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那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也不慌张,将来时完善的说辞大概总结了一下,道:“这不是儿媳愚钝,自大丫头出生后就琢磨着给她起个好名字,只是儿媳书读的不多,不如老太太文采斐然,就寻思着来让老太太起一个呢。” 贾母瞪了她一眼,哪能听不出张氏是在给阮卿解围,但她也确实骂累了,再加上阮卿一直不吭声,她也有点下不来台,正好台阶递过来了,就干脆顺坡往下爬:“这辈姑娘从后叶,小子从草头,大丫头是第一个姑娘,又是嫡出,马虎不得,便——” 她顿了顿,思考片刻,道:“名蔚吧,与她兄弟一起排。” 张氏怔了怔,这可是意外之喜了。她脸上露出几分喜悦,喜气洋洋地连连道谢,倒是忘了她一开始来解围的目的。 按照族里下一辈的起名的话,这个姑娘原本应该叫贾x叶,但毕竟是起名,基本都是交给长辈,起了什么是什么,她虽然是大丫头的祖母,但上头毕竟还有公婆,不敢越俎代庖为孙女提高身价,有了贾母这句话,以后孙女在婚嫁上可能都会容易许多——毕竟同为国公府嫡长女,元春可都是和姐妹们一起排的。 贾母说完这话斜眼看了阮卿一眼,似乎是对她不满一样,阮卿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还想要遮掩态度,现在却又毫不掩饰了。张氏却很快回过神,笑意盈盈地挑起关于贾蔚的话题,将这事岔开了。 直到贾母有意无意地提起元春,为她至今不婚而感到发愁,并且训诫张氏和王熙凤一起好好教养贾蔚,日后才好和元春一样疼爱弟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也是在安抚张氏吧? 这二十年来大房嫡长子都为幼,明明是更为尊贵的袭爵长子,对着二房的贾珠反而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大哥,以后荣国府贾琏才是顶立门户的家主,上头顶着个大哥,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挑拨,毕竟弟弟可以训斥教养,大哥却只能敬着。 贾母给这个嫡长重孙女和兄弟一起起名,也是一种表态:大房地位不会动摇,就算同为嫡长女,大房所出的贾蔚和二房所出的元春也是不一样的,她偏心二房,但不会在这种事上糊涂。 ……阮卿想,真的是每一句话都有百转千回的意思,不累吗? 不过同时心里又感觉有些唏嘘叹息,虽然贾母对儿女后辈的事多数和稀泥,甚至于有的时候偏心的过分,但毕竟是亲生的,怎么会不盼着他们好呢?为了家里平静和谐,她也算是常作恶人了,想来贾珠到现在都未成婚,她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像对待元春那样时常询问,也是有这样的考量吧,古人讲究长幼有序,顶立门户的家主为嫡长子才更合规矩也更好,不然以后大房为幼,想管自己族人还得想一下尊敬兄长这种事,也对家里和谐不利。 一场谈话下来,这两个人满不满意阮卿不知道,反正她是身心俱疲,感觉累得要死,不禁由衷敬佩常年和别人唇枪舌战打机锋的张氏来,宫斗宅斗真不是谁都能斗得起的。 张氏知道她反感,笑眯眯地拉了几句家常,就借口要商量尤二姐的婚事把阮卿带走了。 一出门被冷风一激,阮卿直接打了个寒颤,赶紧把披风裹紧了些,张氏也在整理衣襟,见状好笑道:“让你在房里就披上,出来再系也来得及,你非不听,嫌热,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阮卿抖了老半天,才慢慢缓过气来,长长舒出一口气,闷闷道:“衣服在里面捂热了,出来被冷风一吹才更冷,你才没有常识。” 张氏笑而不语,阮卿也不跟她纠结这个问题,问道:“尤二姐要成婚了么?” 张氏应了一声,道:“本来定在明年九月,可惜竹溪……他家表亲出了些事,就得提前了,安家大郎的婚事也得提一提前。” 阮卿怔了怔,了然。这倒不是安家落井下石要急着在南安王府出事的时候成亲,实在是贾蓉那混账玩意,还在惦记人家秦可卿呢,吓得人家姑娘到现在愣是不敢出门,现在南安王府失势,竹溪县主没了爵位,能不能护住自己还是个问题,更别说顶下宁国府压力护住秦可卿了,安家这也是怕到时候贾蓉造孽,姻亲没成亲前毕竟每个保障,等成亲了,好歹荣国府不会坐视不理。 她叹了口气,也能理解这家人的想法,就道:“他家表亲那孩子也是可惜了,能照应就照应这点吧。” 时人讲究祸不及出嫁女,也就是说,只要你出嫁了,几乎和原来的家庭就没什么关系了,也就是所谓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因为大多数时候姻亲两家都是会一起搞事情的,出事也是一起出,就很容易给人一种惯性思维:结亲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永平郡主的未婚夫出身武将世家,涉及造反这种敏感话题更是避之不及。 因此这两个姑娘的婚事怕是会比较艰难,总之能帮就帮吧,怪不容易的,都是时代的限制,至少给她们安家立命的资本。 张氏对这个倒是不很在意,点点头就应了。 那俩姑娘已经享受了十几年的贵族教育,就算现在家族垮了,只要她们能自己立起来,未来就不用太过担心,阮卿私人认为她们的教养和见识比金钱身份更重要,毕竟现在隔壁怀恩郡主倒是金尊玉贵,闹腾的阮卿好几次都想直接宰了她,很显然,等以后揭穿了她的身份,她的下场不会很好。 也只是自作孽了。 提到怀恩郡主,阮卿就想到安亲王世子最近莫名其妙的总约贾琏出去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只是贾蔚刚出生,他不管想不想出去都得憋着。 事情太多了,堆在一起总给她一种凌乱的烦闷感,她挠了挠头,沉下心来,打算等年后了再慢慢挨个解决。 ——不过,事情一起涌上来的时候是不会等到年后的。 荣国府的嫡出大小姐贾蔚在十几天的时候因为下人的疏忽偶感风寒,几次病危,命在旦夕,张氏大怒,将贾蔚的四个奶娘拖下去重责几十板赶出府去,这对于一向宽待下人的荣国府来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但对于阮卿来说,她不信十几个人都看不好一个小孩子,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但还不等她和张氏商量着去查,另一则消息则已龙卷风般的威力和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 边关的两个附属小国突然合作起来,趁临近过年官员交替松懈之时大兵压境,在半个月前,边关琉城沦陷。 郦芷大怒,罢免问罪了一批有渎职嫌疑的官员,同时派荣国公贾代善与定远侯府行三的将军容扶以及晋阳侯世子娄熙领五万兵马出征。 在这样的消息中,宁国府独子贾蓉在花楼与人起冲突后从二楼坠落重伤濒死、贾珍得知消息后一病不起似有中风嫌疑,定远侯府的小公子哭着闹着要和穆婉玲退婚等等在原先平静时期堪称大事的事,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新年。 第75章 【75】 此时荣国府正被笼罩在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中。 贾母脸色铁青,双手僵硬地搂着在自己怀里哭哭啼啼的尤氏,憋着气问道:“你再说一遍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在那种腌臜地方……!” 她顿了顿,实在说不出口了。 尤氏哽咽一声,抽抽搭搭道:“老太太明察,蓉儿虽说顽劣,但万万不敢因此与人冲突,这孩子的婚事多有波折,先前又被禁了足,想来是心中烦闷……” 贾母气的将拐杖敲的梆梆响:“你休要替他开脱!说实话!” 尤氏一个激灵,忙流利道:“是这样的,之前蓉儿看上个姑娘,可那姑娘已有未婚夫,自然是不成的,他心中烦闷,屡屡……更换房中伺候的通房丫头,我怕他不懂节制伤了身子,便明令禁止他再给新丫头开脸,可我毕竟……就在前天夜里,蓉儿不知怎么的跑出去了,等、等我们知道消息的时候,就已经……” 她捂着脸,再次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对贾蓉没什么感情,要不是怕贾母对她不满,她连这点眼泪也不想挤出来,因此也就更不必说什么遮掩不遮掩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人已经不行了,怎么给自己谋好处找后路才是正经。 贾母自然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更清楚她这个继母在贾蓉哪里是什么地位,同为女人,摊上这么个丈夫和继子,她是理解和同情尤氏的,但作为当家主母,她深恨尤氏的无知无能与不作为,便怒斥道:“你是做什么吃的!娶你进来是要你规劝爷们,打理家业,为夫家延绵子嗣!可你呢?嫁进来十多年别说嫡子,连庶女都没有一个,现今还出了这样的事,你简直愧对我贾家祖宗!” 尤氏被骂的满脸通红,不敢抬头,阮卿终于找到了空隙,赶紧插话道:“老太太,现在当务之急是请太医来先看看珍儿和蓉儿的身子再做打算,宁国府里还有个姑娘呢,现在不能没人看护着。” 贾母略略定神,冷笑道:“寻什么太医,让所有人都知道蓉哥儿是怎么伤的吗?丢人丢到祖宗面前去了!” 但到底是亲戚,她也不能不管,咬牙切齿一番后又道:“张氏王氏,你俩现在跟着尤氏回去稳定宁国府,切莫要此等脏消息影响到国公爷出征。鸳鸯,去找元儿安儿来,让她们去大房好好协助二奶奶照顾蔚儿。” 阮卿顿了顿,略显无奈地看了一眼张氏,两人齐齐应声,带上人备了马车出去。 张氏坐在马车里面色沉沉,她一点也不想管宁国府的这笔烂账,尤其是她家的大丫头情况刚好些,还离不得人,她哪里放心还没出月子的王熙凤和元春那两个还没出嫁的小丫头来照顾孩子? 可贾母都发话了,她再无奈也只能过去。 她按着眉心,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我的蔚儿怎么样了。” 阮卿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肩,轻声道:“会好的,昨儿不是刚退烧么?” 张氏苦涩地笑笑,反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手心濡湿一片,其实两人都知道,这个时代的孩子夭折率高到可怕,别说贾蔚只是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哪怕是现在已经八九岁的迎春,夭折了也是很正常的时,一场小病可能就没了。 她闭上眼睛,低声道:“我急着给蔚儿起名字,是不是错了?人都说小孩子不能急着起名,不然压不住福气,我本想着,咱们荣国府第一个姑娘,怎么会压不住……” 阮卿听的心酸,用力攥紧她的手,道:“不是你的错。” 她不吭声,只默默垂下头,靠在阮卿肩膀上,似乎是想哭泣。 只是到最后也没能哭出来。 张氏身为主母,再难过,在下人面前也得强打起精神,一入宁国府,阮卿就发现她的神色渐渐刚硬了起来,再无方才的半点软弱。 此时宁国府正乱作一片,张氏去前院整顿下人,阮卿就直奔后院去看惜春,小姑娘此时才三四岁,但大概是因为蝴蝶效应,她没有养在荣国府,性子竟是比剧情里还要冷清几分,阮卿过去的时候,她就倚在门框边冷冷看着。 阮卿眉头一皱,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宁国府下人,斥责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大姑娘带进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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