿百无聊赖,甚至想打个哈欠,如果不是跪着实在疼,她感觉自己都要睡着了。 就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忐忑的声音,小心翼翼道:“老太太,东院的大太太来了。” 贾母声音一顿。 她对阮卿有诸多不满,以前都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即使是现在,她的不满已经快要压不住了,依旧得顾及其他孩子的面子。 她可以关上门来教训阮卿,但不能让任何人看了去,不然她的宝玉,她的珠儿,以及元春那几个丫头的面子往哪搁? 贾母脸色铁青一片,良久才给阮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起来坐着,这才道:“让她进来。” 阮卿赶紧窜起来坐回自己座位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贾母对脸色更难看了,类似于那种想发火又发不出来的便秘感觉。 她缩了缩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张氏很快打了帘子进来,目光在阮卿腿上扫过,眼里略微漾起几分笑意,随即很快消失不见,她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道:“呦,原来弟妹在这呢。” 阮卿无奈的笑笑,起身回礼。她腿还有些发麻的疼,虽然有灵力缓解,却也实在不舒服,因此这个礼并不算周全,好在此时也没人计较这些。 贾母冷哼一声,压根就不信张氏不知道阮卿在她这,蹙眉问道:“你不是来请过安了么,又回来做什么?” 张氏确实是来请过安了,正好尤氏今天来和贾母说自家妹妹临近的婚事,她惦记着小孙女,就先请辞回去了,这不是刚回去没多久,就见尤氏让人过来说阮卿被罚了么? 她是知道阮卿的,和那元春一样的离经叛道,也就是顾及孩子才看着温顺一些。当时大公主过来说看中阮卿的办事能力,想给她请个官,张氏心里就有了点预感,惊讶却也不惊讶,但贾母发难是肯定的,就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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